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郡主府作为清化坊的经济中心,必然会有很多人来来往往。但除了那些办公人员,能走进宵凤阁书房的也就是唐氏高管和一些老姑奶奶、老夫人和公子夫人、世子少夫人。像唐轱辘唐铁锤家媳妇那种货色,别说宵凤阁书房,就是一楼大厅都没有她们的立锥之地。
家族运转与钱是分不开的,所以诸位长老也经常来宵凤阁报销、支款。而这其中唐宽唐典经常结伴而来。
这两位长老同时来宵凤阁报账,有这样一个好处:万一账目出现问题,他们两个加上唐灵儿,三位长老就可以决定这个“问题”到底是不是问题。
只要他们三个默契一点,一些小麻烦就迎刃而解。即便将来开长老会,有两个长老为另外一个长老开脱,那么账面上的亏空就很容易说得清楚。
比如一位长老说,那天出了什么什么意外,所以多花了点。另外两位长老说,我知道这件事,当时的状况下,就应该这样办。云云。
任何人都会犯错误,而互相通融也算是一种美德,是会得到回报的。唐灵儿也是这样做的,她不会揪住唐宽唐典的一些坏账不放。
这不,唐典的账目又出问题了,大约亏了500多万。钱具体花哪去了,其实他自己可能也说不大清楚。不过自从当上长老之后,他很少跑出去玩耍,都是在家里搞。
前一阵赵玲珑韩浩给他弄了个秀生,那秀生可真是个招人稀罕的,唐典甚爱之,估计这500多万的账面窟窿,就是来自于这里。
唐灵儿心里清楚,这次还是会放过唐典,但她依然非常不痛快。
熟悉唐灵儿的人都知道,这位门阀小姐喜怒形于色,那脸铁青色,拉得老长。即便是十二公子唐典,也会因为心虚而不敢与她对视。
且不说叔伯堂兄,就是亲哥哥唐宽,在小妹面前偶尔也会惭愧低头。没办法,财政大权掌握在妹妹手里,而自己花的那些冤枉钱,其中理由实在是说不出口的。总不能跟妹妹说,哥哥我嫖娼花了,你帮我把窟窿填上。
要知道这两位公子在外面那可是风云人物,都是要脸的人。
最近唐灵儿一人管两家,白天去国公府坐镇,晚饭后才回家,所以唐宽唐典也是晚饭后才过来。
天快黑了,唐典报了账,好心情地下楼梯,迎面撞见一名俊秀小太监走上来,唐典一喜,张开双臂,拦住去路。
童玉向唐典行礼,面带难色侧身站立,让开道路。可唐典却不走,而是目光玩味地盯着童玉。忽而猥琐地笑了笑,抬手,在童玉脸蛋上掐了一把,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十二公子骚扰童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这种事童玉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而且他不说出去,别人也不知道。
值得一提的是,是他以为别人不知道。
……
唐灵儿白天坐镇国公府,晚饭后便离开,并把国公府大门关上。
她在国公府时,欧阳小乔和樊春梅都没动静,可当她前脚刚走,蓄力一白天的两位侧妃就躁动起来。她们不约而同的聚到安国公书房,好像故意找茬似的说话,然后争吵。
樊春梅不是一个善于吵架的人,而欧阳小乔却颇有些街巷气质。虽然她语速不快,可她慢悠悠娇滴滴的言语中,常见斧钺钩叉,把樊春梅砍得东倒西歪,被骂得干瞪眼。
也不知是谁给樊春梅出的主意,宁愿挨骂也不退步,不时憋出一两句话,咆哮着喊回去。小乔就掐着小蛮腰,摇头晃脑怼回去。两个人一直吵到掌灯时分,唐博才带着人把她们分开。唐博给出的理由是:爹爹不在家,书房里就不能见火。
两位侧妃都固执地认为,要把自己的领地保护住,向唐振展示她们对内宅的控制力。
可控制那么多人是需要钱的,当欧阳小乔跟父亲要钱到时候,欧阳镜上火了。
欧阳大老爷有钱,可他刚完成投资,手里没现金。面对紧急情况,只能快速套现才能供女儿继续斗下去。否则女儿前功尽弃,欧阳镜心里也很难过。
可现在还有十个亿的欠款,自己如何才能弄到钱呢?再去找秦王借?说来,人有脸树有皮,刚借了十亿,还怎好意思再张口?
