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买地的事,接着,张大财叫来管家,几人下午去村口把小山周围的土地丈量完毕,定了界碑,写好白契,只需要明天去衙门登记交税,双方签了字,盖了衙门印章就算生效了。

这次买地,加上了下午增加的那近十亩地,总的算下来,已经超过了170亩,按照后世的面积计算,也超过了11公顷。虽然要花不少钱,但柳亚夫还是觉得自己赚大了。

对于柳亚夫又是买地,又是买原材料,这大把银子花下去,虽然不是他们的钱,但还是令他们提心吊胆的,生怕到最后会亏了本。

柳亚夫本想在肥皂生产出来后再给他们一个惊喜,见他们如此的担心,便把自己打算说出来,告诉他们自己要生产肥皂。

王家的人知道肥皂他们,那是奢侈品,价格非常高,只有有钱人家才能经常用,柳亚夫生产肥皂,看似很值钱,可东西还没生产出来,对于肥皂的销路还是非常担心。

柳亚夫也无法彻底打消他们的顾虑,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肥皂就一定能成为他发家的第一桶金,毕竟世上很多东西都不是绝对的。但是无论如何,他得试一试。

虽然没有完全把握,但他还是有些底气的。

这些年来,北方的鼠疫一直在肆虐,特别是天津、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几乎家家都因为鼠疫而戴孝。肥皂能清洁身体及衣物,能有效减少人身上带有鼠疫的跳蚤,进而减少发病,他又怎会担心销路呢。只要好好宣传,销路自然不成问题。不见在后世,非典型流感肆虐时期,听说板蓝根是有效药物,人们不管有用没用都争相抢购,最后各大药店的板蓝根度被销售空了吗。

不要说柳亚夫心黑,发国难财,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年后的抵抗满清铁骑做准备,只有卖肥皂才能给他带来第一桶金。

第二天一早,柳亚夫跟王富贵带着银子,与张大财一起进扬州城。他们这里是张家集,距离扬州城差不多有三十来里地,张大财坐马车,柳亚夫跟王富贵是步行。

三十来里路,全程是平路,一路赶下来,一个时辰后便看到了扬州城高大的城墙。

扬州,柳亚夫不是第一次来,前天他就进城当表,还买了不少生产肥皂的原料。

望着那七、八米高的城墙,他总会有难明的思绪,这种拥有强大军事功能的高大城墙,虽然能保护居民,给人安全感,却也阻碍了城市的发展。

现在的扬州城,城墙圈定的范围内空间已经不够了,许多商家都在城外建设商铺,以至于城墙外,已经形成了大片的集市。

在明朝,扬州城的发展非常快,有记载称:在嘉靖年间,扬州城的城墙内已经装不下当时的人口了,许多人在城墙外建房,为了有效抵御倭寇,吴桂芳等人计划修筑了新城。到了崇祯年间,城市面积继续扩张,发展到城墙外,盐法太监杨显明想要再次累土,在外面修建城墙,扩张城市面积,但不知道为何中途停止了。虽然外城墙没有垒起来,但是城市面积却在不停扩张,城外的集市也越来越大。

扬州虽繁华,柳亚夫却知道,两年后这里将迎来一次惊天浩劫。满清多铎将率领十数精锐八旗,连同南明降军数十万人攻略江南。

在这里,满清受到了史可法的坚决抵抗,城破后,为了报复史可法的不投降,满清鞑子举起屠刀进行了野蛮的大屠杀,80万扬州人被满清尽数杀光,只留下少量和尚收殓尸体。

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形,柳亚夫深感无力,虽然说根据蝴蝶效应,南美洲的一只蝴蝶扇一扇翅膀,有可能掀起一场北美的飓风,但这需要时间。留给他的时间太短了,短短两年,他就真的能以肥皂发家,建立自己的势力,抵挡住满清的铁骑吗?

“不过任何事情,都要做过才知道结果,抓紧时间,不能浪费每一分钟”柳亚夫暗自给自己打气。

在通泗门,几人交了入城税才进到城内。

大街上熙熙攘攘,一副繁华景象,柳亚夫却无心欣赏这古时的扬州风景,亭台蜿蜒的瘦西湖,红叶纷飞的奇石假山,轻柔的桂花点水,**漾的河面微波,游湖人们的欢笑,雕梁画栋的画舫,在他眼中都显得那么缥缈。

这样的繁华,究竟还能维持多久,两年吗。

柳亚夫也觉得是自己最近精神压力太大,让他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但是谁又能在两年后拯救这数十上百万,乃至上千万人呢。并且这些人中同样也包括他自己。

