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失败了。

当督察局局长陈亲自带队，大约十多人进入她的办公室，并向她出示委员会特批的拘捕令时，经历过短暂的沉默之后，九条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孤身潜入罗德岛，与强大的情报科和督察局周旋，始终顶着凯尔希若有若无的视线暗中策划颠覆行动，这段时光对任何普通人而言都是一个足以导致精神崩溃的挑战。

好在正如九条所期望的，武器失窃案对罗德岛的打击远高于武器本身，尽管最终结果是整合运动的残余势力被彻底剿灭，但九条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了。

然而随着之后事态的迅速升级，委员会迅速意识到内部可能出现的隐患，并以令人意外的坚决力度开始了内部审查，高层中资历最浅的九条成为第一个审查对象。

对此九条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她的床头，办公桌的夹层，甚至工作证后，都一直夹着一张照片，照片的内容，是一个罗德岛，乃至整个世界无法回避的身影。

如果可以，九条希望在亲手复仇之前，亲口从他嘴里得出答案。哪怕九条知道，面对这种无法理解的‘怪物’，自己竭尽全力唯一可能做到的，只有像那个男人曾经的做法一样，亲手摧毁他最珍视的存在，努力。

在这一点上，暗杀干员本该是一个更有效的办法，然而九条知道，唯有这一点自己永远无法成功，而且她对干员们始终怀有一丝怜悯，因为她的复仇在某种程度上也会伤害她们，而她们并不在自己的复仇名单上面。

从策划武器失窃案，泄露威慑部门内部情报，让至少两个秘密组织躲过歼灭，再到针对荣光机甲的巨大阴谋，怀着这些年来埋藏心底的复仇欲望，想起妹妹对她的依赖和给她的安慰，再到她在眼前被人杀死的情形，九条不断将她惊人的才能用在希望渺茫的复仇事业之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而当陈终于揭穿她的意图，让她终于不必伪装后，九条没有狡辩，目光死寂，终于可以像一名愤怒的普通少女，卸下理性，在心里诅咒一切。

“不得不说，你的才能已经达到某种高度，或许跟你从小为了与贵族联姻受到的教育有关我，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跟得上你的策划——所以当乌萨斯情报局根据已有线索找到那个躲过一劫的势力之后，我们顺着线索找到你只是时间问题。”

说中九条的心思后，陈不紧不慢地继续施加压力，尽可能激起她心中的后悔和不甘。

“事到如今，你还想继续挣扎么？”陈凛然的目光直视九条灰暗的美眸，“博士是一位宽宏大量的人，只要你愿意说明你的作案动机，以及潜入罗德岛后的还未坦白的所有罪行，根据你之前的功绩我们可以适当减轻刑罚。”

“宽宏大量——呵呵——”九条点着头，往常柔和的微笑越来越冷，“没有这个必要，我输了，听从处置。”

“没有任何要求？”

“没有。”

说完这句话后，九条迟疑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这位美丽柔和的黑发少女，夹带少许怀念的目光此时正看着别处。

“如果可以，我有唯一一个要求，可以作为坦白其他罪行的条件。”

“说出你的条件。”

“在彻底失去自由或生命之前，我想点一份东国小吃，素丸子，记得罗德岛东区有卖。”九条有些怀念的目光看着远处，“如果可以，请给我两串，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小吃，那时的我出不了门，她便偶尔悄悄去山下小镇给我带一些。”

面对这个要求，正当陈经过慎重考虑，打算回应时，一只熟悉的手轻轻挡在她面前，中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只见博士自然地出现在高度警戒的审讯室中，站在陈的面前。

“博士——”

面对突然出现的博士，陈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这样做不太符合督察局的程序，不过，能把她交给我吗？”博士对陈轻声说，伸手抚摸她柔软的蓝发，“毕竟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

尽管有很多事情想问，面对博士的请求，陈很快便同意了。

罗德岛东城区二环街边，九条不断试图甩开被博士拉着的袖口，并对他怒目而视，可惜都是徒劳。

“放开我——！”

相比首次见到博士时那副温柔恭敬的态度，或许这才是九条对博士的真正想法。

“你让我很失望。”将九条拖入一条小巷后，博士看向九条的目光并不友善，“明明好不容易得到更多可以走的路，至少已经获得自由，结果你却用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毫无意义？”九条此时憎恨的眼神，很难想象会出自一名温柔贤淑的东国少女眼中，“你这个杀人犯，凶手，坏蛋！”

随后博士没有理会，继续拽着九条往幽静的小巷深处走，而九条的反抗也越来越激烈。

然而此时的九条无法使用源石法术，在体力上更无法和博士对抗，没过多久便满眼泪花，但她仍然不断摇头，挣扎，请求博士停下。

仿佛对接下来去的地方感到无比畏惧。

然而博士依旧牵着九条，来到小巷深处一座独栋小楼门口。

而九条也终于停止挣扎和哭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大门。

“如果你想知道原因，可能还包含一些误会，苦心，但基本和你的想象一致。”博士的表情松缓一些，看着深深低头的九条，“你的自由是她换来的，但显然她没想到你会对她这么执着，不过我不讨厌你这种性格，所以——现在满意了？”

九条十分聪颖。聪颖到当博士闷不吭声带着她离开督察局，来到眼前这座位于罗德岛东区的独栋小楼时，她便开始意识到什么。

然而即使是九条，此时也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期待，不安，惶恐，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她反复地看着博士，露出茫然的表情，显然无法接受在她多年复仇，用尽全力并准备好接受自己的惩罚时，迎来这种只存在于梦境的逆转。

这么多年来，她未曾没有幻想过如今的场景，并在泪水模糊中醒来，然而当事实摆在她面前时，她只觉得无助，害怕，还有愧疚。

而终究看不下去的博士也同样心情复杂，正如他自己所说，这整起事件，和他有着无法摆脱的干系。

尽管当初的他也没想到，当时的做法会在几年后引出这么多事情。

在博士敲响木门后，随着木门咯吱一声轻轻打开，一名和九条美雪有着七分相似的少女站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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