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和她见面。

只要是入职罗德岛的人，便会听过她的名字，而在更早以前，一些幸运的人甚至曾接受过她的亲自指导和锻炼。

罗德岛武装集群总教官，杜宾，在黑羽搜寻无果，打算回去的时候，将她‘邀请’至伊泰做客。

然而在黑羽眼中，如今的杜宾教官似乎和画像上抿着嘴唇，不苟言笑的模样有所不同。

美丽而冷淡的气质仍旧，然而出于某种原因，黑羽不敢直视杜宾的双眸，这让她想起在大战时广为流传，‘干员成神’的传闻，哪怕这些传闻在罗德岛和各国情报机关的打击下越来越少，被公‘公认’为著名的谣言。

黑色的长发，尖而聪敏的佩洛耳，肌肤白皙的端正五官，冷淡肃穆的神情，坐在黑羽面前的杜宾不再穿着那套她广为人知的宽松衣服，而是一条深蓝色牛仔裤和白色半袖，给黑羽的感觉就像打扮很潮的阿卡丽一样。

“让你担心了。”

听完黑羽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杜宾简短地表示感谢。

“抱歉，是我太狂妄了，本来没想打扰你们的隐居。”而黑羽则反而向杜宾致歉，并看向周围美丽的花园，“那个，请问其他人——没事吧？”

“她们没事。”

“是么，那就好。”黑羽有些拘束，不知该说什么，“这里就是杜宾教官住的地方吗？感觉一回过神就到这里，可是——”

杜宾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黑羽，把她看得没法继续说话。

从杜宾身上，黑羽感受到一种不同以往的冷淡气质，与凡人的冷淡性格不同，这是一种更加超凡的视角，仿佛坐在杜宾眼前的只是一只需要时刻抬头仰望她的蝼蚁，哪怕杜宾本人并没有刻意营造这种气氛。

“博士——不在吗？”

即便如此，出于一种特别的直觉，黑羽忍不住问出这个毫无根据的问题。

“——不在。”

然而杜宾却在沉默之后，正面回答了黑羽的询问。

“是外出了，还是？”在谈到关心的人时，黑羽的拘束感才终于消失，“感觉杜宾教官的情绪不是很好，难道跟博士有关？”

看到杜宾投来的眼神，黑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头，于是以情报人员的专业素养迅速收起表情。

“我们‘吵架’了。”经过短暂的考虑后，杜宾选择告知黑羽实情，“他不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找你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吵架——”黑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以博士的性格，怎么会——虽然我的了解没你们那么深，可是——”

“很意外吗？”

“因为——博士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在做出决策时很冷静，但我觉得他不会轻易跟别人吵架，会不会是——”

不太着调的话断断续续说完后，黑羽发现杜宾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他确实不会轻易吵架——结果我们却——”杜宾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是我们的错。”

黑羽从未见过杜宾这种眼神。

自责，后悔，迷茫，冰冷，渴望，当黑羽终于鼓起勇气直视杜宾双眼时，其中蕴含的信息和情感远超她的想象。

“——有什么我能帮助你们的吗？”沉默之后，黑羽主动开口，“如果，像我这种人也能帮上你们的话。”

杜宾的目光缓缓从桌上的热茶抬起，落到黑羽脸上。

与泰拉地面的冰天雪地不同，本应白雪覆盖的浮岛如今绿意盎然，湖泊解冻，连微风都是温暖的。

仿佛少女们在用这种方式，幻想能‘回到’以前，回到冬季来临之前的生活，哪怕这并不可能。

杜宾看着黑羽的时间持续了足足三十秒，思忖许久之后，杜宾没有表态，只是将泡好的热茶轻轻推到黑羽面前。

“我们有在反省自己的错误，虽然越是反省，我们越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让博士原谅。”

尽管黑羽对少女们和博士之间的关系和问题所知不多，然而仍能从杜宾的表情看出事态的严重程度。

离间干员和博士关系曾是罗德岛敌对国家的梦想，只是没有人料到会以这种方式成为现实，虽然在罗德岛统御泰拉的局势形成之后已毫无意义。

“没有资格——真的有这么严重吗？”黑羽小心地说，“有没有沟通的可能？”

“已经，沟通过很多次了——他对我们。”杜宾看着远处微波**漾的湖泊，有些出神，“是我们不知道珍惜，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我们的错——而我们连请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

作为干员，杜宾自然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然而在黑羽面前，她忏悔的表情和话语是如此震撼人心，以至于黑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过今天接你进来，不是想跟你说这些事。”等杜宾终于从回忆中醒来，收拾好心情，看向黑羽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你跟幽灵鲨比较亲近，也去跟她说说话吧，在我们这个死局里，需要有一些其他人来做些事，说些话。”

“幽灵鲨小姐么——我知道了。”黑羽郑重点头，尝试将话题转移到更轻松的方面，“这个地方，是叫做伊泰吗？很美丽的地方，而且很暖和。”

黑羽露出微笑，故意叹了口气。

“不管是罗德岛还是龙门，这几天都在下雪，这么冷的天气让人一点出门的欲望都没有——虽然越来越少出门的我没资格说这种话~”

本来是想自嘲自己因为玩游戏越来越少出门的情况，结果当黑羽看向杜宾表情时，发现她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只好尴尬地停住了。

这时黑羽也开始奇怪，为什么周围一点冬天的感觉都没有——？

“总之，感谢你的关心，我们走吧。”杜宾从座椅上起身，“刚才的话，不要在幽灵鲨她们面前提起。”

“嗯——抱歉，我知道了。”

“——你不用道歉，这是我们的问题。”看着老实拘束的黑羽，想起这段时间在M.R中和她的交流，杜宾的表情逐渐柔和。“这里禁止外人踏入，不过既然你也是‘考核对象’之一，来了就安心做客。”

说完后，杜宾带着黑羽走向白色公馆。

然而一脸茫然的黑羽并不知道所谓的‘考核对象’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