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御走向婚姻的道路上,王珣一直扮演着“小鬼”的角色。由于她的存在,多次引发苏御与唐灵儿的矛盾,而且都是直接对撞的矛盾。因为王珣是唐灵儿身边人,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战略回旋的地带。
林婉也是唐灵儿身边人,对这些事看得透彻,一把扯住王珣手腕道:“郡主大婚在即,我看二人都乐在其中。你上去之后只挑好的说,坏的就别说了吧。”
“那怎么能行?”王珣瞪视道:“作为郡主最信任的人,我岂能隐瞒郡主分毫?”
林婉央求道:“那你跟我说说,最坏的是什么?”
“车载斗量,我一时说不完的。”王珣挣脱林婉的手:“哎呀,你别拦着我,一会你就知道了。”
由于之前苏御名声太差,林婉对苏御也不是很有信心。担心王珣的话会把郡主惹火,所以在王珣上楼之前叮嘱几句。可是从王珣的态度来看,林婉的叮嘱似乎没起到效果。王珣上楼之后,倒豆子似的把她在华州的所见所闻“倾泻”出来。
不久,郡主屋里的丫鬟跑下来,要求苏御快去郡主屋里回话。
听说郡主脸色不妙,林婉急道:“见郡主之后,无论郡主发多大火,你都要隐忍。你要学会哄郡主,而不是一味强横,或一味服软。软硬兼施才是化解矛盾最好的办法。”
担心苏御年轻不能理解,林婉又深度解读自己的话,说,一味强横的结果一定是一地鸡毛;一味服软的结果会让瞧不起你的人更瞧不起你。
苏御点点头,总结道:“霸凌者变本加厉的勇气源自于被欺凌者的懦弱。”
王珣一惊:“郡主怎的还成霸凌者了?快别怄火了,上去吧,看郡主问你啥。哦对了,你实话说来,到底有没有私生子?”
“没有。”
“别骗人!”
“你看,与你说实话,你还不信。”
“那在华州时,你有几个相好的?”
“嗯…,十六岁之前有一个,不过已被我嫁出去。”
“什么叫被你嫁出去?”
“一个馆女。我花七十万帮她赎身,后以一百万卖给姓王的地主。”
“造孽!”
“造什么孽?对于一名馆女来说,能嫁给富人家已是好归宿。再说,王地主年纪也不很大,才三十二岁。王地主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对她蛮好的。”
“她给你生过孩子没有?”
“没有。”
“确定?”
“非常确定。”
林婉看起来比苏御还要紧张,一前一后来到郡主屋里。
也不知王珣与郡主说过什么,郡主的脸铁青色,坐在那里身体僵硬,手里捏着一块方巾,似有撕扯之意。见苏御上楼,她才把方巾放下。
“劲锋,刚刚我听王珣说了很多。如果我逐一问来,我想这婚就不要结了。可我想了想,还是应该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我不问你,让你自己说。只要你与我坦诚,我便饶你。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也愿意相信那是你年少轻狂。”
苏御一阵脑仁疼,瞥了王珣一眼。
王珣晃头略有得意之色,就好像她立下什么大功似的。
苏御有些不自在了,轻咳一声道:“王珣一个人去打听,打听到的话不能保证完全准确。我在华州仇人不少,若王珣问到他们岂能说我好话?”
唐灵儿道:“不妨事,是非曲直,我心中大体有个衡量。你先说来。”
“从哪说?总要给个方向吧。”
“没有方向,我就要听你自己说。把你的劣迹一五一十交代。”似乎觉得不妥,唐灵儿目光一闪:“孔耘,你下去。”
“喏。”
第三批小丫鬟之一,今日郡主屋里轮值丫鬟孔耘行礼告退。
孔耘走了,林婉和王珣还在。这两个锦衣婢对唐灵儿来说是半奴半友,从小儿在身边,没有秘密可言。唐灵儿也不想隐瞒她们,似乎还想让她们多知道一些,然后与自己“分享”快乐或痛苦。而别的丫鬟完全没有这个资格。
说起苏御十六岁之前的劣迹,可真不少。
既然王珣亲自探查过,估计真的会听说很多。
苏御心一横,开始诉说自己的过去。
一开始,郡主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还有些肯定的意味。可是到了后来,郡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解读她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还干过这种事?
