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棺之中,阿米娅将男人唤醒。

见证者只有斯卡蒂一人,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这位间接使世界发生改变的男人从沉睡中醒来。

“抱歉,让你受苦了。”

看着眼前坐起身体的沉默男人,阿米娅向他道歉。

“现在——是几月几号?”

干涩的喉咙吞咽了几下,男人发出低沉的声音。

“6月19,星期五,切尔诺伯格,天气阴。”阿米娅一字一句地回答男人的问题,“欢迎回来,博士。”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男人看着阿米娅,苍白的脸逐渐露出微笑,“当我在黑暗中行走,遇到一个旅行者,我和他交流,并发出请求,让他继续我们没做完的事。”

“都已经做完了,博士。”

“都做完了——?矿石病,那些人,还有——”

“是的,都结束了,学者是位了不起的人,这几年我们做了很多事。”

“——那就好,很好。”男人看着阿米娅,微笑有些苦涩,轻轻点头,“——连你的矿石病都治好了。”

很多事男人不必问,从阿米娅的表情便能看出一二,过去的她是位忧郁的少女,怀揣着某种秘密,献身于某个理想,能在不幸中露出笑容是她最为美丽和心疼的地方,然而如今的阿米娅已经变了。

尽管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男人并不害怕自己的梦只是梦,就算现实依旧和过去一样,他也会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哪怕要失去很多,牺牲很多。

“凯尔希呢。”

“她还在罗德岛——如今的罗德岛和过去不一样,希望博士有心理准备。”

“假如世界发生变化,罗德岛的改变也不足为奇。”

男人伸出手,握住阿米娅伸出的手,缓慢地,从石棺中起身,并向远处的斯卡蒂点头致意。

“这里残存着硝烟的味道。”看着周围灰色的水泥大厅,男人语气低沉地说,“我熟悉这种味道,尽管有些久远。”

“几年前,切尔诺伯格曾遭到整合运动袭击,差点引发乌萨斯帝国和龙门的全面战争。”阿米娅做出解释,“后来在罗德岛的支援下重建了。”

切尔诺伯格在罗德岛的支援下重建,而在男人沉睡之前,罗德岛只是一家制药公司。

然而男人没有多说什么,多问什么,就像他以前那样,他是一个思考多于表达的男人。

有时多到令很多人害怕。

“博士的身体没事吗?”在重逢之后,阿米娅问出她的困惑,“以前的伤势,好像一点也看不出痕迹——”

“应该是学者治好了。”男人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漫不经心地说,“我常从逻辑和细节中看待事物本质,但如果是他,或许没有思考的必要,也没用。”

“感觉——博士比我还了解他。”

“我们聊过天,他在石棺外,我在石棺中,但我能看见他,和我们一样。”男人垂下视线,看着蒙着灰尘的地板,以及身后散发白气的石棺,“没有人能了解他,请原谅我这么说,阿米娅。”

阿米娅垂首不语,等男人适应了双腿站立后,对阿米娅露出微笑。

“方便的话,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这个微笑对阿米娅而言十分陌生,她已经忘记什么时候看见他笑了。

仿佛在醒来的那一瞬间,男人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变化,并接受了它。

过去的切尔诺伯格是一座富有乌萨斯帝国气息的城市,结构单一的长方形大楼,过于宽敞的道路和两边的公寓社区,商店,如今的切尔诺伯格则是一座相当多元化的城市,既有流线型结构,表面铺满翡翠绿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也有低矮方正,展现帝国女皇权势的城市执政厅。

由于技术普及和工业发展,原本用于制造空中炮艇的引擎技术被大量投入民用,使得天空中往来的悬浮载具日益增多,在城市划分的固定航线上安稳行进。

“就像科幻小说中的场景。”男人站在切尔诺伯格最高大楼居高俯瞰,整座城市欣欣向荣,“这些都是他带来的么?”

阿米娅轻轻点头。

“那就不意外了。”男人扶着天台栏杆,看着清澈无比,甚至能隐隐看见月廓的蔚蓝天空,“重建远比摧毁更艰难,但对他来说是同样的事,我再次相信这一点。”

“博士——对他很好奇。”

“因为我曾经做好准备,等我醒来,面对所有残酷的,短暂的,意外的,几乎必败的事业,但我没有准备好迎接这种陌生的未来。”

男人坦率地说,而阿米娅的表情也渐渐放松。

“那里是切尔诺伯格修建的纪念碑,有两座。”阿米娅指了指城市东区的两座碑状建筑,“一座是警醒市民,曾经发生的切尔诺伯格事件,一座是与罗德岛建交的纪念,我们和这里的人们关系很好。”

“能和我说说援助重建的大致过程么?”

于是阿米娅将数年前罗德岛与切尔诺伯格的事情说明了一番,男人安静听着,深沉的目光似乎在看向过去。

“建立城市,组建城市卫队么,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男人的话语充满赞赏。

“那时罗德岛在维多利亚的业务得到很大发展,学者设计了一些民用工业设备,获得不错的口碑和业务,而且他暂停了凯尔希医生一直对外进行的渗透和情报战,把精力全部集中在经营罗德岛旗下的企业。”

“凯尔希会同意也是难为她了。”

“但凯尔希医生认同他的做法,并交出罗德岛的控制权。”阿米娅诉说着那段历史,“那时其实大家都很士气低落,虽然几个行动组的人在看见我时都对我笑,但我看得出她们心里的动摇,所以学者暂停左右作战任务,全力发展公司业务的决定大家虽然不能理解,但反对也没有那么强烈。”

“后来呢?”

“后来,在学者和大家的努力下,公司运营起来了。”阿米娅的情绪逐渐回升,“我们的各项业务从维多利亚扩展到卡西米尔,哥伦比亚,拉特兰,赚了很多很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