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甫来京述职,夜霆问他:你呈送给我的报告里为什么都是一些废话?
李甫说那就是他日常工作的详细记录。
夜霆又问:如果是一堆废话,指挥使看你的报告时,为什么会很认真?
李甫回答不上来。
夜霆说李甫送给指挥使的报告与送给监军的报告不是同样的内容,故而当场发火,还要看李甫的另外一份报告。如果李甫不交出来,他就要打死李甫。
“苏指快回去看看吧,现在邱垚在劝夜霆,可那夜霆不依不饶的,恐怕劝不住。”
听秦白刃的一番话,苏御心头火起,立刻奔去景行坊。可当苏御来到京统时,李甫已经离开。问邱垚得知,李甫身上常备两套丙报。也就是说,他老早就预料到可能被监军发现问题。闻言,苏御心中赞叹:此子太适合当特务了。
苏御的办公室门前,小太监童玉搬来把椅子堵在门口,翘起二郎腿。小太监飞扬跋扈的样子,谁也甭想无声无息地闯进去。
苏御一边烧文件,一边与邱垚闲聊。
“既有准备,他还与夜霆犟嘴。呵。”苏御欣慰一笑:“这李甫真是个表演天才。如果我手下都是这样的人,那可就轻松了。太后的大业一定会成功。”
邱垚很是赞同的笑了笑。
苏御指着邱垚说:“发现李甫,是你的功劳。邱李组合,前途无量。”
邱垚惭愧笑道:“这都是指挥使大人的功劳!”
苏御话锋一转:“你在宫里效力多年,可听说过‘麝死胎’吗?”
邱垚略微迟疑:“早年倒是听说过,可那时卑职才十一二岁,在宫里就是个跑腿的,不知详情。后来倒是与人聊起过,据说与唐皇后有关。”
邱垚的话与欧阳镜的话对上了,苏御便没再深问,而是点点头道:“那东西在哪能买到?”
“这……”邱垚想了想:“若苏指要买,小的可以去打听。”
苏御叹了口气:“我没打算买,而是有人送了我一大包。”
邱垚稍作思量,一瞪眼:“何人如此歹毒?莫非是要害郡主?”
苏御没回答,而是道:“我想知道这东西哪里能买到。如果找到那个人,一定要抓起来,法办。这就是在生产毒药,可以归类于毒蛊。”
“属下现在就派人去查。”
“一定要秘密行动。”
“明白。”
邱垚领命走了,可他刚走又跑了回来。告诉苏御说,那药粉如果还在的话,用酒泡一下,能当老鼠药用。其实毒性并不很大,但那东西味道很香,老鼠贪吃,就能毒死。而那样毒死的老鼠被猫吃了却没事。
苏御觉得这倒是变废为宝的办法,既能消灭鼠害,还不用担心小猫受害。
苏御苦笑问:“你是怎知道的?”
邱垚一笑道:“宫里奴才们成天无所事事,竟嚼舌头了。除非那些掉脑袋的绝密消息,否则用不到一天一夜,大家就都知道。说句不好听的,西宫放个响屁,正宫都能知道。”
这时苏御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答应赵裙让美伶馆发一份告书,结果给忙忘了。既然现在出来,不如去北市把这事办了。不过苏御并不着急,先去到李家货栈,用酒把那些香料泡起来。发现这香料还有些粘性,一捏就是一个球。随后交给李勋,当老鼠药用。
苏御留下一些,打算带去美伶馆。因为艺馆梨园迷信老鼠是财,因此不养猫。结果老鼠泛滥成灾,导致西楼饭馆都闹耗子。可唐怜还是不肯养猫,她担心小猫窜到东楼,断了她的财路。
苏御手捏香粉球,突然想起这味道为何似曾相识。
“开元阁,窦彩仙。”
窦彩仙身上的香味似乎与这很像。
那天苏御为唐宽办事,去见康亲王赵棣,是带着老黄一起去的。窦彩仙一直把苏御送上车,本来醉醺醺的老黄突然坐起来,盯着窦彩仙看……
“老东西那时候就嗅到这个味了?”
来到北市,车停在美伶馆门前。已是掌灯时分,北市越发热闹起来。突然一名女子跳上车,像条鱼似的钻进苏御的车里。
苏御抬头一看,是赵玲珑。
“你打皇宫来?”浔阳郡主嬉皮笑脸,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苏御懒得搭理她,很是敷衍的“嗯”了一声。推开她,拎着香料包准备下车。厚脸皮的赵玲珑受冷遇也不生气,还趁苏御不注意把包抢走。打开看了看,是好多揉成球的香喷喷的东西,她掏出一颗:“这是什么好吃的?你打算送给哪个相好的?”
