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栀虞踏进赋宴楼大门, 眼下时辰还早,里面并未有多少客人,她和往常一样去了楼上, 正要转弯去自己的房屋, 碰到了端茶赶来的竹言。

竹言跑的太急,跟绿弦撞了个满怀, 手里的托盘包括茶水都散落在地上,热茶撒了一地, 竹言也倒在了地上。

好在绿弦身体好, 被她撞到只是后退了两步。

竹言哀痛着站起身,这才看到前面的人, 眼前一亮, “奴婢见过三公主!”

说罢,又看先绿弦, 笑道:“弦姐姐。”

赵栀虞轻轻颔首:“跑这么急做什么?”

竹言弯身捡起地上的茶壶和托盘,“公主有所不知,咱们楼里来了位客人, 在这儿住一个多月了都没走,他每早都要一壶清茶,必须规定在辰时二刻送到, 其他人都在忙,奴婢就代为送一下。”

眼见着时辰快到了,她跑的有些急,竟撞到了公主。

赵栀虞知道天下的怪人多的是,对此也不见怪, 只是误了时辰确实不好, 思虑片刻, “你重新换一壶送去,告知他今日的房钱就不要了,全当是误了时辰的赔罪。”

竹言:“是,奴婢会说清楚。”

赵栀虞轻应一声,走向了自己的房屋。

到了房屋,适才坐下,屋里的门就被敲响。

她并未关门,抬头向外看去,见温公子站在门前,满眼笑意的看着她。

赵栀虞嘴角微扬:“进来吧。”

温公子踏入门槛,嗓音清润:“公主怎么不在府里用过早膳再来?”

放在以前,三公主哪日有了急事才会来这么早。

赵栀虞起身走到窗边打开那扇窗,微风拂面吹来,忍不住眯起双眸,“甩手掌柜当了那么久,今日无事,总要早点来看一看。”

她回来有四五日了,还未来这儿看过,着实有点不像回事,毕竟这是她的酒楼。

温公子:“厨房准备了早膳,公主可要用?”

“嗯。”赵栀虞坐在窗边,和往常一样看着外面的风景。

其实看不到多好看的风景,街道上全是人,她喜欢坐在这儿看人来人往,有时还会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一旦看到,就派人跟着那些人,跟到最后果不其然都是做坏事的。

也因此,她更喜欢坐在这儿往下看。

绿弦端了一壶茶进来,放桌上,拿起壶倒水,茶满七分,她放在一旁晾着,并道:“公主,竹言把新茶送过去了,客人并未恼怒。”

绿弦出去时正巧经过那间屋子,就在外面停了一瞬,确定客人没有恼才放下心来。

“是那位辰时二刻要茶的客人?”温公子忽然问起。

绿弦点头:“是。”

赵栀虞挑眉,眼中有了些趣味,“你认得他?”

赋宴楼接待过不少怪人,温公子在这儿待那么久,应该见怪不怪,现下居然会特意提起。

温公子:“公主,那人不是外人,正是燕世子啊。”

“燕世子?!”绿弦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

在外征战,燕世子没少命人给安国士兵赠予粮草和武器,每一次都没有露面。

而赋宴楼里的大多数人,除温公子还有一位早就走了的老厨子以外,其他人都没见过燕世子。若是都认得燕世子,他在这儿住了那么久,从赵栀虞踏入赋宴楼门槛的那一刻,就有人把消息告知她了。

赵栀虞眼底兴致更浓,站起身,“这么说,他在京城待一个多月了?”

温公子:“恐怕不止。”

绿弦:“公主可要去见一见燕世子?”

赵栀虞摇头:“不了,等他什么时候想见我的时候自会来找我。”

她不喜欢上赶着去找别人,哪怕那是合作伙伴。

想起给他免了今日房钱的事,觉得很是好笑,这本就是他的酒楼,何须用得着房钱,又怎么会在乎这点房钱。

温公子不熟悉燕世子,一直以来都没那么亲近,更何况是三公主救了他,所以他只效忠于三公主。

如今的赋宴楼不止开在了安国,在燕国也有酒楼,燕国的赋宴楼全由燕世子掌管,其他小国同样有酒楼,不过不叫赋宴楼,为了掩人耳目早从一开始就用了新的名字。

温公子退了出去,去厨房安排人摆膳。

赵栀虞许久没吃过这儿的伙食,一时没忍住多吃,撑的小腹都起来了。

她三两步移到贵妃椅上躺着,闭眼感叹一声:“许久都没这么惬意过了。”

绿弦:“这些都是公主自己选的路,公主不会后悔了吧?”

赵栀虞睁开眼睛,盯着上方空无一物的屋顶怔神,这些路都是她随自己的心所选,自然不会后悔。

只是在外征战那么久,从没有和这几日悠闲的歇息过,不免想起一直守在边疆的战士,就像傅将军当年镇守边疆六年,六年里哪怕有歇息过,但也绝不会像今日这般放松。

多少人每日都在紧绷中度过,只希望今后再也不要有战争。

赵栀虞长叹一声:“绿弦,你陪我在外面一年多,是否觉得累?”

