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响起丧钟,一众紫袍金带的人跑过去祭奠凡羽大法师。苏御和唐灵儿本不打算去,可太长公主赵媖却连续派人来找唐灵儿,要求长安郡主和郡马必须到场。对于姨娘的命令,唐灵儿打算遵从。可这时唐振下了一道命令,要求唐灵儿和苏御不许去。

为什么不许去,唐振没做任何解释。最近唐振显得很神秘,频繁调动神策军,据说已经把祁东阳的四个师从兰州撤出,直奔华州而去。李横的三个师也在向华州靠拢。

过了华州,不远可就是潼关了……

……

大理寺地牢门发出吱呀一声,刺眼的阳光使得张密睁不开眼睛。

门口光幕中有人影晃动,还有愉快交谈的声音,听声音就知道是苏御,这让张密倍感欣慰。

自从师弟文忍(文一刀)随九神将集体消失之后,张密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朋友了。郭蛟乌源那样的小队长,平时倒是很殷勤,可这次张密下了地牢,他们也没来看张密。但张密不怪他们,因为张密从来没把他们当朋友,而“人走茶凉”一直都是官场的常态。只要老子在的时候他们是条好狗,这就足够了。

苏御走进地牢,左右看了看,看得出曹玉簪已经打过招呼,这间牢房里只有张密一个犯人。可以说是监狱里的高间。

张密的右腿腓骨骨裂,现在依然肿得厉害。苏御这次来,送的都是些药丸。不久梅红衫也走了进来,她肩头扛着一些食物。梅红衫又穿上了红色飞鱼服,曹玉簪恢复她副指挥使职务,暂管锦衣卫。

这次曹玉簪还接见了梅红衫,据说她给太后留下非常不错的印象。而梅红衫有性别上的先天优势,为此曹玉簪还送给她一块皇城行走腰牌。但照比张密还是差了点意思,因为张太监有进宫腰牌。

听苏御诉说梅红衫的经历,张密苦笑一声,啃着鸡腿说:“我还没来得及提名,梅副指已经上位了。”

苏御笑了笑:“张兄安心养伤,这段时间就在这里练内功吧。等你的骨头长好了,太后才会考虑让你出去。”

张密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前途,或者说他对未来充满信心,他反而更关心韩韦:“姓韩的死没死?”

苏御耸了耸肩:“没死。”

张密吃不下去了,把鸡腿往碗里一丢:“这小子命真他吗大。”

说话间,张密把韩韦的那半根锁骨递给苏御:“帮我钻个孔。”

“你要干什么?”

“项链。”

“不至于吧……”

“劲锋休要劝我,帮忙便是。”

苏御没接那骨头,而是掏出随身携带的百宝囊。苏御身上有好几个荷包。装钱的就三个,还有装首饰的,和装小工具的。

张密和梅红衫都很好奇百宝囊里都有什么,凑过来看。

当梅红衫看到一物时,不禁感叹:“苏堂还会开锁?”

“小把戏。”苏御一笑,指着牢笼锁头道:“给我半刻钟,一定能打开。”

张密道:“别,我不需要。”

苏御苦笑:“我也没打算劫狱。”

小工具很多,塞得满满当当,苏御找了一会儿,找出一支小钻头,一把小锉刀,递给张密。

张密收了小钻头,却没要锉刀,说了一句:“无需打磨。原样最好。”

苏御一阵无语,又翻了翻首饰袋,拽出一条项链。把吊坠取下来送给梅红衫,项链红绳送给张密。看着张密一门心思钻骨头,苏御叹了口气:“张兄练的《葵花手》是不是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张密不抬头,继续钻:“我觉得挺好,我早就到了瓶颈期,本没什么希望提升。之前试过几种功法都不管用。可自从修炼《葵花手》,我感觉枯木逢春,重获新生。”

苏御直言道:“我觉得张兄的性格有些变了,变得更……”

“劲锋毋劝!”张密有些亢奋:“我也察觉到我的变化,但我喜欢这种变化,这让我更有干劲儿,更有实力!若是以前,我是伤不到韩韦的。可这次我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值了,我觉得值了!”

