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边关急报,桑腊王慕容坤先发制人,带领十五万大军,兵分两路进攻兰州、河州。
虽然梁朝提前出兵,可这不是预想的结果。安国公唐振作为西征大帅,他的计划是年前完成集结,年后再进攻武威。到时是“梁朝进攻桑腊防守”的态势,可现在情况反过来了。
此时镇守兰州的祁东阳只有四万兵,而镇守河州的典效忠只有一万。战报送来洛阳时,河州已岌岌可危。唐振带领神策军五个师快速西进,同时玄甲军也作出反应,赵锵第七师,沙君丸第十九师紧跟在唐振身后。
而从相州赶来的符铁第十师,和康王赵棣所帅梁聪第十二师、梁琴第十三师、赵鹳第十六师还在赶往长安的路上。
康王赵棣出兵的计划一改再改,人员调动也十分频繁。赵鹳如愿以偿,终于当上中郎将,取代原第十六师中郎将冯涛。而冯涛是冯太妃的族弟。
战端一开,相信神佛的人开始祈祷,有的人去高堂大庙敬拜,有的人在家里默默烧香。
秦王妃唐灵儿每日为哥哥祈福,只见她脸色惨白,心神不宁,惴惴不安,总感觉这一战凶多吉少。当然,这样悲观的话她只憋在心里,不对外人讲,连苏御也不说。
可唐灵儿越是不肯倾诉、宣泄,心里就越难受。眼瞅着她食欲不振,日渐消瘦。
今早称重,降到148斤了。
反观苏御,看起来就好像是没心没肺似的,每日笑呵呵,一如往常,该干什么干什么,政务军务,上朝入殿,吃吃睡睡,撩猫逗狗,陪孩子玩耍,看书报小说,在后院练习拳脚,去花园陪美人小饮,丝毫不误。
这不,来到宵凤阁,往郡主榻上一趟,抓来一本书报,在书报上找乐子,不时发笑。
唐灵儿不禁用研究目光看着他。
虽然唐灵儿什么也不说,可苏御看破她的心思,小声念叨:我军必胜,无甚可忧。
唐灵儿忍不住问道:“明明是敌众我寡,殿下凭甚说必胜?”
苏御眉毛一挑:“安国公乃我大梁‘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论战力,不弱白起、王翦、项羽、韩信,面对区区桑腊,但发半力,完胜耳。”
“嘁,信口开河,小儿才信你的。”
“不不不,诚然肺腑之言。”
苏御这些话到底对不对?是不是真心话?
其实根本不必计较,他就是在给唐灵儿喂宽心丸吃。
说来,苏御距离战场千里之遥,他心急又能如何?
而且他只是嘴上说得轻松,私下里已命第四师、第十一师做好随时支援河西的准备。
另外苏御还有一个担心,桑腊突然主动进攻,是谁给他的底气?
他们会不会联络其他北方民族?
虽然匈戾被打跑,男贾国有名无实,但不代表北方就再无威胁。
……
冯太妃恢复神智,但她的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简而言之还有些中风后遗症,走起路来并不顺畅。
恢复神智的消息并没有对外公布,知道此事的人只有五个,赵灵、赵柏、赵梧,还有幕僚汤胥和蒯三良。
她依然住在家里,继续装瘫痪。可傍晚时,她突然出现在道光坊的一家小茶馆,秘密约见汤蒯二人。
汤胥和蒯三良是被赵灵赵柏找回来了的,一开始汤蒯二人还有些怀疑,直到与冯太妃见面,才放下心来。
最近汤胥过得可是够惨的,他的计策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已经有些心灰意冷。
“见太妃恢复健康,汤胥甚是欣慰……”
说话间汤胥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见汤胥哭天抹泪,冯太妃笑了笑说:“最近你们也过得很辛苦吧?”
汤胥抽噎不止,蒯三良恭敬道:“辛苦倒是谈不上,可也看尽人情冷暖。之前有太妃照应着,我等好是风光。可太妃病倒,我等犹如丧家之犬,到处被人嫌弃。”
“哦?被人嫌弃?”冯太妃面无表情地复述着。
蒯三良瞥了汤胥一眼,似乎有些话不方便说。
汤胥擦干眼泪道:“我等十七人离开庚王府,便直接去了康王那里,可康王只是随便与我等聊几句,便让他们走了,只留下汤某一人。”
冯太妃问:“为何单留下你?”
汤胥左右看了看。
冯太妃不冷不热地笑了笑:“怎的,这屋里还有你信不过的人?”
