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从来没有看见他笑得这样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碗苦苦的醒酒汤被他喝得像一碗甜汤。

喝了还不到半碗,张北辰便不安分了,笑着握住南河的手腕。南河赶紧将碗放下,呵斥道:“你干什么?”

青苑园中。

张至楼笑:“果然是我的儿子。”

张寻辰不解其意,疑惑地望着他。父亲只是自嘲地笑笑:“你一向沉默寡言,端庄持重,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现在看来,果然是我的儿子。”

张至楼抬头看着月亮。月华如练,倾落一地,匹练飞光。

“可你和我又不同,你做的比我好多了。感情的事情没个对错,喜欢上谁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只是礼法不容,你能克制。”

张至楼作为张家的长房儿子,自然是最合法的家产继承人,只是他和张至亭不一样。

张至亭娶了含州城的大户人家女子陈河州,世家小姐,背后家产颇丰,带给张家不少好处。

可是张至楼却不顾家里人反对,娶了一个乡野村姑,还是一个已经嫁过人的村姑。当年为了将这个女人带进张家的大门,张至楼生生被打断了腿。

身体残疾者不得入官场。

张寻辰有时候也会觉得可惜,倘若当年父亲没有做下这些事情,会不会自己和张北辰的人生会不一样呢?

张至楼和童紫菀确实恩爱,父亲一生痴情,从未纳妾;母亲性格恬静,乖巧可人,二人举案齐眉。张寻辰艳羡都来不及,哪会怪他们。

从小到大,张寻辰眼明心明,看着张至亭与陈河州貌合神离、客气相对,看着张至榭孑然一身许多年,看着张北辰和常南河一路坎坷走来,他们张府这么大的宅子里,唯有他父母真的恩爱。

可是,张寻辰又想起来之前自己听说过的一些闲言碎语。

母亲是父亲抢来的妻子。

父亲年轻是是个纨绔子弟,看上了长相出众的母亲,根本不顾她已经许了人家,硬是抢了回来。

母亲是不甘愿的。

这些话张寻辰从来是不相信的。母亲很爱父亲,他看得出来。

然而,父亲今天晚上告诉他:“我当年出去踏青,在河边看见紫菀在浣纱,只一眼,我就知道,这个姑娘是我想要娶回去共度一生的姑娘。”

彼时,流水潺潺,鸣响清清,她一身天青色的衣裳在水面上现出倒影来,如一株茂盛的乔木映入他心中。

他二十年的生命中见过太多人,其中不乏美丽的女子,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干净、这样清雅的女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从前不懂什么是一见钟情,见到你我就明白了。

张至楼是个显贵公子,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大约是庸脂俗粉见得多了,心里早就生了厌倦之情,看见童紫菀,才知道什么是心动。

那时候童紫菀抬头看了一眼,小河对面一群穿着富贵的公子哥,应该是来游玩的,却站在河对岸盯着自己,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