在离开地牢之前,张密把苏御单独留下。对苏御说,这次群殴,其实是太后的意思。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干,张密也不知道。但太后既然下了命令,张密就一定会执行。

苏御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曹玉簪太能作。实在搞不懂搞她为什么一再挑衅三位老王,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

离开地牢,苏御闷闷不乐。苏御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今天早晨一起来,就感觉心情压抑。

梅红衫坐在苏御的车里:“这次斗殴惹得太后很不满意。”

苏御察觉到梅红衫身上的变化。其实梅红衫已经不是第一次去见太后,但那个时候张密如日中天,太后眼里没有梅红衫。所以对梅红衫也格外冷漠。像曹玉簪那种人,对谁冷漠或热情都是有目的的。她对梅红衫的冷漠,会让张密这种人备受鼓舞。

可这次不同,太后对梅红衫变得热情起来。恢复官职,又送腰牌,这让梅红衫的心理产生变化。但苏御并不想打击梅红衫,毕竟这是梅红衫唯一的上升通道。如果被自己泼了冷水,人家心情就会不好。而泼冷水之后,苏御又不能补偿人家什么。

苏御只是情绪不高地说:“我早就劝过他,可他不听。”

梅红衫揉着手指:“我看张密这次没那么容易出去。”

苏御苦笑摇了摇头。

“苏堂的意思是……”

“别多心,我什么意思也没有。”苏御笑了笑:“恭喜梅副指官复原职。走,我带你去小街逛逛,再找几个朋友,庆祝一下。”

梅红衫一笑,可她的笑容一闪而逝:“算了吧,我走了,锦衣卫没人管了。要不这样,我们去锦衣卫,去我屋里喝点?”

去女人屋里喝点,听起来挺刺激的。苏御借口去小街有事,便深表遗憾地推辞了。还说,明天带着活羊去锦衣卫,找十名小队长同乐乐。

随后苏御真的去了小街,去收这个月的账。

小街里体量较大的门市楼都是成年往外租,但仓库有些麻烦,尤其是三号仓,总也租不出去。后来上官氏说干脆不租了,改成暂存货物。其实这样赚得更多,但却需要有人在这里忙活。

现在仓库在孔蛟四兄弟轮流照顾,还请了账房先生、理货、工人等等。而这里的人工开销,都是从库房账上出。

上官氏是这条街的名人,满大街的人都称她为“包租夫人”,而孔婷被称为“孔雀姑娘”。

或许是为了迎合这个“口碑”,又或者是因为上次苏御的夸赞,孔婷真的弄了一套孔雀长裙。这套衣服可不便宜,雇那巧手人绣的大孔雀,前心后背两个孔雀上身,而宽大的裙摆,绣满了尾羽。

苏御坐在席上,姑娘正双手拎着裙摆,转身展示给义父看。苏御鼓掌说:“好,真的好。”

姑娘一喜,飘飘而来,坐到苏御身边。

苏御正在与孔婷研究裙摆上的精美绣工,这时见一锦衣少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见到苏御,咕咚跪倒:“哎呀!爸爸呀!爸爸救我,救我呀!”

是欧阳庆。

还没等苏御问话,就见门外跑来七八个人,凶神恶煞,拎着棍棒。孔蛟反应迅速,将那些人拦在外面。听他们嚷:“这事与孔雀楼无关,快把人给我放出来!”

苏御凝眉,转回身问欧阳庆:“发生何事,你如实与我说来!”

欧阳庆跪地不起,诉说缘由。

欧阳镜进宫当太监去了,就把家里事业交给儿子打理。要说欧阳庆也是个能事的小子,才十三岁,便有大人模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颇有些天赋。代替欧阳镜在西市附近几坊的租赁商会看账取钱。

这一日他拎着钱袋,骑着驴,带着小厮。碰见街边媒婆王妈妈。王妈妈说,欧阳家的俊俏小子,看得妈妈我小腹一热。只可惜妈妈老了,拉不下脸来吃这豆腐小生,可如果大少爷有这念头,妈妈我倒也乐意。

欧阳庆观那王妈妈的脸,像沙皮狗一样皱纹堆累,毫无兴趣。可他却见到王妈妈身后有一小妇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于是给王妈妈拿钱,求她撮合。

结果一来二去的,就成了。终于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结果被这家男人撞见,暴跳如雷,找来几个朋友,持棍追打。欧阳庆骑驴狂奔,本打算躲进八角楼,那里有艺馆武打。可他望见苏御的车,便闯入实力更强的孔雀楼,跪在地上,请求庇护。

苏御脑仁炸裂,抬起一脚,将他蹬翻在地:“丢人现眼的东西!”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这事还是要管,当爹就是这么不容易。

苏御来到门口,问那男人,如何解决?

男人道:“拿钱!没有二十万,咱们就去报官!”

看这男人并不是很伤心,只是要钱,苏御觉得蹊跷。但也没多说什么,拿钱给他,并留下“免罪”字据。

那伙人走了以后,欧阳庆趴在门口向外张望。见果然走远了,他长出一口气,抖了抖袖子站直身子:“搞了半天,就是要钱啊。嘿!那他不早说,害得我跑了半个坊。我还以为他想要我命呢。”

这钱当然不能让苏御出,而欧阳庆这小子身上有的是钱,随便一掏都是金币,嬉皮笑脸的把钱送到苏御面前。

苏御静下心来想了想:“我怎感觉你小子中‘仙人跳’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