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和事业,占据了苏御大量精力,以至于好久没去关怀一下朋友们。

值得一提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趋炎附势。当身份差距越来越大时,有些识趣的人就会自动离开苏御的视线。

这种人往往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比如雁师姐、花听风、张密,还有唐怜。若苏御不去找他们,他们可能再也不来找苏御,除非万不得已。

……

锦衣卫门口冷冷清清,秦王卫队来到这里时,惊走一群麻雀。

锦衣卫是一个可以什么都不做,又可以什么都做的衙门。若这里的领导是一个闲不住的人,那么这里就整日忙忙碌碌。可现在这里的首官是监军洪盾,那么这里就变得很清净。

锦衣卫门口摆放的是一对铜皮獬豸,这种瑞兽整个洛阳城里只有三对,另外两对在大理寺和御史督察院门口。

瑞兽旁边坐着一名精神萎靡,身形颓废的消瘦男子,他是这里的司阍,也就是俗称的看门人。

他似乎神游天外,直到秦王卫队来到门口,他才精神一震的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向秦王车驾,准备行叩拜大礼。

而这时苏御已经掀开车帘,盯着他看。秦王眼角不禁流露出一丝怜悯,向他招了招手:“张兄,不必多礼。”

张司阍突然哭出声来:“秦王殿下折煞奴才了,岂敢在殿下面前领受‘兄’字!”

在苏御眼中,张密是一个极忠心而又极偏执的人。

苏御认为,从最开始的文天鹰,到现在的曹玉簪,他们都是极幸运的人才能碰到张密这么好的弟子和手下。

张密忠于文天鹰,一直到文天鹰死,他忠于曹玉簪,宁愿瘸着腿在这里当守门人。

让人把张密扶上车,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苏御低声道:“你修炼的不是《葵花手》而是《行尸走肉》,这是一部很邪门的武功。确实会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你的境界,但这其实是在消耗你的真元。换句话说,你是在用寿命换境界。”

以前一提起这事,张密会立刻说“劲锋不必劝!”可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眶发红低着头。

“但你一定想不到,创造这部功法的人,最开始是为了长寿。可惜连那样的武学宗师也失败了,为此他又创造一门更神奇的功法来弥补。很可惜,这门功法现在可能已经失传。但我得到另外一名武学宗师的指点,我知道怎么帮你卸掉这邪门功法。怎么样,想不想学?”

张密抬起头,目光决绝:“秦王是张密唯一的朋友,只要是你的话,我都信。但我想问秦王,如果卸掉这门功法,我会跌回到以前的境界吗?”

苏御遗憾的点点头。

张密立刻道:“不!我不想卸掉!”

苏御叹了口气,无奈的把身子靠在椅背上,盯着张密。

张密又低下头,不吭声。

苏御苦笑一声:“那位武学宗师还告诉我,虽然这功法很邪门,能影响人的心智和性格,把性格中的缺点放大,但如果修炼者的定力足够坚强,并不会改变这个人的本质。在我看来,你定力惊人。”

苏御拍了拍张密肩膀:“撼山易,撼张密难。但我要提醒你,有人在消遣你的寿命。我认为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这样做到底值不值!”

……

……

感叹当官不自在,本来还打算去北市逛逛,可半路上又被喊去后殿。

关键是秦王的卫队太惹眼,金吾卫望楼时刻都能看到苏御,而曹玉簪想找苏御,通过望楼就能传递消息。

虽然苏御爱玩,可面对国政大事却从不含糊,听说曹玉簪找,便就去了后殿。

结果曹玉簪也没什么正经事,竟然与苏御讨论球技。

就因为这点破事,还至于动用望楼,苏御恨不得抓住她的大脑袋晃一晃,听听她脑子里是不是有水。

不过曹玉簪并不是完全在撩闲,聊到后来她突然话锋一转,要送苏御一台车。

曹玉簪怎突然如此好心?

