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南河找来一个蝴蝶装的熟宣本子,作为自己的日记本。手上虽然拿着毛笔,写的却是简化之后的汉字。

第一页空着,第二页才开始写字,写的是前一天的事情,补上了八月十七的日记,南河才开始写第二天的事情。

承徽十七年八月十七日,晴。

在含州的第一个中秋,眼见着子书玉衡从悬崖上掉下去,又被关在地下一天一夜,我好像是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张寻辰救我出来,张北辰自己挨了顿打,换我们免除责罚。这件事情好像就这样不了了之,大家都假装不记得。

我猜三叔其间应该也帮了不少忙。

晚上和张北辰在厨房长谈一番,颇有感触,一来敬佩他不畏艰险的勇气,二来也为自己感伤。

人生匆匆几十年,且不说生老病死,若是我哪一天回去了,或者是去了别的地方,这一份记忆消失了,无迹可寻,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去哪里找呢?

以前,写作的时候总是想着,若是可以名垂青史多好。百年千年之后,还有人会读到我的文字,并且为之感动,是我一生孜孜以求的愿望。

现在,到了这里,对我来说名垂青史的难度大了许多。不过我还是觉得,得写点什么,得留下点什么。

之后几天,南河的日记里记录的东西平平淡淡,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

比如,陈河州来找过南河一趟,好好教育了她一番,唠唠叨叨都是南河不喜欢听的东西,还罚她抄写二十遍《女戒》。南河不想和她起冲突,一直沉默着,在陈河州临走之前说要她记得抄写《女戒》的时候说:“是。”心想,就当练字吧。

再如,北辰的两个妹妹也来孤吟轩走了一趟。南河和她们一起吃了饭,一番谈话,她才分清楚年纪大一点那个的叫张吟辰,年纪小一点的那个叫张书辰。

又如,张至榭请张北辰和南河过去喝了一回茶,在他们叔侄二人聊天的时候,南河默默地沏了茶。张至榭大为惊叹,说没想到南河居然这么懂茶道。

另外,南河去看了一回唯然。

这孩子出生之后一直是陈河州在带,和南河这个母亲很不亲近。南河看奶娘照顾孩子尽心尽力,便放心了。

还有,常家母亲派人来问了南河的近况,似乎常莫辞没有将在杏山院碰见南河的事情告诉父母。南河只说自己很好。

过了几天,陈河州对外宣布居风院的少夫人病好了,便有些杂七杂八的人来探望南河。张北辰嫌麻烦,大部分都推了。

某一日,张北辰告诉南河:“今天来的这个人十分难缠,我可推不了,你得见一见。”

南河正在疑惑来人到底是谁,就看见一抹红色急匆匆地闪进了屋子。简欢跟在那人身后小跑进来,犹豫一下,还是通传道:“少爷,少夫人,苏小姐来了。”

南河笑道:“我已经看见啦。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