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王世子世孙就好像中了诅咒似的,一个接着一个死,而且都是横死。当然这是充满迷信色彩的说法,不可信。但梁朝人就是很迷信,于是去请大相国寺明德大法师,来王府观察气象。

明德大法师见到太上皇般的贤王,三拜九叩不在话下,看起来极恭顺谦卑。可当大法师开始行动时,却是十分高调,颇显高人风范。

大法师头戴金冠,身披袈裟,手托罗盘,在贤王府里大摇大摆走一圈下来,没说什么。后来又把贤王和王子王孙的八字要来,一番掐算,语出惊人。

他言道:贤王千岁身份高,根骨重,无论什么风水,千岁都能压得住。贤王福报也是极大的,无论怎样的大富大权祖宗福荫都承担得起。可世子世孙的根骨,照比贤王差距甚大,因此承担不起这样的福报,故而被活活压死。

“所以不是王府风水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大法师总结道。

闻言,薛仁拉沉脸道:“大法师此言何意?莫非是说,贤王压断了子孙福脉?”

大法师手指高翘,轻撵胡须:“薛先生这番话,确是道明天机。”

闻言,王府众人勃然大怒,甚至有人高声呵斥:秃驴,妖言惑众!

这时大法师不紧不慢地道:“众人何必急于咒骂?难不成,这贤王府里是不允许说真话的?若果然如此,那还请贫僧来干什么呢?再说了,贫僧又没说不可破解,汝等便如此咒骂,是不是有点……”

大法师欲言又止,贤王笑了笑道:“圣僧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且说破解之法。”

大法师一笑道:“只消找一外人,封那人为世子或世孙,让他引走祸端,便可保证王子王孙周全。”

大法师指明道路,大家便讨论起来。恰巧此时赵晃带着些礼物来见三叔,正赶上他们讨论这件事。

听贤王老爷子说,要从别人家过继一个孩子到王府,封那孩子为世子,还要把六师统帅的头衔一并让他戴着,但虎符不放在他手里。待贤王百年以后,再废掉那人世子头衔,将爵位归还王府子孙。

此法得到大法师夸赞,言之甚妙。

这时赵晃眼珠一转道:“三叔,自从我爹死了以后,您就是我爹。那何必去外面找人呢,您直接把我当世子算了。我命硬,扛得住。”

“呵呵,晃儿孝心,叔心领了,可叔也心疼晃儿啊。”

“唉!三叔不必多言。三叔家之难,便是我赵晃之难,此任非我莫属!”

皇族大混混赵晃,就这样又混了一个相当硬气的头衔。

他今天来,本是想求老爷子别动他的军职,可现在他再也不用担心这事。

虽然毫无实权,可赵晃的名头甚大,贤王世子、鲁山郡王、玄甲军总督粮官,六师统帅。在玄甲军内部,是与张云龙和赵御齐名的大人物。从此,被人称为大帅,晃帅。

至于金吾五卫和左羽林卫的虎符,贤王交给了孙子赵权。

赵权十五岁掌握实权,在这一代皇族当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

赵源人品不佳,他死了倒是没什么人怀念,反而好些人心里痛快。且不说那些曾被他欺辱迫害的人,就是他家媳妇们,也多是心里藏着高兴。

讲真,没跑到棺材前唱两嗓子,舞上一蹈,这都是在压抑心情了。

忽而听到不远处有人家放鞭炮,也不知那人是否是故意。不过这朗朗鞭炮声,着实令那些跪在灵堂中的小寡妇们心情愉悦。

赵源人品虽然不好,但不能低估他的审美,他家十二个小媳妇,各个俊俏。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十四岁。可以这样讲,每一个单拿出来,打扮上,都是画中的美人儿。灯笼好贴纸,九寸好扇面。

过了头七,赵源这一块臭肉被抬出家门,送到洛西皇室墓葬群。赵源这横死的,不能进祖坟圈子,只能选块边角之地,挖个大坑,棺材吊起,往那一放,黄土填埋。此状,当有哭声,可俏寡妇们竟然无声。

这时家中老太太(赵锵夫人)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丧良心的,我儿活着时,你们大半夜尖叫着喊他爸爸爹爹,如今死了,怎都成哑巴*了?就算你们不想哭,假装哭几声还能怎的?能少一块美人肉不成?一群贱婢人,非要让我骂你们!”

