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依山而建,山麓到山顶一共是四座大殿。
四座大殿并非直路贯通,而是蜿蜒盘山道。远远望去,好像是一条龙盘在山上,可龙头却藏在密林之中,正是千佛殿所在的位置。
其下便是卧佛殿,金灿灿的攒金顶熠熠生辉,庄严肃穆。
皇室重地,非皇亲贵胄不能前往。而能闯到千佛殿的江湖人,凤毛麟角,绝非等闲。
禅佬终于如愿来到这里,犁万堂保证那个传说是真的,但那本妖功秘笈到底藏在哪里,犁万堂也不知,只是给禅佬争取十日时间,让他在里面翻找。犁万堂说,就算你在卧佛殿挖地三尺,我也能把你送出去,但若你找不到,就别怪我了。
越是经过努力获得的东西越值得珍惜,这一切都是老貂寺胡荣的设计。
已经第八天了,禅佬还是没找到秘笈。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连房顶的瓦都没放过,可是秘笈到底在哪呢?如果再找不到,可就真的要挖地三尺……
大殿里只有一块蒲团放在大佛面前。实在是太累了,姬苦禅坐到蒲团上,疲惫地看着大佛,突然眼睛一亮。自打进卧佛殿,他一直以为这尊佛像是整体一块石头雕凿而成,可从这个角度看并非如此。大佛肉髻是后加上去的。
姬苦禅站起身,双臂完全展开,刚刚能抓住卧佛肉髻的两边。先用力晃了晃,纹丝不动。集中精神,调动气息,浑身散发绿色妖气,全力晃了晃,听到大佛头顶发出嘎嘣一声。
有门!
可已使出全力也不能把这肉髻怎样,那如何才能取下来了呢?难道要破坏掉?
正如犁万堂说,即便是挖地三尺,他也能把禅佬送出去。
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用掌力去震。
当卧佛殿里传来掌劈巨佛声时,殿外和尚们的念经声陡然增大。密集的敲木鱼声,和尚们集体发出的梵音笼罩大相国寺,让那震石之声更好像是来自远方。
“砰!”
“砰!”
“砰!”
连续十几掌过后,大佛的肉髻裂开,哗啦一声掉下来一半。大佛头顶果然有个洞,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玄黄布包。姬苦禅眼睛瞪圆,感觉热血沸腾,浑身发热,脸上的皱纹树皮开裂一般,可他刚要把手伸进去,又缩了回来。
心道一声好险,从兜里拽出一条绳钩,躲到侧面,飞钩入洞,将那包裹慢慢钩出,突然触动机关,一支箭飞射而出。
扭头去看,包裹下面藏着一架轻弩。
机关已破,姬苦禅加快速度把包裹勾来,打开包裹一看,果然是一本妖功秘笈,快速翻看几页,他手指颤抖起来,紧接着他展开双臂站起,放声狂笑。
笑声巨大,震**而出,压过和尚的念经声,传出去好远。
犁万堂等在院外,听到笑声,他嘴角微微提起,挥舞大袖走到卧佛殿门前,轻咳一声道:“大师作法结束了吗?”
“没错,圆满结束,定保秦王平安。”
“那我可以进去吗?”
“大总管当然可以进来。”
……
殿外那群疲惫不堪的和尚们早已退去,卧佛殿里只有两个人。
二人坐在肉髻残破的卧佛前,一盏油灯放在犁万堂和姬苦禅之间。二人都穿着黑色衣衫,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远远看去,仿佛只有两张老脸悬在空中。
犁万堂眼窝深陷,鹰钩大鼻;姬苦禅面如老树,眼神刁钻。
“难怪昆仑二老会折在这里,没几日时间根本找不到的。而无两和尚和八大金刚的能耐,老朽算是领教过了。至今心有余悸。可若练成此功,倒是希望再碰碰他们。”
直到现在姬苦禅还沉浸在喜悦当中,只是克制自己没再笑出声来。
只看一眼,他就知道这本秘笈是真的,绝对是真的。因为他已修炼第一层,而这本书上的记载,与自己修炼没有差别。在犁万堂进殿之前,他已把记载第一层的那几页撕掉,用手指碾成粉末。
犁万堂盯着他:“那我的事何时办?”
姬苦禅很快地道:“现在就办。”
犁万堂:“如何办?”
