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本以为,为了顾迦洛的病情着想,她身边那些人是不会让她见他的。

宛嫆是她的亲生母亲,肯定更是如此。

没成想,宛嫆这次竟带着顾迦洛一道过来了。

休息室里的气氛透着股怪异。

沉默了几秒后,沈律像是才回过神一般,从容不迫地对宛嫆道。

“请坐。”

方才对视的时候,顾迦洛眼中并无什么波澜。

坐下后,她也只是无聊地打量着休息室里的陈设和摆件。

尤其是墙上挂着的油画。

宛嫆过来这边,跟沈律说的都是生意上的场面话。

在这个过程中,顾迦洛倒是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听见沈律冷不防地说道。

“有人告诉我,在我父亲出事的那天,宛总您亲眼目睹了,并且见死不救……”

顾迦洛这才有了反应,转眸看向他。

她这眼神并不友善,充满了警惕与凉意。

不等宛嫆回答,顾迦洛便反问他。

“有人说?谁说的?沈总好歹也是管理着一个大公司的,怎么这样偏听偏信呢?”

她轻笑着,带着几分嘲讽讥诮。

沈律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继续问宛嫆。

“请问在我父亲出事那天,您是否看到了什么。”

他面色苍白,甚至还有几分病容。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矜贵气度。

哪怕面对着宛嫆,也在无形中压制着对方的气场。

宛嫆则看向有些激动的顾迦洛,无声地用眼神安慰她没事。

随后她才甚是坦**地跟沈律解释。

“你父亲出事的那天,我确实出现在了事发现场。

“在那之前,是他发消息给我,约我去那儿见面。

“但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我为了不惹麻烦上身,就迅速离开了那栋大楼。

“所以,不存在什么见死不救。”

比起蒋世年,沈律心里更偏向宛嫆。

顾迦洛冷哼道。

“你父亲的事,警方正在调查。

“难不成将顾均弄进牢里不够,你还要故技重施,再将我妈咪弄进去?”

沈律仍未看她。

但她的声音,他是屏蔽不了的。

听到她如此冷漠,他心里自然不是那么好受。

尤其想到她前段时间不惜得罪蒋世年,也要帮宴初解约。

如今宴初下落不明,蒋世年怎么都找不到。

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宴初是被她藏到了自己家……

不知不觉,沈律的思绪再度飞远。

他眉头微锁,俊美儒雅的脸上覆着层淡淡阴霾。

宛嫆向来我行我素,很少跟人解释什么。

如今跟沈律坦白,也是自觉亏欠了他们沈家。

见顾迦洛的言语夹枪带棍的,便出声制止,“洛洛,少说几句。”

顾迦洛倒是很听宛嫆的话,没再说什么。

这之后,沈律也没有别的要问,宛嫆便带着顾迦洛离开了。

晚上八点,酒会正式开始。

所有人都聚在一楼,品酒的同时,彼此闲谈。

主办方提供的酒都是国内外的佳酿,颇具格调。

沈律在喝药,不能饮酒,便坐在较为清净的角落沙发上。

但有他在的地方,注定不会是清净的。

没一会儿,就有好些个人端着酒过来,带着讨好的姿态,刷个脸熟。

他们中很多都比沈律大。

但在商圈里,从来不是谁年纪大,谁就应该受尊重的。

哪怕年纪再小,只要身价够高,就是“爷爷”。

反之就是“孙子”。

沈律掌控顾氏后,声名煊赫。

现在这些人自然会上赶着捧他。

他看上去很好说话,眉眼清俊,语调平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别人给他递名片,他也接了,没下对方的脸面。

但要说真的就这么轻易地拉近了关系,好像也没有。

难得无人打搅的间隙,沈律时常会看内场那边。

他的眼神有些清冷,涣散地发着呆。

可在这片涣散中,好似又有聚焦……

内场里。

顾迦洛格外享受。

她喜欢喝酒,这两年来酒量变好了,更加肆无忌惮。

会场里的酒,她一一品尝了个遍。

有人同她搭话,她笑靥如花,来者不拒。

直到看到姗姗来迟的蒋世年,她脸上的笑意才有所变化。

蒋世年始终是一副老好人的做派。

他在一众精英中显得格格不入,像个和善的长辈,和和气气地鼓励着后辈,还很乐于与人分享自己的经营之道。

不过也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对顾氏落井下石这事儿。

但参加酒会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正义之师。

即便蒋世年再不义,也有不少人恭维他。

不一会儿,蒋世年就主动走到了顾迦洛这边。

“世侄女,有些日子没见了,你是越发漂亮了。”

顾迦洛原本对他无感。

而今看透他对顾爸爸的心思后,便十分抵触他。

哪怕跟他多说一句都觉得恶心。

她端着酒杯,优雅从容地反唇相讥。

“人逢喜事精神爽,蒋世伯这气色可真不赖。”

蒋世年慈眉善目地笑着。

“听说你非闹着要帮宴初解约,还帮他支付了一大笔违约金,他这前前后后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顾迦洛就知道他早晚会问到她这儿来。

不过她压根就不怕对上他。

她盈盈一笑。

“他是我男朋友嘛,帮他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蒋世年表面看起来没什么算计心,事实上一直在观察顾迦洛的细微表情。

他不确定宴初有没有跟她说什么不该说的。

若是被顾迦洛知道他对宴初做的那些事,他就多了很多麻烦。

但目前来看,顾迦洛还没有什么异常的神情。

当然也不排除她在刻意掩饰。

想要从她这儿问出宴初的下落,可行性很低。

蒋世年没多久就走开了,而后直奔沈律那儿。

他如同一只笑面虎,望着会场方向,嘴上却说着,“沈总真是好气度。寻常男人都无法容忍妻子和自己离婚后就马上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吧。”

有关宴初的行踪,沈律想到的可能性,蒋世年也想到了。

他眯了眯眼,接着道。

“我这世侄女除了性子蛮横娇纵了些,其他方面还是很受男人喜欢的。尤其是那小身段……

“她这会儿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了,男人喝了酒很难成事,女人喝了酒反而会兴致高涨。

“沈总和我一样,都是以公司为重的人,想必酒会结束后,还得继续操心公事,同一时间,前妻却在和别的男人云雨巫山,还很有可能在你们以前睡过的**,这个中滋味儿怕是不好受吧。”

蒋世年说完,还颇为同情地看向沈律。

沈律眸底逆流涌动,嘴角却勾起熟稔的淡淡笑意。

“听起来,蒋总似乎比我更不好受。”

蒋世年脸上的笑意硬生生卡住,旋即并不否认。

“毕竟是我花心思培养的钢琴家,就这么被拐走了,能不心痛吗。我还没有沈总这样大度。”

沈律没有接茬。

只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究竟大不大度。

当天晚上,酒会结束后,沈律就让人秘密去调查宴初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