被夫人骂了,寡妇们妆模作样哼唧几声,比母鸡下蛋都费劲。没有眼泪,就掩面而叫。看着一群贱人在这表演,夫人气得心口发闷,热血翻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随即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当黄土成丘,天下只有这当娘的伤心欲绝。

丧事办完回到家,夫人看着这帮寡妇就来气,召集到一处,问她们可有愿意给赵源守寡的?

十二个寡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后发言,其中十个想再走一步。

十个寡妇一共生有七个儿女,也都没人要了。

话说,这十个寡妇怎如此凉薄,而且不在乎王府之家?

原因还是与赵源没得感情,甚至怀恨在心,而且这十个寡妇娘家都是富贵人家,并不留恋王府。

想过去,赵源平日里就不办人事,对媳妇下手狠毒。曾有个媳妇,只因为与外人多说两句,就被他活活打死。还有个媳妇,因为不会叫唤,被他掐死。可想而知,其他媳妇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去?

平时赵源酷爱饮酒,一饮酒就回家打媳妇,这十二个媳妇都没少吃他的拳头。各个恨意满怀,如今他死了,给他守他娘的活寡,趁年轻赶紧再走一步。

尤其这十个要走的寡妇,个个俊俏,没有一个是愁嫁的。在赵源死的当天,其中五个寡妇就接到下家的秘密邀请,只要寡妇愿意,过了三七就可过门。

其中一个最漂亮的,名叫薛佳俏,好身段,好相貌,即便不打扮,也是顶级的美人儿。想当年,若不是被赵源霸凌祸害,八成要被皇宫选走。

也不知因为什么,这女人越漂亮,越受赵源虐待。也因为此,她心中最恨赵源。

如今赵源死了,可把她高兴坏了,恨不得插翅飞去,先回到娘家暂住,快点找个新婆家。

可是找谁呢?

话说这薛佳俏可是个心高气傲的,本来薛家就是功勋街大富大贵人家。叔叔薛云,更是抗胡的名将,时势的英雄。前后两次王争,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运气极好的,都选对了边,战对了队。现在还是万人中郎将,颇有功绩威望。

在叔叔名望之下,二十一岁的薛佳俏心气极高,普通男子她可看不上。

这一日,刚过头七,夫人就把小寡妇们聚集一处,高声叫骂:“要是想走,就赶紧滚蛋!”结果薛佳俏二话不说,带着婢女扭头就走。至于留在婆家的四季衣服和金银首饰,她是一样也不取。

就这样回到娘家,对母亲讲诉这些年的真实遭遇,母女抱头痛哭。

其母说:女儿这些年受到非人待遇,好是让娘心疼,若女儿想再走一步,当娘的豁出老脸,也给你介绍个好的。

“你心里可有中意的?”薛母问。

俊俏如仙女的薛佳俏脸色微红:“有倒是有,只是……”

“谁呀?”薛母好奇问。

薛佳俏振作精神道:“再羞耻的事,也不避讳父母,容女儿直言道来。想当年,长安郡主大婚,女儿在北市街边观那婚礼盛况。一眼望见白马上的苏郡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见到天人。从那以后,女儿一心在郡马身上,再容不下别人。那赵源三番四次夜里来烦我,都被我打将出去。我打他,他就打我,打得那个狠就别提了。当然,咱把理说在前头,是他先糟蹋我,不能怪我心里有别人。娘,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嗯呢,闺女这话真个在理。当初他祸害我闺女,我死的心都有,要不是贤王老爷子做主,这事儿定不能成的。”薛母想了想,又叹口气道:“苏郡马倒是好人才,可现在人家是秦王了呀,王府那么高的门槛子,娘这小短腿恐怕是迈步进去了。更何况,那唐王妃好似拦路的猛虎,闺女恐怕是闯不进去的。”

薛佳俏道:“娘只道其一,不道其二。虽然唐灵儿难缠,可秦王府到底是没有婆婆的。这样家里,我只要对她百依百顺,她还能把我怎样呢?更何况她在家里也不是没有对手。那西门家和孟家姑娘,哪个是平头的?我想,她也是需要帮手的。我去了那边,一门心思帮她,她爱我还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