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会嫁给你的呀!”曲宣萱一双星星眼眨巴眨巴,十分可爱。然而谢南风并不吃这套,他伸手把孟朝夕拉过来,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两下。
“不记得了。而且,我有女朋友了。”
“只是女朋友而已,又不是老婆,我还是有机会的嘛!”
孟朝夕听得一愣一愣的,不是很明白怎么好像自己突然就被牵扯进了不得的事情里去了。
谢南风还想说什么,被裁判打断:“宁城队!玉城队!就位!”
“是——”曲宣萱高声应着,跑回自己队伍了。
从欣抱着臂:“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孟朝夕没好气:“都看上谢南风了,能是什么正常人?”
从欣就笑:“你怎么骂人还带上自己的?”
孟朝夕感觉胸口莫名闷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把自己调整进比赛状态里去。
好巧不巧,到了场上,对面正是刚刚跑来闹了一通的曲宣萱,看见她,似乎还有些不满。
“怎么是你啊,我想和南风哥哥下!”
孟朝夕暗暗吐槽我也不想跟你下啊,这撞见了怪谁。面上还是笑得谦和从容,轻飘飘地说:“抱歉,让你失望了。”
也没看出来哪里有点抱歉的意思。
位置自然是变不了的,小姑娘虽然颇有微词,还是乖乖地开了局。
孟朝夕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人归人,棋归棋,该怎么下还是怎么下。
令孟朝夕有点意外的是,曲宣萱的棋风骨中倒真有那么点谢南风的意思,灵巧凶悍,且剑走偏锋,看出来是用了心的。只是到底年轻,对于孟朝夕来说,还是嫩了些。
孟朝夕棋风稳定老辣,从善如流地解决掉曲宣萱一波气势汹汹的威胁,转而反攻,一举夺下敌方九宫边几个要位。
顿时曲宣萱就像被按在案板上的鱼一样,被杀只是时间问题了。
半小时后,孟朝夕将胜利收入囊中。
几乎是同时,身边的谢南风也站了起来。看见孟朝夕起身,他扬了扬眉,用眼神做了一个“走”的询问,孟朝夕微微点了点头,就把椅子推回去要跟着他离开。
曲宣萱跟在他们身后,一直到进了走廊,谢南风才停下来,转身很轻慢地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曲宣萱的声音清清脆脆,带着一股子有恃无恐,“你们不是恋人吗?为什么不牵手?为什么不拥抱接吻?”
“你以为你在看电视连续剧吗?”谢南风嗤了一声,拉着孟朝夕就要进休息室。
“你当初说,”曲宣萱向前一步,提高了声音,“我如果能成为国家赛的正选队员,你会考虑的。”
谢南风皱眉:“我说的是我会考虑让你成为我的对手。”
孟朝夕夹在中间,有点莫名的尴尬。
“要不,你们先聊?我先进去。”
谢南风一把抓紧她的手:“不用。你就在这。”
曲宣萱个子比孟朝夕还矮一些,谢南风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该说什么。
他偏了偏头,笑得很好看:“你真喜欢我?”
曲宣萱一脸坚决:“喜欢!”
谢南风点点头:“那你死心吧。这辈子不可能。”
“为什么……她只是……”
“只是女朋友?”谢南风笑着,目光却挺冷,“你知道我从几岁就开始喜欢她了么?”
孟朝夕愣愣地转过头望着他,有点懵。
谢南风继续说:“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决定权在她。她还‘只是’我的女朋友,不过是因为,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罢了。”
孟朝夕扯了扯他的衣服,想叫他住嘴了。
然而谢南风又朝曲宣萱丢了一句:“你听明白了么?”
曲宣萱听没听明白孟朝夕不知道,她有点听不明白了。
结婚?这是谢南风一个十八岁的人该考虑的事情么?
她有点恍神。脑子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想了很多以后的事。
曲宣萱看着谢南风,眼神很不甘心。谢南风径自拉着孟朝夕进休息室,把门关上了。
“她还是个小孩子……”
“不吊着她,是为她好。”谢南风很随意地说,“而且我又没说错。”
他歪了歪头:“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
“谢南风你给我闭嘴!”
后几天,比赛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宁城队原本就实力过硬,于是稳定心态以后就再也没出什么乱子。除却连昭和从欣分别和了一场之外,其余战局都全胜拿下。丰城队的分数紧咬在后,和宁城队差了两点五分。
除了和宁城队的对局,丰城队没有输过。
沈骆迟对谢南风倒也不怎么记仇,两人甚至还一起去吃了个饭。
谢南风说:“你应该明知道我在用白一刺激你吧?”