苏御一边回忆一边说:“十五岁那年我与城西恶霸王二打架,结果我没打过,心中有气,于是我烧了他家的草垛子,毒死了他家的三头猪,把他媳妇绑了藏在地窖里,还往地窖里丢了一条蛇。同年,我把小天鹅的大门抗走了……”
“小天鹅是谁?”唐灵儿立刻打断问道。
苏御道:“小天鹅是一家艺馆的名字。老板娘嫌我穷,还总去她家赊账,后来不赊给我,还当街骂我。”
唐灵儿冷声道:“继续说下去。”
“大门被我丢到常家当铺,我说是常家偷盗,于是讹来钱,去把小天鹅的欠账弥补。后来我又与城北武馆打架,当时我说踢馆,结果我又打输了。气不过,到了半夜我就往武官后院扔二踢脚。连续扔了三天。武官的人出来逮我,我带着老黄老吕打埋伏,逮住其中一个,揍了一顿。”
唐灵儿眯眼听着,又把方巾拿了起来,攥在手里。
苏御低着头不看唐灵儿,继续诉说自己的罪过,好像一个心怀上帝的人,面对小木屋里神职人员的忏悔。
“我曾想当一名大侠,于是去土匪经常出没的地方暗中保护百姓。可惜我认错了人,把好人打了一顿。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那男人与他媳妇闹矛盾,二人在山上小道厮打,男人抢夺包裹。我只把那男人当成土匪,于是咆哮一声,下去与那男人厮打。结果他们以为我是土匪。就这样越打越糊涂,越打越激烈。我以一敌二,又打输了。我就爬上高处,用石头抛他们。结果打得他们头破血流。”
“打死了?”唐灵儿眯眼问。
“没死。他们后来去官府报官,可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到现在还是个悬案。”
苏御继续诉说自己的罪行,竟足足说了大半个时辰,唐灵儿听得惊奇,觉得十六岁之前的苏御比唐丸还要恶劣。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各种恶作剧数不胜数,听得长安郡主一忽儿瞪眼睛,一忽儿忍俊不禁。
“十三岁那年,我把隔壁老李家女儿的头绳抢了去,李家女儿追着我满大街跑……”
“你休要避重就轻。”
“我避重了吗?”
“为什么都是十六岁之前的事?”
“十六岁之后,我觉得我开悟了。再没做过错事。”
“那我来问你,小喜鹊是谁?”
得,终于还是说到重点了。
小喜鹊是二世子喜欢的女人,恰逢苏御穿越之前一段时间二人搞在一起。后来被苏御赎身,并卖给了对小喜鹊垂涎已久的王姓地主。为什么王姓地主不自己去给小喜鹊赎身,就是因为二世子在中间闹的。
因为小喜鹊的事,又与郡主聊了足足三刻钟,郡主问得非常详细,甚至问到一些极私密的事情上去。听得两个婢女都不自在了。因为大家都听得出来,郡主其实并不懂那事。可她却不懂装懂,还说得铿锵有力。
郡主越说越气,把手里方巾揉成球抛出泄愤。可那方巾空中展开,仿佛雪片一样落在苏御面前。被苏御接住,又送还给郡主。
这件事严重刺激了唐灵儿,恼火中带着恨意,满脸怒红,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狠话。
林婉说,从没见郡主发脾气时间如此长。怒目数落,从亥时到子时,郡主就没停下来过。直到口干舌燥,郡主依然愤愤难平,坐在那里撕扯绢帕。两个锦衣婢整整站了两个时辰,颇显疲惫。
见郡主没了声音,苏御轻咳一声:“林婉,去给郡主烧壶茶。”
唐灵儿道:“大半夜的,喝什么茶?”
“那去取些冰块来,给郡主卸火。”
“不用!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没有了。”
“当真没有?”
“没有。”
“那东街小翠是谁?”
“小翠儿?那是王二的姘头,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为何与王二打架?”
“不为什么,只因为看他不顺眼。”
“看不顺眼就打人?”
“那时候我才十五岁,眼神不对都能打起来。”
“我不信!”
“灵儿,你是郡主,深居豪门,当然不知道市井泼皮是如何想的。几句话就能打起来。你瞅啥?我瞅你咋的?就可以干一架。”
已过子时,唐灵儿还是不让苏御走。
而且苏御还发现,郡主心里藏着一颗雷,这颗雷一直没抛出来。她似乎是在犹豫,抛出来之后自己也控制不住局面。
二人熬夜对质。
子时已过,唐灵儿平复一下心情,反而用平和口气问道:“雁悲鸣在你家里住过半年,那期间有一名姓谭的姑娘出现。这谭姓姑娘,你为何只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