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老宅足够大,秦湛早已经命人将二楼和三楼都整理好,将空房间收拾出来做客房,又在一楼厅内多摆了一圈桌椅。
拱月之会的流程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惯例。
地府的计簿司会将六家这一年的所作所为清晰列出,同时送五十四条任务上来。每家头上会有九条任务,六家之内相互替对方抽取,择出的那条即是这次拱月之会的题目。
陆重前两日就来了锦城,偏偏今日来的最晚。一进门先瞧了坐在沙发上秦初慈一眼,方冲秦湛颔首,“秦伯父,我来晚了。”
秦湛对他还算熟悉,微微点头,“你父母可好?”
他没去坐那空着的方椅,偏朝那已经有人的长沙发走去,“大概不错。”陆重站在沙发之前,微微抬了抬眉,对商家的商拯说道:“去挨着你爸妈坐。”
陆商两家地理位置挨得近,平时走动也勤。商拯今年17岁,四年前参加完拱月之会后便对陆重服服帖帖。
陆重话音刚落,商拯已经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去另一侧,“好来!重重哥。”
……重重哥
去他的重重哥,陆重懒得理他,自顾自坐下。这样一来,左手边便挨着了秦初慈。另一侧的女生开口问道,“这位是……”
她目光颇为好奇,打量着陆重。
秦初慈正坐在他们中间,又是主人,便主动为他们介绍,“陆重,言夏清。”
言夏清眸光一闪,冲陆重点头致意。
这一次拱月之会,阮家退出,陆家只来了陆重自己,其余三家虽然来了人,多为旁观。众人心知肚明,六家的较量,早就是年轻一辈的较量了。
对面的蒋衡视线淡淡扫过长沙发上的三人,端起水来喝一口。众人略坐了一会,秦湛便吩咐侄女,“去跟厨房说上菜吧,想必大家也饿了。”
秦初慈闻言从沙发上起身,位置便空了一块出来。
商拯过去要坐,陆重抬眼扫过他,“回去呆着——”商拯不情愿,“我有事同你说。”
陆重不悦,两只长腿分的更开了些。
一人占了两人的地。
那头的秦正看一眼这边动静,继续同言夏清母亲说话。佣人出来摆好餐桌,偌大的一条长桌,位置依次罗列在两边。
等众人落了座,厨房开始上菜。
几个年轻人坐在了一处,陆重坐了秦初慈的对面,她左手边坐了言夏清,右手是蒋衡,商拯占了陆重左边的位置,陆重右边是蒋衡姐姐蒋茜。秦家安排的菜式都是中式菜系,热汤热菜一进胃里,疲累顿时去了三分。
这几人当中,秦初慈同言夏清是第一次参加拱月之会,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参加过。
蒋茜最先吃完,笑笑,“我吃好了,你们慢用。”相较她弟弟蒋衡,蒋茜容貌并不出众,她话并不多,似乎是一个安静内敛的性子。
她话音刚落,言夏清几乎是同时发声,“我也吃饱了。”面对投诸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言夏清甜甜一笑。
秦初慈从位上起身,“我带你们上楼。”
她走在前头,领着蒋茜和言夏清从S形的楼梯盘旋上去三楼。三楼的走廊并不算长,几个房间交错相对,走廊尽头有一扇窗,将夜色割出一块狭长的形状来。
言夏清随手推开一间门来,视线向里窥探着。身后的秦初慈解释,“每个房间都是一样的,我们没有在这里住过,卫生间和浴室都在尽头靠窗的位置。”
言夏清问她,“初慈你住哪个房间?”
秦初慈看言夏清一眼,“我今早才过来,东西放在隔壁房间了。”言夏清随手一指自己推开的这间,“那我就住这间好了。”
蒋茜轻声说,“我住哪间都可以。”
随后蒋茜和言夏清各自进入房间休息,秦初慈又下楼来。座位上又少了蒋衡,她不由向四周看去,陆重无谓,“他自己上楼了。”
于是秦初慈坐下来继续用餐,她其实还没吃两口。这边秦初慈刚喝一口粥,商拯收拾完餐盘中的余资,伸个懒腰,“搞定。”
他看向陆重,“重重哥,你上不上去休息?”
