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苏子墨仿佛中看到玉麒和玉麟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拉走,两个孩子一直在哭,大声的喊着爹亲,他想将他们拉回来,可是他却怎么也动不了;一忽儿他似乎又看见苏伯苏婶凄然落魄在无人的路上行走,没多时又变成了张大山和夏雪,在伏龙山下那间破屋子里;他方要开口唤他们,浑身是血的秦正言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冷模冷样的冲着他笑,他们身处的地方又变成了桐城郊外的那个宅子;秦正言朝着他走过来,一步一步,地上都是血,红得刺目!
秦正言就带着那样的表情,伸出一只血红的手正往他的脸上伸过来,嘴里毫无感情的声音却道:“子墨,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
“不!!”苏子墨大声道,可他依然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血手停在眼前,下一刻,秦正言就那么倒下来,压在他身上,他一急,竟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浅色锦帐,然后是两张哭得双眼红肿的小脸,看见他醒来,都往**爬,带着哭音不断唤着“爹亲!爹亲!”
“少爷,你醒了!”这是苏伯的声音,然后是夏雪,苏婶的声音,还有一脸焦急的张大山。
苏子墨看着他们,神识逐渐清明起来,那个记忆也倒回脑中,自己在水中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仿佛听到秦正言的声音,他想说话,却半天没发出声音,夏雪忙端过水来,小心地扶他坐起来,喂他喝了,他这才道:“他```怎么样了?”
苏伯没有言语,却有一个显得虚弱的声音在苏伯身后响起:“子墨`````````。”
苏子墨抬头,秦正言面色苍白的从苏伯身后走出来,却停在两步远的地方,一手捂着腹部,微躬着身体,脸上有些期望,更多的却是忐忑;他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他垂下眼睑,仿佛想了一会,才又开口道:“子墨,你``愿意见我么?”
苏子墨道:“你```怎么样了?”
秦正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忙道:“没事,一点皮肉伤,养养就好了;子墨你别担心。”
苏子墨看了看苏伯,苏伯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与其他的人一起退出了房间,只那两个小的不愿意离开,紧紧扒在被子上,苏子墨便任他们留下了;这回两个小家伙却好像懂事了,乖乖的,不吵也不闹。
苏子墨两手都绷着药带子,隐有些疼,却也任玉麒和玉麟抱着自己的一只手,对秦正言道:“你```````是我伤的你,你不恨我?”
秦正言道:“没有经历过便不知道有多痛,子墨,如今我才知道你当初受的伤有多深,又怎么能恨你?只要你能原谅我,你再捅一回,我也甘愿。”
苏子墨听见,心里却五味陈杂,不过,心境却当真平静下来,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也没有了些那恐惧;这么多年来心里一直闷着的那口怨气随着自己捅出去的那一下和秦正言流出来的血消得差不多了,仿佛等的就是这么个发泄出来的机会;自己当年没死,秦正言这回也没死,算是扯平了么?
秦正言见他不说话,有些急,想要再说,伤口却痛得厉害,他骗了苏子墨;两天前苏子墨用瓷片伤他,伤口虽不深,却很宽,加上他后来又跳下水去,伤势又加重了些,若不是那艄公找大夫找得及时,只怕当真就死了;可这一回他挨得心甘情愿,但是更要活下来,不论是赎罪也好,舍不得也好,总之他心心念念的就是苏子墨,死也放不开了,所以他昨日便从**爬起来,来苏府守着;苏伯看得出事因,这回倒没再赶他,只是没理会他;张大山因着苏子墨一直未醒,竟也极少与他说话;他也不在意,等到今日,苏子墨可算是醒了。
苏子墨见他身子有些摇晃,猜他的伤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轻,正好玉麒也看见,拉了拉苏子墨衣袖,苏子墨点点头,玉麒爬下床去扶秦正言,玉麟见状也跟过去,在另一边扶着,苏子墨道:“你``````坐着说```。”
秦正言越发的有了期望,坐在椅子上本想再拉拉玉麒和玉麟的手,两个孩子却又放下他跑回**去了。
苏子墨倚着软枕靠着床头,玉麒和玉麟趴在他身边,这样子在秦正言眼里是说不出的温暖,想到自己一时还不能融入进去,又有些黯然,他平复了一下情绪,又道:“子墨,你相信我,我是真的`````````。”
苏子墨打断他道:“秦正言,说实话,这一辈子,我都没有办法再相信你,也不敢信你。”
秦正言和声道:“没关系,子墨,这是我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要吞下这苦果;我不望你立时便信了我,只要你别再像那样的```抗拒我,可以么?”
苏子墨低下头,好半晌才道:“既然扯平了,我自不会再那般恨你,可是,我对你,却是没有那份情了。”
玉麒又拉拉苏子墨衣袖:“爹爹,情是什么?”
玉麟也跟着道:“好吃吗?”
凝重的气氛被打破,苏子墨不知该如何回答,秦正言想笑,却因着突然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眼前一黑,从椅子上摔下来,晕了。
苏子墨大惊:“秦正言!你怎么了?苏伯!大哥!!”他一面喊,一面想要下床去看看,也因着久病无力,摔了下去,两孩子一看都摔了,忙着去拉,却一个也拉不动,守在苏子墨身边大哭起来!
几个人闻声赶来,先将苏子墨弄上床,对着秦正言却犯了愁,苏子墨想了想道:“他那伤```不知到底如何了,先把他抬到客房吧;大哥,烦你去请个大夫来看看,成吗?”
张大山忙道:“好,好。”跟苏伯将秦正言小心的抬去客房安顿了,便急急地出门去寻大夫。
待大夫诊过了,苏子墨问了个明白,才知道伤得十分严重,心里竟有些难过,忙让张大山又去抓了药,夏雪有些不情愿地去熬了。
苏伯这才逮着机会来见苏子墨,苏子墨刚刚将玉麒和玉麟哄睡着;看见苏伯进来,心里明白,道:“苏伯,这回这事,是我犯下的;我这易怒易冲动的性子是改不了了,你骂我吧。”
苏伯道:“少爷,这些年你心里憋着那股怨气,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我也能看出来,少爷你已经放下了,我是打心底为你高兴;再有,那姓秦的送上门来那是他自找,若真弄出事来,还是连累少爷你;所以,我也希望他没事。”
苏子墨道:“苏伯,谢谢你。”
苏伯道:“少爷,我如今是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你还跟我说这些;只是秦正言```当真让他留在这里吗?”
苏子墨道:“大夫吩咐暂时别动他,让他留下来吧,等他好一点,让他府上的人来接回去;只是```辛苦你们了。”
苏伯道:“只要少爷你没事就好;我先出去了,你再睡会。”
苏子墨看他出门,躺下来,果然觉得十分惫累,没多时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