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密极在乎自己的权威,但凡有人提出异议,他都咆哮着骂回去。
长此以往就没人给他提建议了。
刚才苏御去队伍里走走,发现许多问题。或许是这段时间太累的缘故,卫兵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另外苏御竟然没看到细犬。
苏御不相信四百个人都没考虑到这一点,可愣是没人提醒张密?
无论因为什么导致如此,苏御都感叹一句:真是失道者寡助。
面对张密提出的问题,苏御想了想才说:“若真的有四百桶那么多,怎可能找不到呢?另外我想不大明白,张兄为何不用细犬搜寻火雷?”
张密摆了摆手:“我不大信那东西。你想,几百桶都运进来了,那畜不也没察觉到么?”
苏御反问:“如果压根就没运进来,它们又如何察觉?”
张密闷头不语,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不肯接受这个论调,换做旁人这样说,他一准又吼回去了。
苏御笑了笑:“都说权力是从上往下,可在我看来权力是从下往上。你下面的人有多支持你,你的权力就有多大。否则自己就成了空壳。党争时,你带着大家披荆斩棘。那时大家跟着你混,就等着党争结束后能有个好结果。可萧宠是第一个死的。我承认,萧宠有夺权之意。可除了萧宠,大家还是冲着你在办事。可是大家现在有好结果吗?你把权利抓得死死的,可你越用力,越抓不住。”
张密坐了起来:“劲锋的意思是,我能共苦,不能同甘?”
苏御很快地说:“所以你现在很累,而且没有效率。你们这样查,就算没有四百桶火雷运进来,那一捅两桶的私货也查不到么?可见你老兄现在有多惨。”
张密叹了口气,倒进椅子里:“我也有培养,只是我不会弄钱。更关键的是……”
他顿了好久,苏御接着他的话说:“你拉不下脸来收人好处。”
苏御苦笑一声:“把权力放一些给他们,他们自己就会想办法弄钱,当然并不一定都是贪污。他们有了权力才有活动能力,就算不贪也觉得活着有意义。”
苏御站起身:“水至清则无鱼。适当投些饵料,水虽然浑了,可鱼却有了。阴阳之道吧。其它我就不说了。”
劝人点到为止,听不听由他。或许人家有更高的道行,只是不说罢了。说多了,自己反而成了小丑。
苏御向后走去,来到锦衣卫最神秘的地方,九神堂。
这时苏御听文忍说,花听风已经两天没来上班。
平时花听风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都没太在意这事,可苏御却皱了皱眉头。
……
过了午时,苏御便离开景行坊,赶往通济坊,打算去商业街看一看。
靠近坊门时,望见欧阳镜侧着身坐着一匹马骡优哉游哉走在前面。突然骡子站定,两腿微岔,尾巴一撅,一连串的粪球叽里咕噜滚落下来。
苏御催童玉快点赶上去,来到欧阳镜近前,苏御撩开车帘,暴喝一声:“马粪泼街,罚款五十!”
苏御这一嗓子可是不轻,带着内力回音儿。
欧阳镜老早就看到苏御的车,所以他没怎样,却把他坐下的马骡惊到了。那骡子嘶鸣一声,两只前蹄猛地离开地面,把欧阳镜撅飞出去,骡子撒腿跑了。而欧阳镜直上直下的落到骡粪球上。
只听身下传来“啪叽”一声。
“不好!”
只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惊到如此。苏御道了声“不好”,跳下车去追那惊骡。还好那骡子惊得不重,跑了小半条街便停了下来。一路上没撞到人,真个是万幸。
这时欧阳镜捂着皮股,一瘸一拐走了上来,歪着嘴指道:“郡主家床头那小白脸儿,你是害死我么!”
为了给欧阳玉面赔礼道歉,苏御请他去小街浴池,还给他买了套新衣。而那套旧衣服,其实也是九成新的,只是粘了骡粪,他不肯再要了。大几千钱的袍子,就丢给了浴池掌柜。
掌柜一看这般好的锦袍,大喜过望。免了一池子水钱,一炉炭钱,只是两名踩背丫鬟单独给钱,不能免了。值得一提的是,两个丫鬟都踩欧阳镜一个人,没把他给踩死。
随后欧阳镜来到八角楼,看了看这里的装修情况。而那一百伎人,正在后院拾掇着。
欧阳镜天生不操心的命,他把开元阁的老鸨子都给买了下来。把钱丢给老鸨子,让老鸨子在这里替他操心。老鸨子一上午都在采买,给姑娘们装修住处。要说这馆子里规矩可也不少,没个八面玲珑的业内人士帮衬还真就不行。
“劲锋啊,艺馆这种买卖,没个知心人在这里盯着,钱就被这帮人拾掇没了。我观那老鸨子未必是可信之人。”欧阳镜翻看账本说。
苏御看了看时间:“那你打算把谁引来这里?”