……
病痛折磨,欧阳镜熬了几日,又躲过一劫。
这时他终于清醒,认定“天竺圣僧”纯是个骗子。
“唉…,我的**算是没希望了…”
虽然这个结果让他感觉到失望,可已经认定的事他不会再回头。
“把那贼秃给我押车里,送去通济坊!”
欧阳镜很久不去通济坊上班,可他还是那里的坊丞,而坊丞大印就放在师爷手里,只为办公方便。
敢把大印乱放的坊丞,整个洛阳可能只有他一个。
师爷是一名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整日坐镇坊署。说来,这种老油条办事最是稳妥,欧阳镜这坊丞当得很是惬意。
只要跟县令搞好关系,县里才不会查欧阳镜的岗,若有京兆府或更高级官员来查,县里还会通知欧阳镜,或帮欧阳镜说些话,比如“养病”“尽孝”之类的托词。
这一日欧阳镜把“圣僧”带去通济坊,先是一阵酷刑折磨,然后开堂录好口供,随即押去县里,欲判他个十年徒刑。
可由于他是外国僧人,身有度牒,需要鸿胪寺办一道手续才能宣判,于是欧阳镜又跑去鸿胪寺去办。可这时鸿胪寺官员问欧阳镜,你第一个**是从哪弄来的?
这名官员是个年轻人,气势正盛,刚正不阿,送钱不要,送礼退回,一个劲儿追问欧阳镜那个问题,若欧阳镜答不上来,恐怕就要上报。
为此,欧阳镜一路小跑来找秦王。
“我最最亲爱的秦王殿下呀——!救命呀!活不成啦——!”
听到呼喊声,苏御抬头,竟没见到欧阳镜。原来这厮在大殿外就趴在踏道上,扯嗓子嚷嚷。后被持戈武士架着胳膊,送入大殿。
他浑身瘫软,两腿无力地拖在地上,哭腔高呼:“劲峰啊——!饶命啊——!”
大殿周围好多秘书郎办公室,来来回回无数人走动。听喧哗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王要杀欧阳镜,只是押送他的武士好像走错了方向。若是要杀人,应该拖出去,怎个往里面送?
“你别嚷嚷了。”苏御拿起惊堂木敲了敲,向欧阳镜招手。
欧阳镜立刻精神起来,弓着腰,一路小跑而来。
听欧阳镜一说,只是很小个事,苏御没太在意,书信一封,让他交给永康县,就说本王已知,无需鸿胪寺复议,可直接宣判。
王印“咣当”一声落下,欧阳镜把书信板板正正叠好,贴身放着,喜笑颜开。
“这回你不折腾了?”苏御笑问道:“要不再找几个死囚试试?或者找动物试试,驴的,马的,牛的?”
“不不不,不必了。”欧阳镜连忙摆手道。
随后欧阳镜坐在榻上,与苏御闲聊起来,说他和赵玲珑合办的药厂生意越发兴隆。药厂主打药物“红逍遥”“绿欢喜”已远销海外,据说高丽人和倭岛人都来买,而且热情甚高。
话锋一转,欧阳镜问苏御“青霉药水”是何配方,是否愿意开办药厂?若苏御愿意,欧阳镜负责建设工厂和生产销售,秦王只管收钱便是。苏御说,这东西难说一定有效,而且不知副作用,还应该经过试验才能投产。不必着急。
就在欧阳镜与苏御闲聊时,欧阳家三名闺女,欧阳小乔、欧阳小婵、欧阳小环笑盈盈走了来,给父亲行礼。
见小乔好大的肚子,欧阳镜谨小慎微的样子把女儿扶着坐下。而小婵、小环却冷落在一旁不去搭理。
小婵有些赌气,泪眼晶莹,不知嘴巴里嘟哝些什么。此时秦王已经是十境水准的高手,依稀能听到小声,小婵好像是在说:杨氏说欧阳家除了小婵小环,都不是欧阳镜的孩子。
小环就站在小婵身边,似乎听清了小婵的话。可小环却瞪着大眼,故作懵懂状,对姐姐的话不往心里去。
这时有人来报说,腊月初八,欧阳庆在八角楼举办婚礼,女方是韩家姑娘。特意送来请帖,邀请义父。此时庆少正候在客房,等待秦王召见。
闻言,欧阳镜沉下脸道:“他算甚麽东西,岂有资格邀请王爷?”
还没等苏御说什么,欧阳镜转过脸来,谄媚道:“劲峰无需与这不懂事的孩子计较,由卑职去教训他。”
苏御笑了笑说:“祝儿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又是义子,他娶正妻,理当去坐坐。去告诉他,若当天无有大事,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