对于她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八成有什么诉求。苏御稳稳坐在那里不打算问她,而是等着她自己说出来。可苏御不问,她就不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今天苏御非常有耐心,就是不问,后来把小寡妇累得口干舌燥:“御弟啊,嫂嫂想跟你商量件事,也不知御弟能否帮忙。”

“臣弟常在太后这里聆听教诲,受益匪浅,一直未能报答。太后要是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苏御这句酸话听得曹玉簪浑身不自在,可她没表现出什么,而是道:“现在康王非常小心,他已住进军队不回家了,他对赵亚夫也不放心。”

“……现在想渗透康王的队伍,实在是有些难。我派去的人倒是不少,可他们没有被提拔的机会。我私下里没少给他们钱,让他们打点关系,可也没用。”

“……康王每日都盯着八关里的事。营级以上调动,都由他亲自安排。不是旧部嫡系,他一律不用。我已让特统蛰伏起来,因为我担心,万一被康王察觉,他就会立刻对我动手。”

“……我现在还不如你,你好歹还有一个师,可我呢?”

“……康王像个王八似的,成天待在壳子里……”

经过上次特统被血洗的教训,曹玉簪变得谨慎许多。其实她的特统并不是没有发展,只是她嫌发展的速度太慢。她总担心有一天康王对她下毒手,然后康王亲自摄政,扶持小皇帝长大。

康王是有这个实力的,而这让曹玉簪心里很不舒服。

康王既是曹玉簪的后台,也是曹玉簪的敌人。换句话说,曹玉簪与苏御是有共同敌人的。

即便曹玉簪不告诉苏御关于康王和大兴皇帝的内幕,这个默契也是存在的。而且曹玉簪不打算把内幕说出来,否则康王就失去当“忠君之臣”的理由。

舆论很重要。康王一心维护正统,是受到广泛赞扬的。在满朝儒家学子和百姓眼中,康王才是正面人物,而睿王是国贼,贤王也没好到哪去。

康王给自己构建的人设,简直是完美,曹玉簪还不至于在这个阶段拆康王的台。

“我不想让特统继续蛰伏下去,可我又担心他们连累到我。我恳求御弟,若特统暴露,就说他们是京统的人。若御弟能帮我,御弟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说话间曹玉簪站起身,掀开水晶帘幕走到苏御面前,咕咚跪下,双手抓住苏御的手,几乎瞬间泪流满面,低声喊着说:“御弟,救救我!康王一定会杀我的!就算现在不杀,将来大兴皇帝长大了,康王也会杀我!帮我除掉康王,到时连我都是你的!”

苏御盯着曹玉簪:“你把这事赖到我头上,就不考虑康王会杀我吗?”

曹玉簪急道:“其实特统暴露的可能很小……”

“那你还怕成这样?”苏御不客气地推开她:“让我给你当垫背,亏你想得出来!”

曹玉簪颓废的坐到地上,捂着鼻子闷声恸哭起来,她口鼻中发出的悲怆之声,听得苏御也很难受。

可她哭了一会,突然不哭了,满脸冷色:“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康王的队伍里也有京统的人!”

嘚,她又开始来劲了。

小寡妇很难缠,她的意思是,现在苏御住在清化坊,清化坊是唐家的地盘,康王颇有些顾忌。他总不至于带着兵杀去清化坊,激怒唐振。

另外现在苏御是贤王的人,贤王与康王是明面上的政敌,那么苏御渗透康王的军队,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就算康王知道,能把苏御怎样?

康王要搬倒秦王,贤王绝不会答应,安国公也不会答应。

“……若贤王知道你在渗透康王的军队,一准还很高兴,这对你根本没有害处……”

曹玉簪又开始长篇大论给苏御洗脑,苏御已经听够了,摆摆手道:“现在康王看我也不顺眼,但他还不至于派人来刺杀我,因为我不够资格,即便杀了我,还有贤王,而贤王才是他真正的对手。可假如我帮你扛黑锅,那康王就会把我当成眼中钉,非杀我不可。就算不用刀兵,经常派刺客去杀我,我也扛不住。”

“几个刺客能把你怎么样?”曹玉簪火了,吼道:“康王有刺客,但他的刺客照比我的刺客差远了!我告诉你,就算你不答应,我也已经告诉特统,一旦暴露就说是京统的人!如果你不给我扛着,我就派刺客杀你!杀你老婆!杀你孩子!”

她又突然跪下,抓着苏御对手,梨花带雨柔声倾述:“可是我不忍心杀御弟,我心里早就有你,从我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就有。若不是必须嫁给天赐帝,我也会去太长公主那里递交名帖,争着去给你当侧妃。你就忍心见到一个爱你的女人死吗?你就帮帮我嘛,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