姬苦禅没直接回答,而是苦笑一声:“赤练蛇本是妖术所养。我传给欧阳锟,欧阳锟又传给你。我还不知他是否有所改动。”
犁万堂把配方交给姬苦禅。
姬苦禅扫了一眼道:“既然没有改动,那你按照我的办法去做,保证你不会再掉冰窟窿里。但毒性依然会发作,只不过不是冷,而是热。”
犁万堂道:“有多热?”
姬苦禅道:“非常热,仿佛掉入熔炉之中。这期间你会异常狂躁,除非心智坚如磐石,否则你会疯掉。”
姬苦禅突然狞笑起来:“怎么样,大总管想试试吗?”
犁万堂细小瞳孔里绽放狠辣光芒:“只要别让我失去杀人的能力,我宁愿掉进熔炉。”
“你不曾试过,故而如此说。”姬苦禅叹了口气,又道:“我觉得你还是蛮幸运的,那赤练蛇是我从师父那里继承而来。十五年前,我已四十五岁,可我修炼妖功还是不能开窍,那时我就靠养赤练蛇增加功力。我什么都试过,结果就把我折磨成现在这样。”
姬苦禅把自己手举起来给犁万堂看,他的手干瘪发绿,犹如树枝。
犁万堂没吭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姬苦禅又道:“十五年过去,我已有新配方。这件事我只与欧阳锟说过。他似乎也转告过你。”
犁万堂笑了笑:“我与欧阳锟是朋友,禅佬与欧阳锟是朋友,那咱们就是朋友了。以后禅佬在洛阳城里活动,需要什么,尽管与我提一句。只要别太过分,我都能答应。”
姬苦禅摇摇头:“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肯向权贵低头,否则我早已富甲一方。不避讳地说,我曾经最瞧不起的就是你和胡荣这种人。本来身怀绝技,却要去给人当奴才。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姬苦禅掏出一份药方递给犁万堂:“拿去吧,这份药方虽然也有毒性,但比掉进熔炉好一些。我观你心性坚实,应该不会出大问题。但那几日你的眼睛会发红。那时你可轻易别伤人,除非内力能与你抗衡,否则都会被你种下剧毒。你想解也解不了。我,也不能解。”
说罢,姬苦禅起身就要走。
犁万堂脸上没有喜色,而是道:“禅佬果然有信誉,可禅佬有一句说得不对。”
“哪句话不对?”禅佬半转身问。
“我不是在给太后当奴才。”
“哦?”禅佬颇有些好奇,完全转回身:“难道你一个阉人还想当皇帝?”
犁万堂没回答。
他确实是个阉人,从小儿就是。但有些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才是最好。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说。
……
老黄立下大功,被少爷赞赏,老吕心中不服。少爷说,张云龙和赵锵成天待在军营里,便无法去查。可假如我老吕能查,是不是就说明我比老黄强呢?那我吕油油就是少爷身边首奴!
还是那句老话,八大金刚没一个是正常人。
老黄老吕斗了一辈子,越老反而好胜心越强。正如苏御所言,老小孩儿。就好像完颜清和孔吉一样,动不动就打起来,可谁又离不开谁,怄气一会,还去找对方玩耍。
洛东三十里驿不远处就是玄甲第一师军营。老吕在军营附近盘旋七天才寻到机会,他连哄带骗外带威胁,跟着运菜的农夫一起进来。
老吕的侦查生活照比老黄差很多。老黄藏身王府,好吃和好,可这军营里士兵们吃东西狼吞虎咽,每顿饭都把锅底儿刮得干干净净。他们吃的实在是很一般,连点油花儿都看不见,他们的菜简直是就咸水煮一下。
这一日夜里,老吕藏在大帅帐篷顶上。
本来那帐篷里外都无法藏人,而且帅帐周围有很多双眼睛。
老吕从军需库里偷来一块帐篷布,以极快的速度跃上篷顶,把那块篷布盖在身上。远远望去,好像帅帐棚顶打了块补丁。而夜色中,就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即便发现,卫兵们也没太在意,毕竟补丁不会害人。
张云龙白天出去办事,深夜方归。刚一坐下就与身边人说:“他想找我们的麻烦,可他那边也未必是铁板一块。梁聪与薛云就不是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