下一秒,陆重已经一脚踢在他椅上,“自己上去,少来问我。”秦初慈坐他对面,不由弯一弯嘴角。
随即陆重轻车熟路的调转枪头,似有薄怒,“你笑什么?”
秦初慈再喝一口粥,好脾气的伸出手来在他面前轻轻晃动,表示自己不笑了。于是眼瞧着那人表情阴云转霁。
反是商丞迟迟不动弹,目光在他二人间来回,“重重哥,初慈姐,你们之前是不是认识啊。”
陆重微微点头,秦初慈本能地摇头。
??
商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陆重手中筷子已经扔在桌上,随即起身向楼上走去。
筷子砸到餐盘上,发出清脆之声,将那头说话的长辈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秦初慈双颊一热,再吃不下东西去。
商拯继续喋喋不休,“初慈姐,重重哥就是这脾气,你别往心里去。”他是个话痨,话锋一转就讲起四年前陆重是如何对他这个祖国的花朵痛下毒手的。
秦初慈捧场式的笑一笑。
商拯大概得到鼓励,走在楼梯上依然不依不饶的讲述。走到二楼时,秦初慈犹豫一瞬,停下脚步来,没有继续往前走。
她站在楼梯转角里,看商拯推开间房间走进去。秦初慈随即跟上。
没人的房间是暗着灯的。现在二楼里只有三个房间门缝下有光线,撇掉商拯进的那间,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秦初慈站在其中一间门前敲了敲,里面传来温润男声,“哪位——”
不是陆重的声音,她一怔,忽然忘记反应。
蒋衡打开门来,屋内的灯光顺势倾泻在走廊里。四周十分安静,并不见人。
他轻轻虚掩上门。
此时秦初慈正被陆重勒着,一手捂住口鼻。在蒋衡开门之前,她已经被陆重从身后带入房内。
惊魂未定间,陆重已经从背后制住她,防止人惊叫出声。
随后陆重松手,空气肆意进入秦初慈肺里。陆重讥讽,“放心吧,他听不见。”
他在生气。
秦初慈唇形微微一动,不由低头,“对不起……”
陆重原本已经走到窗边,闻言又折返回她面前,视线下垂,停在她纤细脖颈上那条细细红线上。
他冷不丁从她后颈上提起那条红线来,最下端的饰物因而浮出水面露出本真来。
陆重打量着,问她:“你把音哨挂在身上?”
秦初慈不回答,生生向后退了一步,音哨还捏在陆重手上,红线应声而断。
她面色变的更厉害了些,一时也说不上心头涌上的情绪是什么,身体已经替她制定了逃跑的方案,她转身要走,被陆重摁在门上。
陆重眸光一暗,声音压低了两分:“秦初慈,事还没说清楚就想走?”明明认识,偏偏要否认他们认识。同他陆重有交集,是有多见不得人?
秦初慈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她混乱解释,“你别生气了,我只是觉得这次我们都来参加揽月之会,就……如果我们表现的很熟,就很私相授受的感觉。而且、而且我跟伯父解释说我们只是接触过两次……”
走廊里忽然传来声响,有脚步声渐次传来。
算算时间,原本在一楼用餐的长辈们大概也停止了叙旧,上楼来休息。秦初慈紧张,急忙收声。
她连呼吸都放缓了些,额上有细密的汗,像是一只受惊的猎物。
陆重两手原本摁在秦初慈手腕上,忽然松开,右手向墙上一摁,灯灭,屋内陷入黑暗中。
他捏住她双颊,低头吻了上去。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地要跳出胸膛来。他一点点突破她的防线,环住她的腰肢。
这个吻短暂而漫长。
陆重觉得,双颊酡红的秦初慈美的惊人。他松手后,秦初慈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长睫如蝴蝶断翅,扑簌向下挡住眼中情绪。
后来她抬起头来问陆重:“你亲我……是因为你喜欢我?”
眼前的男人反问她,“秦初慈,你不是吗?”
刚才的吻,有人主动,有人迎合。她向前拥住陆重,将脸埋在他怀里,“……我是。”
头顶上陆重轻笑,出手回应她的拥抱。
原来承认喜欢并没有那么难。她胆怯而克制,却在不知不觉里已经将一颗心拱手奉上。
他们站在暗里,时间好似在这一瞬暂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