苏御扭回头,竟见到赵玲珑把手上的一颗送入口中。
“我靠!”苏御一惊:“你给我吐出来!”
“我不!”赵玲珑拎着包跳下车,指道:“说,是送给哪个相好的?”
说着话她又吃了一颗。
“是老鼠药!你快吐了!”
“你骗谁呢?当我傻?”
苏御急了,跳下车去抢,可那赵玲珑却拎着包跑了起来:“哈哈哈!你来追我呀!”
赵玲珑十六岁时曾女扮男装跑去洛河参加“选秀生”活动,要不是因为被揭穿身份,她就是那届洛河秀生。选中秀生,可以获赠一名三大艺馆的清倌女子,堪称奖励丰厚。这妮子身材相貌很好,而且她也练过腿上功夫,跑得那是相当不慢。平时她去人家偷汉子,被发现,她都是撒腿就跑的。也难怪这多年没被人逮住过。
美伶馆坐落在北市最热闹的街道,街上游客人头攒动摩肩擦踵。赵玲珑在前面一边跑,还一边吃,苏御在后面追,追出去一趟胡同才把她给逮住。
其实那香料丸子也不是很好吃,可味道独特,赵玲珑倒是头一次吃到。见苏御非要跟她抢,还在身后喊什么“老鼠药”,她反而更不信。她怀疑这是宫里的东西,苏御从太后那里获得,然后拿出来送人。被逮住之后,她还抓了几颗,忙不迭塞进嘴里。
苏御一手掐着她的后脖颈,一手掐住她的下颌,瞪视道:“你给我吐了!”
“我就……不……”
结果还是被她吞了下去。
苏御气急败坏,揪着赵玲珑进入美伶馆,狠命给她灌酒和皂角水,最后把赵玲珑灌得吐泡泡。不过这妮子酒量很大,无论怎么灌她,她也不会醉死过去。像条蛇似的在榻上打滚,吐了大半个痰盂。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老实,趴在榻沿儿,耷拉着脑袋挑衅道:“苏劲锋…,你真不是个男人…,你竟然欺负女人。来呀,有能耐你把裤子*了再欺负我。你敢不敢?”
如此虎狼之词让坐在一旁的唐怜感觉不适。这话要是伎人说出来倒也平常,可一位郡主也这样说话,就太不体面了。
苏御坐下道:“你来这干什么?”
赵玲珑抬起头,小脸通红:“那你来干什么?”
苏御叹了口气:“我是来帮赵裙办事的。她要那十五个小生补办卖身契。她还给我拿出一大堆证据来,说什么,只要袁娟和鱼舞香死了,那些小生就是她的。上面还有唐秋的签字。总之乱七八糟的,都是你们那个行业里的事。”
赵玲珑急了,双手把着榻缘瞪视道:“不行!这里有我的一半,不能都给她!”
说着话,药劲儿上来了,她又捧着痰盂吐了起来。这次吐得很凶,苏御相信她已经吐得干净。而她看起来也舒服很多:“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苏御正色道:“老鼠药!”
“真的是老鼠药?”
“如果是糕点,你觉得我会追你半条街吗?我就那么没风度?”
赵玲珑趴在榻上假模假样地抽噎起来:“那我会不会死?”
“死不了。”苏御抖了抖袖子:“那东西毒性不大,最多是让你……”苏御想到什么,眉毛一挑:“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多吃点。”
赵玲珑坐了起来,低着头不看人,却抬手指着苏御:“你走。我与你绝交了。”
赵玲珑这种人爱疯爱闹,她们的话不用太往心里去。如果是真的绝交,她不会这个样子。后来赵玲珑从小背包里也掏出一大堆文件,乱七八糟的关系文件把苏御看得一阵头疼。
最后捋顺清楚,这十五个小生是唐秋、赵玲珑、赵裙出资,通过一个叫“贩伎商会”的团伙买来。都交给袁娟培养,将来卖钱四家分账。由于唐秋禁足,袁娟得病,所以才落到袁娟女儿鱼舞香手里,结果鱼舞香死了,袁娟也死了。
后来唐秋把她的那份送给了侄孙媳妇赵裙,所以赵裙认为她是大股东,应该获得所有权。可赵玲珑觉得自己也是有股的,不能都给赵裙。
苏御把文件丢还给赵玲珑:“这是你与赵裙的事,我不掺和。你俩商量去吧,商量好了直接找唐怜办这件事,别去找我!记住,别找我!更别去长安郡主府找我!”
“我就去!”赵玲珑收好文件,愤愤道:“我堵你家门口找你,我还说怀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