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老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虽然这句话不是真理,但此时欧阳镜的情况,却比较符合这句话的意境。
其实他没什么事,就是惊吓过度,脑子缺血,昏厥过去。刚把他抬到小西楼,他就缓醒过来,坐在那里唉声叹气,颇为惆怅。
或许是因为小乔的事而上火,让他变得敏感脆弱,疑神疑鬼;或许是因为他只剩下一只眼睛,导致看东西缺乏立体感和距离感。在他见到吕无双“飘”上楼的那一刻,他突然一阵恍惚,感觉见到了那个上吊而死的结发妻子。
用他自己的话说,真是大白天见到鬼了。
说起他那个身材修长相貌姣好的结发妻子,可以说是被欧阳镜祸害死的。妻子不堪受辱,吊死在房梁,两只脚就是悬空的,给半夜归来的欧阳镜留下抹不去的恐怖记忆。
“以前,我从不相信报应。可最近三年,我觉得报应来了,让我霉运缠身啊……”
感叹一句,欧阳镜就走了,晚饭也没吃。
这件事导致欧阳镜郁闷两天,两天后的中午,欧阳镜来找苏御,说想去大相国寺拜拜佛。
苏御写一张字条给他,让他带去给大相国寺方丈明德大法师。欧阳镜说,明德大法师就是个骗子,我想找个得道高僧。
苏御说,苏茂盛在大相国寺当戒律长老,你们早就认识,你可以去问他,大相国寺里哪位是得道高僧。
然后欧阳镜就去了。
苏御以为,他过去就是礼礼佛,许许愿,悼念亡妻,哪知道他披了一套袈裟回来。
苏御眉头一紧,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出家啊?”
欧阳镜一脸严肃:“贫僧暂且代发修行,待去掉一桩心事,了结尘缘,便要剃度,彻底皈依我佛。我佛很了不起啊,看我佛如来一脑袋瘤髻,我就觉得他是唯一能让我的心静下来的人。”
苏御冷眼:“你认为如来是人。”
欧阳镜一本正经地道:“那是当然。”
苏御正色问:“那佛是谁?”
欧阳镜单手合十,单手掐着佛珠:“我。我信佛,才有佛。我不信佛,就没有佛。所以我是佛。”
“那我问你,为何如来有头发,和尚要剃度?”
“呃……,殿下此言……”
“你可知道,当年大相国寺千佛殿也被雷劈过?”
欧阳镜气馁了,把袈裟脱掉,佛珠丢到一旁,指骂道:“那和尚就是个卖袈裟的,一件破袈裟,要我三千钱。还说我是有缘人,照顾我便宜。结果我出门打听,别人都是两千买的。唉……”
苏御忍不住失笑。
欧阳镜也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他们闲聊时,忽听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声音低沉,一听就有几百匹马。
能在清化坊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一定是安国公回来了。此时秦王府围墙高大,即便是站在小西楼二楼,也看不到外面情况,于是苏御和欧阳镜走出大门张望。
果然见到大司马卫队,打着唐振旗号,苏御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并没见到唐振本人。因为他是坐车回来的,而不是骑马。不知为何,感觉队伍有些混乱,形色匆忙。似乎有什么不妙的事已经发生。
但这只是一种感觉,苏御没太往心里去,还是照常准备着,与欧阳镜说一声,便转身回府。
每次唐振刚一回来,前三天一定是非常忙碌的,有吃不完的席、说不完的话。秦王也提前通知国公府,会为安国公接风洗尘。
或许唐振不会过来,因为两家实在是太近了。国公府的接风晚宴,二人就会见面,该说的都说完了。唐振绝不会因为吃喝,再跑来秦王府一趟。
而秦王府的这次接风宴邀请,也只是出于礼貌,家里连菜蔬牛羊都没准备。当然,这个决定是唐灵儿下的。
听说哥哥回来了,唐王妃又变成了那个乖巧喜悦的妹妹。亲自抱着一摞文件,去往大司马殿作报告。
只是记得,以前长安郡主当姑娘时标准身材,那时候她抱着文件,笑盈盈去找哥哥,着实好看。如今胖成这样,还是那样笑着,莫名有一种喜感。只是她自己不觉得。