后来欧阳镜琢磨着,拿自己手里的三十家红浪漫做质押,去找韩氏财阀贷款。
在好友韩浩担保下,韩氏大钱庄派人来做资产鉴定。各种装修和经营项目不算资产,韩氏只说欧阳镜的固定资产将近六亿,给欧阳镜贷款两亿钱,而且还要签订一份类似对赌的协议。
一年之内,要求欧阳镜连本带息还两亿两千万钱,否则三十家红浪漫可就是韩氏的了。而且没有提前还款一说,就是明天还钱,利息也是两千万。
欧阳镜觉得亏,可还是硬着头皮签下协议,取来钱,送给小乔一部分。
送完钱,欧阳镜有些失神地走出国公府,两只脚不受控制的走向秦王府。来到大门前,他叹了口气,整理好情绪,手持羽扇,扇着风,乐呵呵的来到小西楼。见童玉嘟着嘴坐在楼梯口,欧阳镜笑问道:“童公公哪里不舒服么?”
童玉情绪不高站起身道:“没事的,就是有些头疼,想必一会儿就好了。”
欧阳镜笑了笑,扇指二楼。
童玉会意地道:“王爷正在与诛邪克谈话。”
“哦,是诛邪将军,那一定是要紧事。”欧阳镜指着院子说:“我先在外面等候。”
欧阳镜坐在小西院,发现老黄不在这里,他还打趣说老黄找到相好的了。不多时欧阳小婵、欧阳小环姐妹过来问候欧阳镜。听他们父女嘁嘁喳喳,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小婵嘟着嘴,老大委屈的样子。而欧阳镜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诛邪克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更不是一个溜须拍马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有些恃才傲物。虽然诛邪将军两条腿断了,可他依然力开三石,从未放松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苏御与他谈起皇子牧遇刺的事,诛邪克说,那事不是他干的,但八成是张康干的。这话是赵挺告诉诛邪克的。当年诛邪克是安西郡王赵挺手下第一爱将,也是绝对心腹,无话不谈。
而诛邪克也一直忠于安西王,抛头颅洒热血陪着赵挺一起造反,直到重伤倒地,才彻底放弃挣扎。而失去诛邪克的赵挺,很快就死在乱刃之下。
按照《大梁律》,诛邪克早就应该按谋反罪株连九族。他全族人能活下来,全屏秦王周旋。但这种人情,苏御从来不提。
人情就怕提出来,一旦提出,就没有人情了。
比如我对你如何如何,你应该如何报答我。
这话只能让对方自己去想,不能说出来。他能想到,就是人情;他“想”不到,那就不是人情。
一般情况下,稍有阅历的男人都不会说,但女人们似乎很热衷于此。如果男人也说,那简直是糟透了。苏御一直认为,男人应该有最基本的城府。
再把诛邪骏唤来,父子相见。诛邪骏来到父亲面前,展示他所学,通篇背诵《千字文》,流利通畅,一气呵成。诛邪克甚是满意,再嘱咐儿子几句,便告辞了。但临别时,诛邪克说了一句话,让秦王心里一动。
他说,贤王孙赵权曾去过函谷关,但诛邪克没见他,只是让副将典奉代替,陪同赵权在附近转了转。
诛邪克前脚刚走,欧阳镜就挥舞大袖走了上来。
欧阳镜是一个心宽的人,宽到病态的程度,就是他媳妇跟人跑了,他最多伤心三天。可今天秦王见到欧阳镜,觉得他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巨大无比,即便心宽如欧阳镜也难以化解。估摸能让他压抑四天。
果然,没等秦王问,他就自己说出,他觉得欧阳小乔的做法不对……
“公妃死得太突然,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小乔已经出手了。既然已经出手,就不能停手……”他叹了口气,把羽扇丢到一边。
苏御问:“就算给你腾出时间,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欧阳镜揉了揉鼻子,盯着苏御,像毒蛇一样盯着:“劲峰啊,其实我早就发现,唐博对咱家小乔很有点意思……”
苏御一瞪眼,喑哑道:“你疯了!”
欧阳镜眯了眯眼睛:“我没疯。我很清醒,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清醒!”
说话间欧阳镜站了起来,低声,咬着牙说:“国公远在万里之外,公妃暴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他又开始了。
那个想挊太后、杀亲王、谋求公妃之位的欧阳镜又回来了。
虽然前两项已经失败,可这并不能让欧阳镜彻底死心,一旦出现时机,这位实干家一定会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