三十二岁,段南河正式入职段氏集团总公司。莫辞放下了下一个剧组的工作,陪她一起去了国外。
三十四岁,段南河回国,成了国内公司的总经理。
这一年,由莫辞担任编剧的电影《罗幕轻寒》在内地重映,莫辞陪着南河一起去看了。他说,你看,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是按照你的性格来写的。南河却笑了:“我要是真的去了古代,大概不会这样。”
三十五岁,诸事顺遂。
这一年秋天,一座丞相墓被发掘,新闻在报纸第三版上占了小半个版面,报纸折起来,被南河随手放在书桌旁边,随后她便开始看公司的日报表。
莫辞从小学将两个孩子从学校接回来之后,进门来,先给南河倒了一杯水送进来。
一双儿女跑进来抱住南河的腿,莫辞笑着看他们玩耍一会儿后便将孩子抱出去了:“妈妈在工作,我们先出去玩吧。”
两个孩子,和段北辰和段南河一样是双胞胎,哥哥叫莫唯然,妹妹叫莫辰兮。两个小人儿一左一右围着莫辞,莫辞便拿了报纸来讲给他们听。
讲完第一版,翻过来,莫辞扫了一眼,眉头微蹙,刚刚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仔细读了几行,他的目光定格在报纸上的“唯然”二字上。
晚饭时,莫辞将这件趣事讲给南河听。
“巢县东郊发现一座丞相墓,墓主人的身份已经确认,是宏淳年间的张寻辰,就是主持编写《宏淳宝典》的那个丞相。巧就巧在,他有一个儿子,后来也做了丞相的,叫张唯然,和我家唯然同名。”
南河眼中有异色闪过,立刻放下筷子:“报纸呢?”
“我搁在茶几上了。”
南河闻言,站起身去拿报纸。莫辞劝她:“等一下吃完饭看也不迟呀!”她没听。
报纸上简单报道了这件事情,说是巢县农民在挖水渠时不小心挖到了古墓,报告给了政府,上面便派了专业人员去发掘。
目前,考古工作已经进行到第二期,已经确认了墓主人的身份,部分文物也进入整理阶段。
南河又去网上找了资料。宏淳年间的这一位丞相二十二岁入仕,三十二岁位极人臣,一生为国事操劳,死后被追封为楚国公,归葬含州。
墓室之中除了寻常器物之外,便是大量书籍,这让无数古籍研究人员为之兴奋。目前,负责这座丞相墓文物古籍整理的是H大的考古系。
莫辞觉得疑惑:“你怎么对这座丞相墓这么感兴趣?”
南河说:“这座墓里的东西和我有些渊源,我得亲自去看一眼。”
渊源?莫辞不知道有什么渊源。有些时候,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懂南河了。
南河本来是喜欢文学的,但是苏醒之后,她坚持要学经济学,说不想让爷爷那么辛苦,“以前有段北辰在,我可以做我喜欢的事情而不用担心会对不起爷爷和父母的期望。如今他不在了,这些责任我总要担起来。”
莫辞说:“办法总是有的,我不想你勉强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情。”
“我没有不喜欢行商啊。”南河笑着说,“经过这两年,我觉得做生意还是蛮有趣的。还有很多不懂的,我都可以学。”
莫辞说,我支持你。心中却有些疑惑:什么叫“经过这两年”?这两年多大部分时间南河不都在**躺着吗?
而现在,都快过去十年了,南河突然对古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莫辞这一生对南河没有其他要求,只要她活得自在就好,南河想做的事情,只要不是违反法律、害人害己,他都支持。
于是,国庆假期,莫辞陪南河去了一趟H大,拜访负责张丞相墓发掘工作的团队。
古籍研究所的负责人赵教授一开始并不愿意见他们。他带的研究生来见他们,这小伙子说我们老师很忙,没空见你们。南河拿出一个册子交给他,说请他把这个转交给赵教授。
小伙子进去,南河与莫辞站在走廊外等着。
“你刚刚给他的是你自己抄的《大学》?”
南河点点头。
莫辞更不明白了:难道说南河毛笔字写得好,赵教授就会请他们进去吗?
莫辞觉得这位教授接见他们俩的可能性不大,可南河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便陪她等着。
南河自己其实也是赌一把。
她知道张寻辰担任丞相期间修撰了《宏淳宝典》,便去母校的图书馆系统里检索了一下,居然看到《经部》有几条眼熟的注解,是出自她手的。南河便猜测张北辰把自己留下的手书送给张寻辰了。以张寻辰对常南河的深情,自己的手稿他应该会带进墓里吧?