“知道归知道。”沈骆迟答得不咸不淡,“感性和理性还是两码事。”
谢南风就笑:“那你输得也不冤。”
沈骆迟瞥他一眼:“你还挺骄傲。”
“我原本就是机会主义者。”谢南风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沈骆迟点了根烟,烟雾缭绕着散开。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才缓缓地说:“你爷爷的事,节哀。”
谢南风笑了一声:“谢了。”
远远的,一名长腿长发的女孩子望了这边一眼,没什么觉察地推开了组委会的门。工作人员听见动静,看向来人。
“您找谁?”
女孩子戴着口罩,眼睛很漂亮。她双手插着口袋,问:“方圆……宁城的成绩怎么样?”
“宁城队基本已经确定夺冠了。”
“这样……”女孩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走廊上,孟朝夕和从组委会办公室走出来的女孩擦肩而过,莫名的熟悉感让她顿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应该……不会吧?
女孩子的身影逆着光,慢慢消失在楼道间,悄无声息。
最后一轮,赛前连昭示意和宁非凡交接。孟朝夕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连昭似乎身体不适,宁非凡有了一定经验,也就很快点头应允,接过了担子。
连昭走出门外透风,他觉得四周一片恐怖的寂静,耳朵闷得让他心悸。
听不见。明明戴着助听器,还是听不见。
他扶住了额,压制脑海中的蜂鸣。
再抬眼时,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连昭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你怎么来了?”
白笑萤一身校服,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她也有些意外在这里就会碰见连昭,显得有些慌张,但很快反应过来,鞠了一躬,说:“我可能……很快要离开方圆,不学棋了。”她有些牵强地笑了笑,“我本来也没什么天份,也没那么喜欢。”
连昭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的头很疼,使得他不得不伸了一只手去按住太阳穴。
他半合着眼,显得有些不耐烦:“不管怎么样,这里不用你来。回去。”
白笑萤愣愣地看着她,眼睛有些红。
她知道连昭对她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但毕竟同在一个棋院那么多年,她还是怀揣着一点点期望,或许,连昭听到她要离开,会动容,哪怕,只是会温柔一点点。
现在看来,她显然是想错了。
她吸了吸鼻子,轻轻地说:“我知道了。谢谢师兄。”
白笑萤转身离开,连昭站在原地,隐隐约约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似乎是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耳鸣略微好了一些,模糊地似乎能听见声音了。连昭想出声喊住她,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出口。
连昭想:回方圆之后,再和她解释吧。
宁城夺冠了,就赛前预测来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从欣优雅地收下最后一局胜利的那一秒,早早等候在场边的四名队友都望向她。属于宁城的灰红队服,像是天边绚烂的火烧云,在灿烂的顶灯下泛出温柔的光点,飒沓如流星。
谢南风和孟朝夕走在最前,连昭、宁非凡和从欣紧随其后,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登上了颁奖台。
这并不是谢南风和孟朝夕拿的第一个冠军,但却是他们作为“宁城队”拿下的第一个冠军。
此时此刻,江山和方圆,不再是针锋相对的对手。即便以后,他们或许还会有很多兵戎相见的日子,但至少现在,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宁非凡兴高采烈,手放在距离奖杯几厘米的位置,想碰又有些不敢碰。从欣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贴上去。
奖杯是冰凉的,从欣的手却很暖。
宁非凡的睫毛颤了颤,有些惴惴地侧过头看她。另一边,孟朝夕和谢南风一起,举起了奖杯。见连昭站着不动,孟朝夕弯了弯眼,也伸手去将他的手扯过来放在奖杯上。
聚光灯璀璨眩目,樱城窗外的大雪已经停止,温暖的冬日阳光,柔和地铺在平整无瑕的积雪上。
天晴了。
“让我们恭喜——宁城代表队,夺得本次国家团体赛冠军!”
孟朝夕捏紧了奖杯。
她想:师姐,你不在的时候,我也好好替方圆争光了。
掌声雷动中,孟朝夕忽然向前走了一步,大喊。
“我们是冠军——”
“宁城的方圆和江山是冠军——”
谢南风笑着和她一起把奖杯举得更高一点,也跟着起哄:“孟朝夕是冠军!”
宁非凡诚恳地发出没什么立场的吐槽。
“老大,你们这样好中二。”
从欣掩着嘴,弯眼笑出了声。
连昭原本冰霜一样的眉眼,也似乎有了一点松动的痕迹。
“赢了就好。”他偏过头,注视着孟朝夕。她的眼神闪闪发亮,仿佛她整个人也都被衬得格外耀眼。
连昭轻轻地说:“我们赢了就好。”
孟朝夕毫无所察地转过头,望向他,眼里的笑意亮如骄阳。
“师兄!我们赢了呀!”
连昭有些恍惚地看着她,而孟朝夕不假思索地伸手把他的手扯过来放在奖杯上。连昭僵着手指,抬眼去看的时候,孟朝夕却已经看着台下了。
她看起来那么开心,印象里,她在他面前很少有这样放肆开心的时候。
于是,连昭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已经足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