摇头摇头,把脑中的思绪压下,几人来到了位于扬州旧城的衙门口。在这里,他们被拦了下来,不过这张大财确实有能量,经过通报后,他们很快就进了衙门。

这时柳亚夫第一次来到旧时代的衙门,这里跟电视上没有太大的区别,正中央一块‘明镜高悬’的大字,字迹有些像草书,他也看不出好不好,不过倒是有提字人自己的特色。这里有许多戴着青灰色高帽子,穿着青衣的衙役在衙门内走动,做自己的事,对于几人的到来也没有在意。

并没有等太久,有一个中年人来接待他们,这人便是衙门的主薄,跟张大财是旧识,两人关系不错。这主薄非常热情,当然这份热情只是针对张大财。

张大财向主薄说明了来意,主薄便让人请分管这一块的典吏,然后接着跟张大财闲聊。

时间不长,有典吏过来,柳亚夫交了两百多文钱的契税,主薄登记后,盖上衙门印章,那地便在衙门登了记,正式属于柳亚夫了。

跟正在与主薄闲聊的张大财打过招呼后,柳亚夫便与王德贵拿着地契便出了衙门。

接下来,柳亚夫跟王德贵在街上逛了一圈,买了点家用的物品品,便从通泗门出了城。

出了通泗门,便算是扬州城外,但在城外依然是商铺遍地,人流密集,还有大大小小的工坊挤满了附近的空地。

这里也有衣着光鲜的生意人,穿着丝绸细布,还有粗布衣服的小厮,雇工,农民,同样有穿着破烂麻布的逃荒人群。

那些逃荒人大多应该是北方过来的,现在河南那边李自成的军队正在围攻开封,已经接近半年了,大军过境,产生了大量逃难人群。人们成群结队的向江南而来,不过因为缺乏粮食,很多人倒在了路上,其中多是老人小孩,只有青壮才有更多机会到达江南。

不过现在,柳亚夫却在河边看到了一个身上打满了补丁的老汉,那老汉正在河边用黄泥跟石块砌灶台,这个灶台已经接近完工,虽然很简单,但是看起来非常厚实,而且有条理。

刚下了护城河的石桥,远处跑过来一个7、8岁的小男孩,手里抱着一个人头大小的瓦罐,里面装了一些水。随着男孩的跑动,瓦罐里的水不时的**出来一些。一边跑,他还在不停喊着什么。

小男孩引起了柳亚夫的注意,这小家伙太瘦了,黑黑的脸上有些尘土,已经瘦得皮包着骨头,身上的衣服破得像是一绺绺的麻布搭在身上,上面还有许多洞。如果不是对方一口的河南口音,他都要以为对方是从非洲难民营里的小孩了。

此时,小男孩抱着瓦罐看起来还有些吃力,跑起来摇摇晃晃的。

城外的街道也有许多摆摊做生意的人,他们用桌子当做摊位,上面摆满了各种小商品。小男孩径直向这边跑了过来,在远处没注意到,来到近前,才看到了已经在身前的柳亚夫。他连忙向旁边闪了一下,避过了柳亚夫。

却没想到在街边一个摊位上碰了一下,他身体晃了晃,一脚向旁边蹋去,想要稳住身子。不过他落脚的地方却有一个核桃大的石头,小男孩脚下一滑,顿时便向前扑去。

“哐当”一声,小男孩手中的瓦罐摔了出去,落到边上的石阶上,摔得粉碎,水花跟瓦罐破片也落了一地。

这时,小男孩也“噗通”一声,摔倒了地上。

不过很快,他迅速爬了起来,顾不得嘴角边渐渐流出的血迹,望着前面地上的破瓦罐碎片出神。

看那小男孩铁青着脸,没有丝毫表情,柳亚夫心里一咯噔,不会摔坏了吧。因为对方是为了避免撞到自己才摔倒的,他自然不能不理会。

柳亚夫走过去拉住小男孩,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对方只是嘴角摔破了点皮,裤子被磨了一个大洞,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在他检查对方的过程中,小男孩的脸色始终没变,一声不吭的盯着前面的瓦罐碎片,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时,河边那个砌灶的老汉快步过来了,从柳亚夫手中接过小男孩,检查了一番。

见到小男孩没大碍,老汉才看向满地的瓦罐碎片,满脸的皱纹又深了些。

而在那老汉过来后,柳亚夫看到小男孩眼睛动了动,接着豆大的眼泪就滚了下去,在满是泥土的脸上留下两道沟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