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爷唐炯家小儿子有婚事,要娶的是正妻,姑娘是钱家人。

此女与大公子府钱氏正是一家。大财阀钱家也是超大的家族,嫡庶姑娘全算上,每一代都不少于百人。本来唐炯并不同意这桩婚事,因为这位钱小姐并非嫡出。可小儿子唐旦爱那姑娘爱得不行,在家撒泼打滚也要娶来。

要说这唐旦年纪也不大,只比唐灵儿小了一岁,是唐炯57岁那年所得,老来得子,多宠而少教,故而养成顽劣性格。见小儿子这般,唐炯心软便答应了,于是唐旦连蹦带跳来到郡主府,刚跑进门就高声呼喊:

“灵儿姐姐,给我钱来!”

书院小学时,唐旦与唐灵儿是同学,那时唐旦调皮,学习不好,经常挨打。持戒尺的不是教员,而是那一批学生的孩子头唐灵儿。据说唐旦经常被唐灵儿打哭,回家没少告状。而这唐旦又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后来被唐灵儿打到不敢上学。

直到后来唐灵儿被单独培养,他才回到书院。那时他们都不到十二岁,如今早已成为笑谈。

苏御正在唐灵儿屋里,讨论皇室与门阀之间的高度机密,这时唐旦撞门而入,小丫鬟狼狈跟在后面,拦他不住。

见状,唐灵儿明眸一闪,瞪视道:“没规矩,退下!”

“哦…”

唐旦哦了一声,蔫头耷脑地出去了。站在门外,把门关上,再由丫鬟报门,才重新进来。再次进来,先给堂姐行礼,在给堂姐夫行礼,这才道明来意。

唐灵儿面带不豫之色:“你不是有三房了,娶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唐旦郑重道:“这一次娶的是正妻,娶过之后,再也不来麻烦堂姐。”

唐灵儿拨打算盘:“长老府上庶出公子婚事,娶正妻聘礼三十万,姑婆礼八千,衣饰三万,席面二十万……”

玉葱长指在算珠上跳跃,长安郡主对大大小小的用钱之处熟记于心,最后唐灵儿给出八十六万的支款单。

唐旦扭身晃头不肯,只道太少,说这点儿钱办婚礼太寒碜。

唐灵儿念同窗情分,再给他加四万。

他还是不依,干脆坐到地上蹬腿,嚷嚷要二百万才行。

“拿戒尺来!”

唐灵儿抬起一臂,接过王珣递来戒尺,愤愤而起:“嫡长孙结婚才花了一百八十万,你这庶子却要二百万。真是让四叔把你惯坏了!看我如何教训你来!”

唐旦见势不妙,去堂姐桌上抢走支款单,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楼下,跳脚骂道:“以后再不求你!你个刁姐儿,结婚十年也下不出崽来,下出来也没*眼!”

自打苏御来到唐府,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敢用如此恶毒之言咒骂十五小姐。这唐旦可真是让唐炯给惯坏了,想那唐炯一生谨慎,竟生出这么一个泼皮儿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唐灵儿被气得脸色发白,喊上人愤愤下楼去了,坐着马车一直追到唐旦家里。

到了最后,据说唐旦还是被打了一顿。而且这次是唐炯亲自打。

傻小子冒傻气,何苦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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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苏御回屋,憋不住大笑:“要说灵儿也是挺不容易的,才十九岁,就要管这一大家子人,什么样的怪物都能碰见。”

小嬛忍笑道:“论血缘,那唐旦与郡主是一个爷爷,他俩可是正儿八经的堂亲姐弟。”

苏御点头:“这帮人往往又是最难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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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唐灵儿看起来不太忙,基本不怎么外出,只待在屋里不知在捣鼓什么。总能看到有王珣神秘兮兮地上楼,又偷偷摸摸地下楼,不知把什么东西给丢掉了。丢出去很远。小嬛好奇,问苏御,要不要去看看楼上的到底把什么东西扔掉了。

苏御想了想道,还是别没事找事,万一戳破郡主秘密,准没你好日子过。

就在主仆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唐怜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最近妮子压力很大,又变得不爱说话,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小嬛已经几天没跟她说话,生怕惹出事端来。苏御知道唐怜是因为商场的事闹心,可这妮子倔强得很,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连苏御也不肯倾诉。

苏御也不去找她说,倒要看看这妮子能挺到什么时候去。

这一日傍晚,苏御闲来无事,正与老黄在后院下象棋。卧槽马,沉底炮,八路車蓄势待发,眼瞅着三子归边连抽带打,老黄抵挡不住。可这时老黄抓起别腿马就把苏御的老帅给踩了。还大言不惭道,他手下是千里马,没有别腿一说。

苏御满院子追打老黄,丫鬟太监在一旁看着,嘻嘻哈哈。

不时二楼有人影晃动,便知是唐灵儿在向下望。

丫鬟太监们立刻收敛笑容,不敢再弄出声响。

这时欧阳大财主登门拜访,送来许多礼物。欧阳镜对郡主府里的人如数家珍,家中主仆都有份。可唐灵儿只道身体不爽,并未接见,只是让王珣代替道了声谢。对此欧阳镜也不气馁,依然谈笑风生。

看那欧阳镜醉醺醺的,便知没少喝酒。苏御问他,最近又认识了什么人,可有什么好笑的事发生。

欧阳镜道,韩浩那厮也模仿别家驸马纳妾,结果赵玎不同意,夫妻二人闹得好大不愉快。对于这件事,大家一开始不知详情。还都说,莫非这韩浩改邪归正了不成?后来才知道,他看上的竟然是今年秀生节选出的俊俏秀生。

也不知他二人是如何勾搭到一起的,总之现在腻在一起,难说分离。据说这事儿惹恼了唐家十二公子,结果与那秀生大打出手,还问韩浩,到底喜欢哪一个。这事儿就发生在荥泽公主府门口,赵玎听说以后,气得当场昏厥。现在还在家躺着呢,这次公主殿下病情沉重,估计要坏。

“真是人以群分,只是可怜那位公主殿下。”苏御感叹一句:“生意上的事如何,最近没听说你搞赌局。”

欧阳镜叹了口气道:“曹皇后垂帘听政以来,下手可是够狠的。洛阳城里,算上我一共是五大赌王。可皇后娘娘一声令下,就抓走了仨,并没收全部财产,赌场全部关门。如今我也胆战心惊,还哪敢搞什么赌局。也正因为此事,我才来找劲锋商量,能不能给皇后娘娘递个话儿,就说我欧阳镜金盆洗手,再也不敢干那事了,我愿意出钱孝敬皇后,或者曹家。”

苏御想了想:“我早就说过,你们干的是缺德行当。如今遭了报应,可谓天谴。如果你真的改邪归正,我倒是愿意帮你。而且你现在赶上了好时候。此时太子党正缺财团支持。不过……”

欧阳镜一笑道:“劲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一旦支持太子党,我就成了太子党。”

苏御点头:“是的。*治风云变幻,滔天巨浪袭来时,我也帮不了你。我倒是觉得,你不如带着钱财家人离开洛阳,到了潼关以西,我倒是有办法帮你周旋。”

欧阳镜摆手道:“如今我已是半个废人,如果再没点让我感到刺激的事做,还活个什么意思?不过我也已经有了安排,让你大嫂子带着两个儿子离开洛阳。你大嫂那人你是了解的,大户人家姑娘,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品性可靠。我想他们在长安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哦,你是想让大嫂去长安住?”

“长安正是唐家的老巢,在那里,劲锋想帮我才更方便嘛。”

苏御笑着点点头,却觉得欧阳镜今日来找,要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