等她去到大殿,一定要插队,无论前面多少人排队,她都要直接闯入大司马书房。这是唐氏长老的特权,不过唐灵儿不是长老的时候,她也有这个特权。
“殿下,一同过去吧。”
“好,我正有此意。”
每次唐振长途归来,他们夫妇都是共同前往。欧阳镜内心掂量一番,没求苏御带着他一起进去,他也不打算去排队,而是跑去八小姐府,找小乔去了。
苏御瞥了欧阳镜一眼,只是希望他别把事情闹得太大。
欧阳镜曾说,靠一个小丫鬟帮他收集罪证。没想到唐振提前回来了,时间太短,想那小丫鬟也抓不到樊春梅什么罪证。于是苏御不再多想,跟着唐灵儿一起去见西游归来的西北大军阀头子。
“国公今日不见人。”
大司马卫队封锁大殿,唐振今天一个人也不见,包括唐灵儿和秦王也被拒之门外。卫兵给出的理由是,国公染了风寒,怕传染给别人。
一听这话,众人感叹着鸟兽散去,各自回家。唐灵儿很是关心,趴着门缝喊话,可唐振不回应她,她就一直敲门。
这时屋里传来恬静的声音,恬静再次强调,国公爷今日不见人。
闻言,唐灵儿更加难过,眼眶微红往家走。
苏御没着急离开,而是听着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
普通人听不到那么远,但苏御屏气凝神,倒是能听个七七八八。他们说,唐振路过长安时,遭了变故。二人刚说了几句,便警觉地闭上嘴,各自招手离开。
苏御扭头看大司马卫队,卫队长甄霸道风尘仆仆,一副疲惫之相,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坐在那里。苏御心中泛起嘀咕,可他没说什么,便背手离去。
“王珣,去把唐博唤来,我要嘱咐他几句。”
唐灵儿不仅传唤唐博,还先后唤来顺内院、史进冲、甄霸道。然后召开长老会,也不知商讨些什么。
苏御甚至有一种感觉,她是在给唐振病逝做准备。
……
国公府大门紧闭,谁也走不进去。连唐博都走不进去,见唐博被挡在门外,唐灵儿把他安排在郡主府后院正房屋住下。
唐博很不理解这件事,有些懊恼,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
掌灯时分,秦王站在后窗,向后瞭望,就见到怄气的唐博。苏御摇了摇头,觉得这孩子差了点意思。
苏御认为,一个人能不能承担大事,从少年时就能看出端倪。
十五岁的人,还不能展现出过人之处,就说明他没什么天赋。通过学习,学到的是知识,知识能改变一个人的运,但不能改命。直白一点说,就算是一个满腹经纶的养生专家,也未必长寿。而一个人的天性、天赋,也是命决定的,是学不来的。
当然,苏御的看法从来就不是绝对正确的。也有大器晚成者,这帮人经历过什么,让他们开悟,着实令人深思。但别人的成功,是很难被复制的,或许人家悟出只属于自己的道。
安国公的继承人,命和运同样重要。若唐振就这样死了,就是长老会决定谁来继承安国公之位,凭借现在唐博的表现,他未必当选。神策总参唐离,才是最佳人选。
“殿下在看什么?”
见秦王站在后窗有些时候了,唐灵儿不禁问了一句。
苏御转过身:“我在看唐博。”
“博儿怎么了?”
“这般时候他不采取一些行动,却在那里怄气……”
“是我让他安心歇着,这有何不妥?”
言说人的“智”有八种,其中一种就是稿人际关系。这样的人来到人堆里,就觉得快乐,如鱼得水。如果他愿意,他更容易成为领导者。
相反,一到人多的地方就恐惧、厌恶,他就不适合搞人际关系,因为他缺乏这方面的智。但并不是说这样的人笨,或许他还是其他领域的天才。比如数学,比如音乐,比如很容易分辨植株,等等。
显然,唐灵儿就缺乏这种搞人际关系的智,她非常不喜欢待在人堆里。可她却拥有别的智,比如她对文字敏感,爱读书,阅读速度快,书写也很快。她对数字敏感,计算又快又准。
她能当上高管,是因为她是唐振的人,这是娘胎里带来的人际关系。可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她就当不上高管。
“不好了,国公爷病情加重,已经失语。”
“啊?快给我准备衣裳,我要去看哥哥。”
大半夜的,唐灵儿哭着鼻子走了,可刚走不长时间,她又回来了,因为不只是她进不去门,唐恂、唐宽、唐典一律挡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