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说,赵御怀疑的人不少,这其中还包括我。但我并不因此怪罪他。因为如果换做是我遇刺,也会怀疑到他。”张云龙坐下,把头盔放到几案上:“赵御已开始调查这件事,贤王担心查到我头上时会让我们产生隔阂。我说,只要不是故意栽赃就好。”

军师张印道:“明面上是太后帮秦王在查案,可这背后或许有人授意。秦王当然希望水落石出,可太后的人不听秦王的,他们真的会好好办事吗?眼下康王巴不得我们这边出事,而他有可能利用太后查案栽赃我们。”

张云龙点头:“确有这种可能。可他要想栽赃,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见招拆招。”

张印道:“或许我们可以主动一点。”

张云龙好奇:“如何主动?”

张印道:“咱们也查。”

“若秦王信得过我,他就不会查我;若他信不过我,我这样查也是贼喊捉贼,欲盖弥彰。”张云龙苦笑问张印:“这样做,有何意义?”

张印笑道:“即便没意义,也要查。就好像人生,没意义也要活着。有些戏该演还得演。将来真相大白时,或许秦王会回过头来想我们的所作所为,那时他会感激大帅的。”

张云龙笑指张印:“就你诡心思多,那好,这件事你吩咐人去办吧。”

老吕跑出去十天才回来,就打听到这些消息。

可老吕信心满满地说,现在只剩下赵锵,那就一定是他。

苏御认为这种排除法未必靠谱。

这不是一道纸面上的数学单选题,而是题设尚未确定的政*题。也就是说,即便排除别人,赵锵也未必一定是刺杀秦王的幕后主使。

秦王连续两次提出税改,一定会得罪好大一批士族。他们以前可都是有钱人。

就好像西方某大国的一位总统,他的一系列举措得罪了奴隶主阶层,甚至引发战争。即便后来打赢战争,大局已定,可他还是被刺死。

所以苏御心里还没把赵锵定下死罪。

另外,他毕竟是贤王的儿子,而且是现在来看最有出息的一个。要是自己把赵锵弄死,在贤王那里说不过去。

贤王为何支持苏御,这里一定有个前提。贤王故去以后,这个人能挑大梁,而且能庇护他的家人。如果是一个怀恨在心的人,那还培养他干什么呢?

苏御苦口婆心与老黄老吕说这些话,就是担心他们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哼哈二将联手,跑到第七师驻地挊赵锵。无论成败,都不是最好的结果。

苏御沉着脸:“你二人只要乖乖待在家里,你们就是我的好老奴,好棍棒。你们想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我都给你们买。就是想要媳妇,我也给你们买。但丑话说到前头,我不许你们再插手此事。这是原则问题,不容商量!”

苏御还沉着脸吓唬人呢,老吕突然发声:“老奴以为,把沁儿姑娘带回家也是原则问题。少爷为何做不到?”

老吕突然起身,站得笔直,举起双手抱拳向天拜了拜:“我吕油油,奉先帝与武烈皇后之命照顾少爷,有责任引导少爷做个正派人,否则死不瞑目,对不起先帝与武烈皇后之重托!

……从小儿咱就对少爷说,‘仁义礼智信’咱得活一样。七岁时少爷说,这些字都要;到了十四岁时,少爷说只要一个‘信’字就够了;如今三七年纪,怎打算一个也不要了吗?

……咱老吕认为,先帝与武烈皇后一定不希望见到少爷如此堕落……”

老吕又开始上纲上线,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在他心目当中,沁儿就是大少奶奶。他能喊唐灵儿叫大少奶奶,已经算是一种让步。

他说,唐灵儿到底是安国公唐琼和长夏公主的宝贝闺女,把大少奶奶位置让给她,倒也可以接受。但沁儿不能不明不白的丢到一边。先帝多次告诫咱,不能让少爷走他的老路。

老黄突然难过起来,假模假样的哭道:老吕你不知道,当初沁儿被打得遍体鳞伤家破人亡,趴在郡主府门口苦苦哀求少爷帮忙,那时多可怜。老奴我背着沁儿,后面还有人追杀。其过程惊心动魄,九死一生。我家少奶奶太可怜了。

老吕瞪眼道:还有这等事?是谁要杀少奶奶,但凡与我说来!

老黄不哭了,指着霄凤阁说:王珣!她就是秦王府第一恶人!