欧阳镜邪笑道:“不必去外面找,我觉得窦彩仙那人就不错。不如这样,你去窦彩仙身上种个娃娃出来,就算是我的。以后让她给我当媳妇,在这里管事。”
欧阳镜说话就是这幅德行,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如果苏御开玩笑似的答应了,他或许真的能去安排这件事。所以苏御连玩笑都没跟他开,便起身离开。
在欧阳镜身上瞎耽误了一个时辰的工夫,苏御才去到孔雀楼。
……
今天苏御心情很好,因为上官晴儿又交给苏御八百多万。
现在的形势是,只要建成一座楼,立刻就有人找上门来。孔家二夫人也是扛价的高手,其中一座三层楼,被她以一年二百万的价格租了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唐灵儿的账面上,欧阳镜租七层八角大楼一年才二百万。而且一下子租了十年。苏御有些头疼,估计抠搜搜的郡主夫人心里一定不会好过。苏御突然觉得有些内疚,在想如何找补找补,让夫人高兴高兴。
粗略计算,商业街每年靠租金就能赚两千万。而且看这势头租金还会涨,估计未来会在三千万左右。不出七年就能回本,这样看来自己就没必要再操心费神亲自开店。而街口那家“苏家酒楼”,是苏御故意留下的“避雷针”,那家老旧酒楼不赔钱就行。
平时憨憨苏集会过来收账,大家都知道苏集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可他收账就走,基本不呆在这里。他还是回到景行坊,看着他的两座半死不活的小门市。
这也是苏御故意安排的,因为他总担心有人报复。到时候大楼被点燃,那憨憨再跑不出去,就活活烧死了。而景行坊则不同,那里是京统和锦衣卫共同把守的地盘,轻易没人敢跑去那里闹事。还有李家货栈里二十多神教兄弟守着苏家,苏御才给感觉放心。
为自家人考虑,也要为酒店员工考虑。苏御曾带领酒店员工进行防火逃跑演习。要求他们晚上不许住在大楼里,而是集体住在外面砖瓦宿舍。
中小型餐饮行业,最忌讳老板不亲自坐店。手下这帮买菜的、做饭的、跑堂的、记账的,很容易就把钱塞进自己兜里。而且服务态度也不会太好。结果两个月过去,酒楼到底是赔了。
为了扭转颓势,美妾卿水兰来到酒楼,当上了掌柜。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卿水兰自己要来的。苏集每天早晨挂幌时把她送来,打烊时再把她接走。
今天苏御来看账,就碰到卿水兰。一问得知酒店已扭亏为盈,小妇人美滋滋地坐在苏御面前,颇显得意。
“大叔觉得奴家这账怎样?”
“恁的好。”苏御赞道:“到底是自家人管事靠谱。”
卿水兰从一名流落街头的伎人,摇身一变成为中型酒楼的掌柜,这已经是极好的归宿了。她看起来也很满足。另外她还颇有表演欲。平时她在大堂里弹琵琶,免费为酒客们演奏。
她可是顶级艺馆排行前三的高手艺人,技艺水准自不必说。这不,没过多久她还有了拥趸。据说她在台上演奏时,还会有豪客抛钱。
对她来说,现在可真是一个美好生活。
虽是堂弟,但苏御一直把苏集当亲弟弟看,而他的爱妾,也就是苏御的家人。苏御没瞒着卿水兰,直言告诉她,留下这座酒楼的目的。
可美妾却说,自己就是不舍得这大摊子白白浪费掉。而自己在这里也觉得生活更有趣味。
见她坚持,苏御也不勉强,便坐车离开,直奔皇城。
花听风突然消失,没什么人惦记他,可苏御却去内侍省问了问。内侍省掌印太监姬凌云说,花听风每天早晨都来他这里问问太后有没有安排,可这两天花听风没来,而且姬凌云也不知道花听风跑哪去了。
这时苏御觉得问题有些严重。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花听风得罪人,有人报复。可是花听风得罪的人太多,而且他很多事都不对外说,苏御也没办法分辨是谁干的。
从苏御掌握的信息来看,更有可能是三合镖局的人干的,可是现在毫无证据,如何去查呢……
姬凌云道:“你不知道的我知道,我会派人去查。”
苏御道:“那我让锦衣卫九神将去查我知道的。”
由于姬凌云有着急事要办,所以这次见面很短。随后苏御离开内侍省衙署,来到皇城马道,眉头依然紧锁。这时一道人影从街角闪过。吸引到苏御注意之后,他又再次露头。
是白展。
他冲着苏御点点头,随即又消失了。
苏御捻了捻手指,轻声自语:“这小子是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