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舟亦是抬眸盯着她的脸,半晌,才语带认真,“还脏。”

站在他身后的徐时,“……”

南溪亭额头光洁,肤色白里透红,一个黑点子都瞧不见了,干净得不能再干净。

南溪亭有些纳闷的又洗了一遍。

沈延舟道,“还是没洗干净,我来帮你?”

南溪亭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眸子,突然反应过来,这玩意儿上一次还逗她玩来着。

话出来的话,实在有些不可信。

她视线一转,看向徐时,“你看看,还脏吗?”

徐时脸上崩了崩,眨着眼面不改色地点头,“脏。”

南溪亭略带狐疑。

徐时汗。

这个时候他能说实话吗?不能。

沈延舟对徐时道,“先去看看四王爷那边的情况。”

徐时这才如获大赦,颔首告退带着其他狱卒出了去。

南溪亭也懒得洗了,在洗她都要秃噜皮了,“算了,等回尚书府拿香皂在洗。”

沈延舟不置可否,而是道,“傅景轩的伤势恶化了。”

“你来昭狱前,消息就传了出来,陛下已经命人马不停蹄贴上了告示,如有能医者,赏金一千。”

南溪亭好像就听到了赏金一千了,“陛下真大方。”

说完,她才问,“傅景轩伤势为什么恶化了。”

他被咬中毒才没几天啊,按理七天后才会急速恶化。

沈延舟不疾不徐道,“御医开错了药,傅景轩这几日被折腾得不仅脓疮越发严重,还会时不时吐血。”

“御医说活不过今晚了。”

南溪亭,“……”

沈延舟又道,“这几日因傅景轩的事,宫中乱成一团,三公主的生辰宴也被推迟了两日。”

南溪亭问,“告示贴在哪?”

“我已经命杉沐去替你揭了,揭下三个时辰内,由我带人入宫面圣。”

南溪亭,“……所以?”

“所以两刻钟后你就要出发进宫,没时间再回尚书府一趟了。”

南溪亭道,“行吧。”

沈延舟抬了抬眼,“殿前失仪是大罪,你确定要顶着这么黑一张脸进宫面圣?”

南溪亭道,“我若是救了傅景轩,想必陛下不会怪罪我。”

沈延舟道,“陛下向来赏罚分明,救了傅景轩他会赏你千金,但也会治你殿前失仪的罪,比如领完赏再去内务府领三十大板?”

南溪亭,“……”

最终,沈延舟还是起身坐到她身旁帮她洗脸。

南溪亭也不知道怎么就妥协了。

沈延舟手指修长好看,骨节分明,就连手背上面蜿蜒的青筋都十分清晰,瞧着竟比女人的还要细腻似的。

“看什么呢?”

双颊被他用左手掐住,往左上一抬。

南溪亭的视线就从他的手撞进他的眼中。

“……”

“你不觉得你这动作挺不礼貌的吗?”

沈延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更没有放开的意思,右手拿着润湿的帕子压在她额头,“你一直盯着我的手看,我怎么给你洗脸?”

说罢,他贴在脸上的指腹摩挲了一下,“好看吗?”

南溪亭没挣扎,挑着眉评价一句,“一般般吧。”

“是吗?”

沈延舟不置可否,琥珀眼紧锁着她的杏眸,似乎能穿透人内心深处。

南溪亭突然就说不出这种违心的话了,垂下眼睑,鸦羽般的睫毛又长又好看。

沈延舟见她避开视线,眼神也下移将她巴掌大的小脸裹住,肌肤甚雪,柔软细腻。

“你脸怎么红了。”

南溪亭听此下意识捧脸,结果摸到的不是自己的脸是他的手。

沈延舟眉梢微挑。

这回南溪亭脸是真红了,又缩回手,只觉得碰过他手的肌肤都在发烫。

压入内心深处的异样悸动重新浮了出来,牵扯着心跳都似乎变快了。

坏了!这狗东西在勾引她!

南溪亭意识回笼,当即打掉他掐住自己脸颊的左手,“被你掐红的,自己手多粗糙,心里没点数?”

这话她没说假话。

他的手确实修长白皙,只是手心指腹却不如看到的那样细腻,而是结满了薄茧,轻轻摩挲时,感觉十分强烈。

沈延舟看了她一眼,瓷白小脸此时此刻红扑扑的,平添几分绯然艳丽,跟前两次醉酒别无二致,“那确实是我的错。”

南溪亭强忍着想拍死他的冲动,努力平复了下心情,“擦干净了没?”

沈延舟道,“干净了。”

他知道若是还要说没擦不干净,南溪亭哪怕给自己脸擦破也绝不肯让他在帮忙了。

这时,牢房里传来拖拽锁链的声音。

枭擎被铁链拴在铁杆下,脸上的汗水比血渍还要多,腹部的绞痛让他整个人都侧着蜷缩在一起,似乎已经盖过了身体其他地方的疼痛。

嘴里的布条也不知是被血还是汗润湿了,随着他紧咬的动作,不住往外滴出血水来。

“呜呜……”

南溪亭见他想要说话,起身绕过沈延舟进了牢房,将枭擎嘴里塞着的布条拿走。

枭擎得以喘口气,断肠草的毒已经发作了一段时间,他实在是忍得头了,抖着唇道,“给我、给我一个痛快……”

南溪亭道,“什么?我没听见,你声音怎么比老鼠还小。”

枭擎经她这么一说,又迫不得已想起先前南溪亭当着他面救活的那只老鼠。

眼睛努力往上抬,紧紧的望向她腰间药袋。

里面是能让他不再痛苦,能救他命的解药……

饶是他曾经心智如何强大,此刻流露出强烈的渴望!

可他怎能放下自尊,去求南溪亭这个贱人给他解毒?

枭擎收回目光,嘶哑着声音重复了一遍,“杀了我。”

这回南溪亭倒是听清了,“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我特意留下来就是想欣赏你是怎么被折磨致死的。”

枭擎当然没有理由,他现在是沈延舟和南溪亭的阶下囚,是南知行亲手抛弃的废子。

死或者生不如死已经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南溪亭见枭擎忍着痛却还想着保留体面,却也并不着急,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枭擎,当初你为了南知行杀我不成反断一臂后悔么?”

“南知行仅仅只知道你被四王爷打出藤元阁,他对你的信任就能分崩离散,你在南知行面前也不过如此。”

枭擎双目血红,瞳孔紧缩着,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去。

每句话都往他心窝子戳,南溪亭不仅要杀他,还要先辱了再杀!

此时此刻,他当真是恨极了算计自己的南溪亭和疑心抛弃他的南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