苏御觉得王珣可能要倒大霉。

让这两个老恶奴盯上,八成是没好了。

……

纳兰禧刚与八小姐唐韵对弈三番,下了个一胜一和一负。

其实纳兰禧棋艺远超唐韵,可她却偏偏要如此。且不说寄人篱下,就是平等身份,她也不愿意让别人难堪。从小儿她就养成这样的性格,可谓老好人的典范。可自己修身多年,又落了个什么结果呢?

回到自己的屋里,病恹恹靠在凭几上,双目失神。这时婢女小莲跑了过来,站在门口说:“小姐,秦王回来了。现在去门口看,还来得及。”

以前在国公府时,内宅距离国公府大门还远着呢。而樊公妃看得严,不让内院的女人出去。于是纳兰禧就没机会见到秦王。她出不去,小莲也没什么机会出去。可如今来到八小姐府上,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小莲也是第一次见到秦王,当她看到秦王时就是眼前一亮,忙不迭跑回屋里告诉纳兰禧。说秦王何等相貌,何等风度,云云。

秦王的身份、形貌、气质,正是女人们喜欢的。至于秦王身上的缺点,她们当然不知道。仅靠外貌已经征服了小丫鬟,小丫鬟叽叽喳喳的,也把纳兰禧勾得蠢蠢欲动。

可是作为女人家,探头缩脑的主动去看男人,总感觉有些不合礼数。于是纳兰禧还是放弃了。

身体放弃了,可姑娘心里却越发躁动起来……

……

西市,三合镖局,凌云阁。

外貌酷似黑桃J的韩韦,恭恭敬敬候在门口,眼瞅着一辆黑篷马车停在门前。

那马车很奇怪,赶车的人不在外面,而是在车棚里,隔着黑布车帘,通过一根细绳牵动辔头控制马行进的方向。

不知车里的人是如何看路的,但那匹马走得很慢很稳,生怕撞到路人。

而这车,正与赶车人的性格相符。

绿衣少女名叫朱木,从小在禅佬身边长大,今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修炼内力,她的根骨照比朱雀差很远,在内功造诣上很难突破第四境。可她修炼妖功却颇有心得,弹指飞箭的本领,着实让人胆寒。

据禅佬说,若小木能领悟到此功法的最高境界,弹琴便能杀人,琴弦每一次颤动,都好似有飞镖射出。双手弹琴,十发飞镖,试问何人能躲得过去?

其实朱雀也练过这套妖功,可惜她也没能练到高处。不过那夜苏御在万花楼北街遇袭,万花楼里的琴声很不一般。琴断时,一颗飞镖指向抱着弩机的李响。虽然李响并未因此受伤,可还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车帘尚未掀开,一群人已聚拢过来,热切期盼的目光,等待车里的人掀开门帘,可这时车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老夫身体孱弱,不能见如此灼热的阳光,请各位豪客见谅。”

韩韦立刻道:“这俨然是我等的过失,竟没考虑到这一点,快,给禅佬举伞。”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禅佬的声音里略带催促之意:“是谁找我办事,直接上车来谈,我就不下去了。”

当韩韦坐进车里看清禅佬的脸时,只感觉脊背发麻。可这不正是他希望看到的么。如果张密也是这样一副尊容,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韩韦坐在车上,双手抱拳,十分恭敬道:“禅佬明鉴,锦衣卫千户张密,恃宠而骄,横行霸道,专欺良民。我手下几名兄弟在南市开办镖局,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却被他封了大门。这不是要把兄弟们一群人饿死吗?”

“其实你不用说那么多。”禅佬刁钻地道:“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也就是了。我一定会把他的脑袋摘下来给你,你只消告诉我能给多少钱?”

“可是禅佬,我不想让他死。因为……”韩韦故作伤心:“因为我有个缺点,就是太善良,不忍心因为赚钱的事而要人命。不过您放心,给您的钱一定不会少,就按照杀人的价给。”

“哦?”禅佬苦笑一声,重新审视韩韦,问道:“那你想如何做?”

韩韦道:“让他中妖毒。”

禅佬凝视问:“什么样的妖毒?”

“就是……”韩韦想说,就是能让他变成你这副德行的妖毒。可这话张不开嘴的,于是转圜道:“让他能喜欢闲着,别总乱管事。”

禅佬很快地问:“要有解药的,还是要没有解药的?”

韩韦立刻道:“最好是没有。”

“呵呵,小子,你他吗真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