绿弦顿了片刻,“当然累过,但奴婢想到公主比奴婢更累,还要看许多兵法和傅将军他们商讨计划,奴婢就觉得那点劳累根本不算什么。”

绿弦很佩服三公主,甚至觉得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超越三公主在自己心底的地位,三公主便是这世上唯一让她敬佩的人。

赵栀虞听了这话,心里暖暖地,随即又想到绿弦如今的年龄,绿弦比她还大了半岁,到如今还没有许人家。

“绿弦,再有几日便是你生辰了吧。”

“是,奴婢的生辰是二月二十六。”

“十九了,可曾有意中人?”赵栀虞说着,从贵妃椅上坐起身。

绿弦面色没有变化,眼神都不曾躲闪:“没有,奴婢不愿嫁人,只想追随公主一辈子。”

赵栀虞抿唇,曾几何时,她也不想嫁人,若没遇到魏沉璟,不知她现在有没有嫁人。她眼睫微垂,沉默了很久很久,仿佛是做了很大的决定,道:“你不愿嫁人,我也不会逼你,但是你可要想好了,日后便只能跟着我,世上再没有其他让你牵挂的人了。”

绿弦掀开衣摆跪了下来,磕了个头,扬声:“奴婢愿一辈子追随公主,绝不离开!”

“快起来,何须行那么大的礼。”赵栀虞弯下身,亲自扶绿弦起来。

绿弦激动的红了眼,抹了下眼泪,破涕为笑:“奴婢想到今后都会一直跟着公主,太高兴了。”

她这般反应,让赵栀虞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又没想过赶你走。”

赋宴楼另一间里。

紫衣锦袍的男人品着温热的茶水,白净修长的手指夹起锋利的刀刃,感受着上面的凉意,“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他面前跪这个灰衣人,低着头道:“苏姑娘顺利从绑匪那儿逃出来了,咱们的人并没有露面,恐怕苏姑娘到现在都以为是她自己太幸运。”

燕瑾放下手中匕首,眼底划过势在必得的光芒,嘴角微扬:“继续放长线,必定要把她诱到陷阱里。”

“是!”灰衣人踌躇片刻,又问:“世子爷完全可以凭权势得到她,为何要做那么复杂?”

燕瑾垂目:“她讨厌掠夺,我要让她心甘情愿、一点一点的爱上我。”

灰衣人眼皮子直跳,接着又听到眼前的人说:“今后注意点,别让她再落到别人手里。”

“是!”

待灰衣人正大光明的从屋里离开,燕瑾注视着桌上的茶,轻笑了声,低声喃喃:“免房钱么……”

赵栀虞歇过来后就在看赋宴楼收集的各个消息,但是纸条就有上百张,她一鼓作气看了二十多张字条,上面的小字看得眼睛痛。

上面没有太重要的消息,一旦有了会有人及时告知她,可她还是想看完,想了解所有情况。

赵栀虞捏了捏鼻骨,放下一张字条准备看下一张,屋里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进。”

屋门被推开,她下意识朝外看去,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此人穿了身亮眼的紫袍,身形修长且眉目张扬,俊逸地脸上挂着玩味儿的笑,尤其是在看到她的眼神时,笑意中夹杂着趣味。

“三公主这么惊讶,难不成我这两年变了模样?”燕瑾的嗓音清朗温润,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赵栀虞嘴角扯出很浅的弧度,坐在椅子上没动,背靠着椅背,“每一次送粮草都不露面,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呢。”

燕瑾笑了几声,走到她面前,随意拉了个椅子坐下,右腿翘在左腿上轻轻摇晃,一副大爷样儿,“不怪我啊,要怪就怪我那心上人,整日躲来躲去,让我找的好心急。”

赵栀虞故作惊讶:“燕世子这是有多吓人啊,怎么还让人家躲来躲去的?”

燕瑾:“别提了,我什么都没做,她见了我就跑,如今都跑到你的地盘来了。”

赵栀虞:“可需我帮忙?你那心上人长什么模样?”

燕瑾眉头紧皱:“不用,我早就有了计划,只是要在这儿待一段日子。”

他都这么说了,赵栀虞便不自作主张,收起桌上杂乱的字条,“记得你我当年初见,你就是在京城寻人,不会也是这位苏姑娘吧?”

这么说的话,两年多过去了,燕瑾怎么还没俘获人家姑娘的心?

相比之下,魏沉璟那么快就如愿了,难不成是她太容易动心了?

赵栀虞陷入自我怀疑。

燕瑾听她提起往事,点头:“不错,当年就是来这儿寻她,我只记得她母亲是这边的人,其余一概不知。”

赵栀虞又问了一遍方才的问题:“你都做了什么,两年多都没能让她心动?”

倘若燕瑾真的对那姑娘好,那位姑娘也该心动了,除非心里早已有了别人。燕瑾也能猜到这些,在赵栀虞提起这个问题后就黑了脸。

赵栀虞瞬时明白了一切,“不过你人挺不错啊,以你的权势,想得到一个人那么简答,却没有逼迫她。”

这一点属实意外,还有一点,燕瑾今年都有二十二了,他父亲那边必定不好交代。

燕瑾:“总之我短时间内不会回去,这阵子就要经常找你说说话了。”

燕瑾不会跟下属谈心,他也没个心腹,面对赵栀虞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心事,毕竟这些事情不会涉及到利益,不用担心坏了事。

可惜啊可惜,他算错了一步。

赵栀虞笑意明媚:“我可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听你说心事,本宫的驸马还等着本宫回去呢。”

怎么能把空闲时间用在燕瑾身上呢,魏沉璟知道了会吃醋的,说不定还会醋意大发,又干一些混账事儿。

不知为何,赵栀虞脑中都了那些画面,没忍住当着燕瑾的面儿笑出声。

燕瑾听着她愉悦的笑声,心中很是羡慕,他的心上人在想起他的时候也能这么笑便好了,可惜这样的事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