果然,不一会儿,小伙子出来,满脸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夫妻俩:“二位请进吧,教授在屋里等你们。”
南河朝莫辞露出一个“我早就知道”的笑容,率先走进了屋子。
这一间是赵教授的工作室,巨大的书桌上堆满了纸本资料,几乎将清瘦的赵教授埋进去。听到脚步声,他从成堆的资料中抬起头来。
南河脸上得意的笑容碎裂成震惊。
【六】
赵寻接下这个丞相墓的古籍之后,迅速成立了“张寻辰墓古籍研究项目”,主要负责整理墓室中陪葬书籍和部分文物。
张寻辰是宏淳年间的第一贤臣,史书上记载详细,他儿子张唯然也有大量文稿存世,多次提及张寻辰,为研究古籍整理提供了很大便利。因此,先前的整理工作比较顺利。
后来渐渐进入了瓶颈期。
一开始发掘出来的书籍和瓷器、玉器等都是放置主墓室两边的侧室里的,书籍基本上都是张寻辰自己的手书和收藏的一些书籍。
等张寻辰的棺椁一打开,考古队众人都吃了一惊。
棺椁中一般都是放置精致且重要的东西,男子的多放印章、扳指、朝珠、玉佩一类的,还有些玉蝉玉猪之类的冥器;女的则是随身的首饰或者金银丝帛等。像张寻辰这样在棺椁内塞满书的,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些书籍很快被送到了赵寻的研究室。
写本文献,装订成册,一共是37本,册子都没有署名,类别有《说文解字》和四书五经的注疏,有诗文的解读,还有一些随笔,文不入韵。
初步猜测是张寻辰自己的手稿,但是字迹不对。有人认为是张唯然的,比照过张唯然留下的手书,也不是。
有的研究员提出,可能是张寻辰那个妾室的,但是根据张唯然的文章可以推断,这一位“槿娘”文化程度很低,基本可以排除。
那么,这些让张寻辰如此重视的册子到底是出自谁的手呢?
研究所里一个新来的研一姑娘怯怯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是张寻辰亡妻的手稿?”
赵寻略一沉吟,说:“这是个可能性很大的猜测。”
史书记载中,对于张寻辰二十二岁之前的生命只有寥寥几笔,只交代了他爷爷是张渊,他父亲是张至亭,他从小就很有才华,是郭文公的学生,没有提到他的妻子,连姓氏都没有。
可以确认的是,张唯然不是槿娘生的孩子。
“教授,我们检索了有关张寻辰的所有资料,都没有找到可以查证张唯然生母身份的资料。张寻辰在进京做官时就是一个人,独自抚养张唯然,没有娶妻也没有纳妾,这个女的应该是他之前在含州娶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张寻辰本人还是张唯然,都对这个女人讳莫如深,几乎没有提到。”
“但是张寻辰既然把这个女人写的东西放进棺椁,应该是特别在乎她才对。不然以他的身份,也不至于那么多年都没有娶妻。”
“我对‘亡妻说’持保留态度。这些文本的价值极高,部分内容甚至被编入《宏淳大典》,对后世影响极大,我不认为一个古代女人可以写出来。”
众说纷纭,研究陷入了僵局。
赵寻觉得可以在字体上入手,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线索,便找来了一个书法研究方面成就较高的朋友。这个朋友看了文本之后说:“这个字体比较偏女性化。”
别的信息一时间真的找不出来了。这些书到底是谁写的?为何对这位丞相来说意义非凡?如果是张寻辰亡妻的手书,那这个女子又是谁?
朋友询问赵寻是否可以拍照,得到允许之后拍了几张图片,说带回去仔细研究。
这天上午,他忽然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老赵,我跟你说件特别奇怪的事情!真的太邪门了,我发现这个瘦金体的笔法和于非闇先生有点相似,写字的人好像描过于非闇的帖子。”
赵寻说:“你没开玩笑吧?”
于非闇是晚清至民国的书法家、画家,尤擅瘦金体。宏淳年间的人,怎么可能描过近代人的字帖呢?
按照时间顺序,应该是于非闇描过这个人的帖子才对,但这些手稿确实是刚刚出土,还没有刊印成册发行,除了考古队的人和赵寻团队之外,没有其他人见过。
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作者身份难以考证,恐怕这些帖子将会成为考古史上的一个未解之谜。
赵寻挂了电话,正在纠结中,学生敲门进来,说外面两个人想要见他。
“什么人?”
“一对夫妻,女的给了名片。”学生看了一眼,“是段氏集团的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