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说话讲究,手段更是老练,即便夏新雨有所察觉自己被何枫给装套里去了,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

苏灼不会给他机会反悔,四十五天,全天候的陪伴,白纸黑字签协议,要不是太过分太没人权,都恨不得他按红泥手印。

之后一秒不浪费,紧锣密鼓地制定同居计划,一到五住在香苑豪庭,离净蓝近便于通勤,六日回星愿。

被赶鸭子上架似的哄上大G,车门砰地一声撞上,夏新雨才从懵然中清醒过来,白手套扶在方向盘上,其中一只手的手指还在有节奏地敲着。

夏新雨从手一直看到他的脸,视线像被注意到了,苏灼开着车稍偏过头,看过来的这一眼眼底滚着温度。

莫名地心上一紧。

夏新雨问他:“……屋子分好了吗?”

两边都是,香苑会换成套房,星愿呢?让阿伟收拾一个房间给他?没听他安排啊。

正想着,听到苏灼说:“不分,就一张床。”

“停车。”

夏新雨尽量平和。

“有人,你别闹。”

苏灼说着向后瞟了一眼。

夏新雨一转头,小远正对他笑,一边一个**出的小酒窝。

一口唾沫呛进气管,夏新雨捂嘴狂咳,没等他顺上来这口气,手机又震又响地闹腾上了,接起来,谭钺在那边问家里还有没有新牙刷,放哪儿了,手上的使秃毛了。

不用说,大少爷被伺候惯了,夏新雨这一走十分不便。

“咳咳咳,你上楼去卫生,咳……间,洗手池底下柜门,咳咳,你翻翻……”

“你咳什么?怎么了?”谭钺愣住了。

“呛着了,牙刷牙膏在最底一层,”夏新雨缓了些,听到拖鞋上楼发出的哒哒声,哗啦啦,似乎有一大堆东西掉下来:“找完收拾利索了,看见了吗?”

“……没,”一片杂音中,是谭钺带着笑的声音:“就这么个牙刷你也到处塞,这袋里都什么啊!沐浴露洗发水澡花搓澡巾各种乳……还盐浴,你是把洗浴中心都搬来了吗??”

“要找找不找自己买去,”夏新雨听不得这些,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敢说他?“去床柜看看,最底下的抽屉,往里摸……”

“你别诓我啊,”谭钺斜斜叼着旧牙刷,吸溜了一下口水:“我都要把牙刷嚼了,一嘴牙膏沫子,嘶!”差点挽救不了,赶紧抽了几张纸巾捂上嘴。

“叼着它干嘛??赶紧吐了!弄得到处都是,你擦啊……”

“谁擦?你回来擦,”谭钺笑眯了眼,手机夹进肩膀,吐掉口中的牙膏:“快快快……哎呀妈啊!快滴到地上了。”

“谭钺。”

一声震**耳朵的男低音。

谭钺一愣,声调跟着下沉:“苏总?”

苏灼瞟了眼一旁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夏新雨,把手机贴上耳朵:“是你把新雨给我的,这话你不会不记得吧?”

“记得,但我……”

“没有反悔的可能,”苏灼堵上:“你想也不要想。”

谭钺拿下牙刷,笑了:“苏灼,叫你一声苏总是我讲文明懂礼貌,多少你也得拿出点风度来不是?那一千万我可以要也可以不要,净蓝穷途末路不假但也没到绝路上,你给我差不多点儿。”

“是吗?”苏灼眼中一瞬的笑意:“可惜净蓝不是你一个人的。”

“哦?敬请赐教。”谭钺对准垃圾桶,牙刷嗖地一扔。

“远水解不了近渴,没有我的一千万净蓝不一定立刻死,但一定会死,除了我,谁也盘不活净蓝,”苏灼顿了下,道:“公司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新雨的一半,你没有资格任性。”

正中要害,这确实是软肋。

“更何况,净蓝这一劫因谁而起你比谁都清楚,”气泡音添上冷色调,具有强烈的肃杀感:“你有什么脸跟我说你不要我的钱?”

手指关节攥得咯咯响,谭钺一个字没说,挂断电话。

夏新雨从闭眼到睁眼。

手机被抢到苏灼说完这一段话,他本可以做些什么,哪怕在旁边叫一声别说了……可他没有。

无论是隐私被扒,戳得都麻木了,还是他本身拒绝介入这么荒诞离谱的对话。

总之,他没吭过一声。

手机还回来,夏新雨胳膊一扬,东西直接掉进座椅夹缝。

苏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告诉他,摔坏了买。

“你有必要这样吗?”

良久,夏新雨说出这句话。

“太有了,”方向盘被白手套转了半圈,苏灼躲开树影看交通灯:“你根本就没忘了他。”

“胡说,”夏新雨飙高音调:“你哪只眼看见了?!”

