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霍肆年想起了当年我们遇到危险时,大火燃烧的场景。

那么问题就来了,再给他一点时间,他会想起后续吗?

比如他靠着超强意志力硬生生地睁开眼睛,再比如他睁眼后看到我,并且用说遗言的方式向我表达心意。

假如他想起那么一幕幕,他一定会知道时雪柔不是出现在他睡梦中的女人,霍诗雅口中那个深深爱着他的女人才是当初舍命保护他的女人。

以霍肆年的性格,一旦让他确定了许柠是个真实存在的女人,并且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各种情感羁绊,到时候纵使掘地三尺,霍肆年也会找出许柠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所有痕迹。

想到这里,我心底稍微有一点点紧张。

那些紧张一闪而过,很快地,我便恢复了淡定。

时南宴只给了我一个月。

我只能做一个月身体健康的正常人。

一旦时间到了,我会再次变成那个身体残破、病入膏肓的癌症患者。

像我这样的女人,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为之惴惴不安的呢?

这样一想,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中。

我的内心太稳定了,以至于我的模样看起来十分乖巧。

霍肆年定定地盯着我的脸问:“我梦里的那个女人是你吗?”

他希望是我。

而且从他眼神中我能够看出来,即便我毫无证据地笃定道是我!当初那个女人就是我!霍肆年为了我们的明天,为了维护我们之间的这份平平淡淡的幸福,他也会选择接受我的话,而不会对我产生丝毫怀疑。

霍肆年在看着我。

我没有在他面前撒谎。

“对不起,我也想要与你在年少时共患难……”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如同担心霍肆年生气似的,我说话的音量十分微弱。

霍肆年中气十足且掷地有声地道:“我怎么感觉你就是当年那个舍命保护我的女人呢?”

他是在问我。

也是在向我陈述。

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有千斤重。

我看着他露出满脸不解地问:“霍先生,你在说什么?”

霍肆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霍地起身,动作利落,十分潇洒。

他在我的注视中迈着大步走向窗户。

窗户上垂着一层轻薄的浅蓝色窗帘。

窗帘质量极好,不影响光照,却会在悄无声息间将阳光过滤得比月光还好柔和。

霍肆年一下子将那层窗帘拉开,瞬间无比耀眼的太阳光芒尽数洒落病房。

几乎是直射,我的双眼一时无法接受那么强烈的亮度。

我本能地用双手遮住眼睛。

随着双眸的适应,我一点点挪开手。

不知道是在何时,霍肆年再次轻步来到我面前。

当我睁眼抬头时,眼前是身形挺拔,背光而立的霍肆年。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的眼睛道:“可以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吗?”

在霍肆年这里,耳听为虚,手摸也是虚无,唯独眼睛不会骗人。

虽然他用手没有从我身上摸到他期待遇见的烧伤疤痕。

但他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他想用眼睛仔细地在身上寻找。

霍肆年的话好像说得没头没尾,落入我的世界,我几乎秒懂他的意思。

然而我还是装着没有听懂他的话,我满脸茫然地抬头看着他问:“霍先生,你想看什么?”

霍肆年长臂一抬,大手落到我脸颊,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颊道:“有很多事情我也是糊里糊涂,若是我搞明白了,我一定会如实告诉你,现在你要乖乖听话。”

他语气特别特别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不过我看着他,还是犹豫不决。

霍肆年让我在他面前把衣服脱了!

我就不能轻易答应!

否则我在他面前的少女人设都将土崩瓦解!

霍肆年越发温柔地开口道:“宝宝,你要乖,放心,我会对你负责。”

“我……”我艰难地开口,依旧想拒绝。

霍肆年现在特别在意我,他不会刻意为难我,他对我有着满腔怜惜。

他提议道:“你要是脸皮薄的话,我转过身,你脱完了之后喊我?”

我轻飘飘地问:“今天这个衣服我必须脱吗?”

霍肆年故作严肃地轻轻点了两下头,“是这样的。”

我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然后我如同认命般地说:“那你转身吧。”

“宝宝真乖。”霍肆年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先弯腰亲了亲我的额头,继而他转身走了两步,背对着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抬手。

我一点点脱了我身上的衣服。

没有脱光,保留了内衣裤。

霍肆年不过是想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伤疤,这样已经足够了。

大约五分钟,我走到了霍肆年背后,双臂护着心口说:“我好了,你转身吧。”

霍肆年闻声转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有坦诚相待的行为,他眼神微微一怔,再次开口时,他的声线被炙热火焰灼烧得滚烫低沉。

他命令道:“转身让我看看你的后背。”

我听话地转过身。

虽然我背着霍肆年,但他那双眼眸十分有力量。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霍肆年的视线在我后背上流连忘返。

看着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抬手。

干燥炙热的指腹落到我后背,我身体一紧。

他道:“别怕,我只是摸摸。”

我咬牙切齿地说:“那你一定要快点!”

霍肆年在我后背上四处抚摸检查。

我猜测吴美月的易容术并非尽善尽美,我后背处的肌肤应该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不然他不会那么抚摸。

霍肆年摸也摸不出来所以然。

最后他一无所获地道:“穿衣服吧。”

霍肆年很失望。

他失望于我不是他梦中那个为了他舍生忘死的女人。

正因为失望,他语气中的温柔不再,话语听起来颇有些冷酷无情的意味。

我走到椅子边,一言不发地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后,我转头看向霍肆年道:“霍先生,你看到了,我不是你梦中的那个女人,你对我还有兴趣吗?我们还有未来吗?”

霍肆年当即眉头紧皱地问:“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强忍着心中委屈,满眼璀璨泪光,视线被泪水挡住,眼前一片模糊,唯独霍肆年的身影清晰可见。

“是我在胡说八道吗?”我这个问题夹杂着无数血泪。

紧接着我道:“明明是你霍肆年变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