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花园。

一条品相极佳的细犬被姬凌云带到这里,紧紧抓住绳子,生怕这犬失控惊扰娘娘。

一众太监以皇后为中心聚在这里,如临大敌。

苏御不在场,否则一定会觉得这帮家伙小题大做。一条犬而已,又不是老虎,搞得这么隆重干什么?当然,这一定是苏御的第一想法,假如他知道皇后怕犬的话,或许他搞得比现在还隆重。

说来也奇,人总有一怕。比如有那叱咤风云的枭雄害怕见到深水;有杀人如麻的将军害怕打雷;有执掌权柄的封疆大吏害怕见到成堆的蚂蚁;有冲锋陷阵的勇将害怕密闭狭窄的空间。

而摄政皇后曹玉簪,她就害怕多毛的东西。为了掩盖这个缺点,她经常把玩手里玉兔。可真的有猫犬兔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早早就走开了。

其实曹玉簪此举纯属多余。

犬最会观察人类情绪。这种本能来自于狼。狼族群有明确的等级划分,而且还不是一个等级。狼头和狼头夫人在族群里等级最高,狼头脸色不好,其它狼都灰溜溜的,只有狼头夫人还可以适当活动。之所以犬会忠于人,其实是把主人当做了狼头。如果发生犬袭击主人的情况,只能说明主人把犬惯坏了,让犬产生错觉,认为自己等级比主人高。

这犬见一大群人围着曹玉簪,它认为这个身穿大花袍大腹便便的家伙应该是个超大狼群的狼王夫人。连它的主人都灰溜溜的,它更是不敢造次。

这头大母狼一定很厉害……

“犁万堂。”

“老奴在。”

“你去试试,看这玩意果然灵验否?”

“老奴遵命。”

先给这犬嗅了嗅火雷的味道,然后由犁万堂带着它在几个箱子旁边嗅。

突然这犬坐下不肯走了。

犁万堂很是满意,对曹玉簪道:“娘娘您看,果然好用。”

曹玉簪一喜道:“再试试。”

反复试验,增加难度试验,百试百灵。曹玉簪大喜,随即下令漕运全开,上阳门、建春门不再设卡。

——

上阳门。

看着运纸的马车鱼贯进城,唐灵儿心情大好。见到许多细犬代替人工,在马车附近嗅了嗅便可放行。唐灵儿便知是皇后采纳了苏御的办法。

随即马车扭转,回向郡主府。在车上时,唐灵儿难得夸赞苏御两句。王珣坐在一旁喜笑颜开。

未被选做试女,王珣心情有些复杂。可总的来说,还是心存感念。毕竟当试女可不是个好差事。凭借对唐灵儿的忠诚,王珣一定会选择剁掉孩子。那样做虽然更能得到郡主赏识,可到底有多危险,她心里很是清楚。

难得郡主回府时面带笑容,恰逢午时,邀苏御共进午餐。

“劲锋,听说前些日李漠白去给太子当护卫了。”

午餐结束,苏御刚要走,却听唐灵儿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看了看郡主,没什么脸色,不过听她这口气就能体会到,她果然知道面具李漠白就是苏御,只是当着下人的面给苏御留了面子,没戳破罢了。

苏御轻描淡写地道:“不是给太子当护卫,而是受欧阳镜之雇佣,保护欧阳镜。墨家嘛,就是吃这个的。与党争无关。”

唐灵儿仰着头,冷眼不语。

显而易见,苏御的敷衍之言不能让唐灵儿满意。

苏御眉毛一挑:“只为赚些小钱。”

唐灵儿不再仰头,眉角却微微提起:“赚了多少?”

唐灵儿挥了挥手,屋里人退下,只剩下王珣还在给她梳头。这妮子洁癖得厉害,每次出行回来,都要梳洗长发。

苏御轻咳一声,轻松口气道:“欧阳大财主一共给了二百万,其中一半是给神教的。还剩一半给了我,让我代替他,请教众吃吃喝喝,最后也就剩下个七八十万。”

“一顿饭吃了二三十万?”

“嗯,人多。”

“剩下的钱呢?”

苏御挠了挠头:“这钱你也要收?”

“哼,这次给你留下。”唐灵儿看起来心情不错,可她话锋一转:“你觉得冯瑜如何?”

绝不能说“好”,于是道:“不如何。”

“与你的巷间女子相比呢?”

苏御苦叹道:“哪有什么巷间女子?”

“劲锋,别嫌我絮叨。我再强调一次,既然家里有了,就不要去外面偷。如果再有巷间女子出现,我可就不留情了。”

苏御一直有些担心,谭沁儿的离开可能与这位郡主有点关系。不过听他话里话外的,就算与她有关,也并没下杀手。

苏御一再保证不会出现那种事,唐灵儿翻了翻眼皮,也没说出个好来。

回到后院。

见一群人在吃饭。大家不自觉地就把冯瑜让到主位上。虽然此时她还是丫鬟的身份。而且大家都预见到她的将来并不美好。

要么堕胎,要么接受一次人生豪赌。从往年怀孕试女的死亡率来看,她的未来着实令人担忧。听说冯瑜被选中试女,其母张氏一股火上来,已经病倒了。今天冯瑜正打算去看看母亲。

苏御给她多拿了些钱,只说下午有要紧事,否则会陪着她一起去。冯瑜道:郡马爷事大,不可因奴家的小事耽误了。

见冯瑜懂事,苏御满意地笑了笑。

随后苏御赶往醉仙楼,在那里等待花听风的到来。

申时许,一名白衣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颀长,面容俊朗,手里拎着一把银扇,背后背着琴,美滋滋来到醉仙楼里。他赶了很远的路,可他看起来依然整洁秀雅,丝毫不见疲倦。

虽未曾谋面,可苏御还是一眼认出此人便是花听风。

其实七师兄花听风比八师姐雁悲鸣年纪小。他们的排名是按照入门先后来算的。陈千缶八大弟子当中,最能惹事的是李漠白,最顽皮的是花听风。

陈千缶很忙,他的这些儿徒平时都是放养状态,花听风几乎是雁悲鸣带大的,据说没少挨打。

除了练功之外,只有弟子们惹事时陈千缶才会场面。陈千缶教训弟子从来不废话,直接上棍棒。李漠白挨打都是硬挺着,而花听风就在地上打滚。雁悲鸣的教训方式,就是跟师父学的。

虽然没少挨打,可是长大以后,花听风与雁悲鸣反而是最亲近的。他们之间也极少师兄师师妹的称呼,都是直呼“花老七”“雁老八”。

“七师兄,久闻大名。”

“哦,想必你就是苏劲锋喽。”

“正是。”苏御一摆手,请楼上说话。

上楼时发现花听风的琴很重,也不知他为何大老远背着这个玩意。莫非他酷爱音乐?

来到包间,花听风把琴放下。伸手按动绷簧,原来他的琴是空的。从里面拽出一柄宽剑,那剑无锋,重铁一块。

“想给师弟准备一份见面礼,可一时想不出送什么好,只能将此物送来。”

苏御看了看那剑,不免一惊。

花听风笑了笑:“重铁无锋,一开始我以为是龙啸天袭击你们,后来我去找那人比试,虽然他与龙啸天师出同门,可照比龙啸天还是稍逊一筹。我本想抓个活的,可惜他没给我这个机会。他死了。”

不知花听风是如何知道,并办到的,苏御点点头道:“七师兄出手不凡。”

花听风皱眉:“咱们不能高兴太早,既然他死了,龙啸天就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