“还用看?”正相反,苏灼嗓音却愈发地沉:“听就听出来了。”

没声音了。

除了变重的,毫无节制的呼吸声,没人再说话。

一个静静开车,一个把脸转向窗外。

后排的男孩一副拘束不安的样子,他小心地贴靠车窗,合上自己右边的耳朵。

刷牙杯玻璃做的,砸到镜子上两败俱伤,杯子碎得到处都是,镜子裂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大缝,一脚踢翻垃圾桶后,谭钺觉得他真不能在这个家继续住了。

次次发火次次拆家,就这么个回忆的地方都要被他自己毁完了。

抄起外套,他下了楼。

没开车,在便道上慢无方向地走了好久,谭钺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舞池中央,灯光配合节奏缓慢地变幻摇曳,有渐变,有交错,白亮或是全黑,控制得平和而温柔,慢摇吧就这样,不想静得心里空落落,又不想闹得脑仁疼,这里是最佳选择。

谭钺坐在卡座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过愁肠,很快便晕晕乎乎。

他开始低低地哼唱,脑海中那个人的样子变得清晰而鲜明起来——

夏新雨笑时眼睛会变亮,月光下看,总会有种星星一不小心掉进去了的错觉,白天就更生动了,清澈见底,他鼻子很小巧,丁点大的鼻尖,可可爱爱,嘴边还有一颗美人痣,唇瓣薄薄的,亲起来却很有口感……

啪!

大腿被人用劲一抽,火辣辣得疼,谭钺几乎跳起来,眼前一颗溜光水滑的光头,赵万兴咧着嘴冲他坏笑,门牙贼白。

“家不睡,跑这来迷瞪?”说着,在谭钺腿上一掐。

谭钺立时一身鸡皮疙瘩,狠踹过去:“去你妈的。”

对方身手矫健地躲开了。

反击提不上,但防守一向在行,这是在自家老婆腥风血雨的锤炼中攒出来的技能点数,赵万兴抽空给经过他们沙发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告诉他这桌算他的,赶紧上茶,茶是长岛冰茶,一种喜闻乐见的烈酒。

“你怎么来……这儿了?”

喝得舌头有点木,谭钺一捞桌上的软饮,拧开就往喉咙送。

“会个小情人。”赵万兴眉飞色舞,一脸得意。

“可把你牛逼……坏了,”谭钺说不利索,他脑袋云山雾罩,喝得浑身发软,只想窝进沙发继续想夏新雨:“走吧,让我……自个呆会儿……”

赵万兴说了什么他入不进脑子,困意铺天盖地,他眼皮都抬不起来,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给了在他耳边报酒名的服务生,说是长岛冰茶上了一桌子。

……

踏入香苑豪庭,他们三个便被前呼后拥地送入酒店最高规格的豪华套房,上到经理一把手,下到楼道清洁大妈,依次跟苏灼寒暄后才一个排一个地离去,苏灼始终那个清冷的模样,倒是一视同仁。

夏新雨收敛视线,进房。

小远是来做房间整理的,不用问,想也能想明白,对于苏灼这样一个宇宙,不,银河系第一龟毛的人即便将一处没有获得他认可的领域打造成他可以接受的模式,这个工匠也一定是自己盖过章予以上工的人。

这一点在他与小远一同整理房间的过程中就能判断出来。

为每个家具‘穿衣服’并没看上去那么简单容易,比如,衣柜。

内外都要包,里边的衣架横梁,隔板,四面和顶端,外边的边角,甚至柜子上的把手都要被细致地包裹上。

一同载来三个超大号的旅行箱,一个是苏灼的日常用品,另外两个全是小远的,放着各式型号不同款式的……白布。

哪怕白布也是苏灼亲自选定,清洗后循环使用的。

当夏新雨听到这一点时,忍不住全身上下地查看自己,有没有哪儿脏啊,衣服皱没皱啊……把小远逗得咯咯直笑,他告诉夏新雨千万别有压力,灼哥哥都能不戴手套碰他,他根本就已经排除在一切之外,是最不一般的存在了。

因为家具的尺寸和样式各不相同,‘衣服’也不得不随之改良,当青涩稚嫩的小远把带有剪子针线顶针戒指等一系列工具包挎到腰间时,俨然有了种T台秀后台服装设计师的既视感……在他认真为家具量身制作时,苏灼总会出现在他需要帮忙的每一个地方,一看两人就不是头一回合作,配合十分默契。

小远爱笑,一笑就两个萌系小酒窝,一口一个灼哥哥,苏灼也比其他时候要温柔,眼中褪去不少冰冷,有时候会摸一摸小远的头。

蹲在门口的夏新雨,看了一会儿这两个人的背影,起来,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