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就云淡风轻来了那么一句。
时序额角突突:“陆文州,你那么认真画了思维导图,就回答个‘你猜’?”
“我学你的,你不就是最喜欢让我猜吗?”
时序深呼吸,压下心头的烦躁,他听着陆文州这么不着调的话,怎么也觉得这男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性格:“那……那你把这个给我不就是要我——”
‘要他问’的关键字眼还没出,就被径直打断。
“时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觉得我们既然已经离婚,你就不应该再这么依赖我,遇到事情要多思考,怎么什么都要来问我,现在是没我不行了?还是你是想要跟我旧情复燃?”
时序:“……”
“如果不是,请你挂断电话,不要再纠缠我,如果不挂断——”
嘟——
时序果断的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到一旁的沙发上,站在落地窗边盯着花园外头的鱼池。
怎么都想不通,上次真的没多想,还以为真的只是巧合。
但思维导图都列成这样还是巧合吗?
给他找来心理医生是为了试探他吗?
时序1≠时序2
时序2=宝宝
他顿时烦躁的抓了抓脑袋,啊啊啊啊到底是为什么啊!!结果不小心扯到头发疼得倒吸一口气,放下手时,就看见被自己拔掉了两根头发。
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气死他了,剪头发去!!!
。
电话那头。
“……”
陆文州淡定的放下手机。
薛管家给自家陆总递上苦咖啡一杯:“谈不妥?”
“谈什么。”陆文州接过咖啡,抿了口,尝过味道后拧眉,看向薛管家:“这个味道怎么跟平时不一样?味道太苦。”
“您一直喝的都是瑰夏红标。”
“这次很苦。”
“是你心里苦。”
陆文州:“……”
落地窗外的光线投入诺大的书房,落在背靠椅背的男人身上,兴许是昨晚的消愁行为,金丝眼镜底下的眼眶泛着轻微的血丝,尽管熬到几近清晨未睡,但身上熨烫笔挺的黑衬衫依旧透着一丝不苟。
薛管家见自家陆总没说话:“小夫人刚才——”
“什么小夫人。”陆文州沉下脸,他抬眸看向薛管家:“我不是让你改口喊时先生吗?你刚才也是这样喊他的?”
薛管家正想说不是,结果就听到自家陆总问:
“那他是什么反应?”
薛管家:“。”强压下唇角的弧度,淡定道:“没,我是喊的时先生,您吩咐的我怎么会出错。”
陆文州表情有那么一刻的不自然,很快也就恢复淡然,随后慢条斯理端起咖啡又喝了口,过于醇厚苦涩的口感在味蕾上冲击着:“东西都给他了?”
“时先生都丢了。”
陆文州端着咖啡杯的手一顿,掀眼皮:“什么?”
“时先生觉得碍眼,就用三倍的报酬让工人们把东西原路搬回车上,然后让他们把东西都给分了或者拿去卖也可以。”
一声轻笑在书房里响起。
“他现在是有钱了,都会这样挥霍,说丢就丢。”
与此同时,咖啡杯放回桌面,放置的力度稍微有些大,咖色的**溅了些许出来。
薛管家一贯处事不惊,淡定走上前,抽了两张纸巾将桌面擦干净,听到这句话心里想,还不是您教出来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按照每天五千万零花钱这样的规格养爱人。
他还是顺着自家陆总的意思:“对,里面还有很多情侣装,怎么说丢就丢。”
陆文州看了薛管家一眼,深呼吸。
薛管家把纸巾丢到旁边的垃圾篓里,又道:“而且他也没有学到陆总的好品质,比如在家里应该要穿鞋,应该要保护好自己,刚才看见他光着脚走出门,之前右脚不是还受过伤。而且脖子上好像还受伤了,缠着一圈纱布,看起来挺严重,眼睛也很肿。”
这句话说完,书房陷入沉寂。
“谁让你说这个,先出去吧。”
薛管家端起桌面上这杯令自家陆总不满意的咖啡:“那我让兰姨重新给冲一杯蜂蜜水。”说完便离开书房,留给对方一个需要独处的空间。
门关上。
诺大的书房里采光极佳,空间比云顶别墅大了几倍,也让安静时克制的情绪扩散几倍。
陆文州将鼻梁上金丝眼镜摘下,放在桌面上,手臂随之搁在桌面,曾经佩戴婚戒的那只无名指认真看似乎留下了佩戴过的痕迹。
他目光却落在一旁。
断裂的项链放在白色的托盘里,蓝钻在太阳光线下折射着漂亮纯透的钻石光泽,耀眼至极。
那一幕,硬生生将项链从脖子上扯下来的画面在思绪里被瞬间放大,对方疼时皱着的眉,不是他扯断的,但也像是他扯断了,这当中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他想了一晚上都想不通。
无数次感觉到小鸟要飞,但他都不知道会走到这一步。
谁说的四十不惑。
过了好一会,他微侧身,将右下角的抽屉被拉开,里面放着个精致的白色方形锦盒,拿了起来,打开。
蓝钻戒指别在锦盒里,在触碰阳光时钻石切面折射着璀璨,像是早已等待被戴上。
最后,断裂的蓝钻项链被放进盒子里。
盖子合上。
与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求婚戒指暂时封存。
半晌后,他拿起手机拨通自己特助的电话。
“陆总周末好,请问有什么指示?”
“打扰你周末了,是这样的,我需要你帮我安排为期一个月的出差行程,明面上的。”
电话那头的特助疑惑:“明面上的行程?”
“嗯,明面上的。”
“就是比如我的行程为您安排的是去美国,但您不一定回去那里时间由您自己安排是吗?”
“对。”
特助没想到会让自己安排:“怎么不让时秘书——”
“他这几天会递交辞呈,如果他找你,你就回复等我回来再处理就好。”
特助:“……?”这种事情,这夫夫俩私下不能解决吗?怎么突然那么公事公办,不会是又跟时秘书吵架了吧?但这些又不是他一个特助可以插嘴的:“好,我明白了。”
“我这个月暂时不回集团,如果有什么事情直接打电话给我,如果找不到我可以找周慕云或者是陈泊闻。”
。
“先生,你那么漂亮的头发真的要剪掉吗?”
“嗯,剪掉吧。”
镜子里,长发青年一点一点被剪去长发,养得极好的长发丝丝缕缕落地,剪去了原本的精致,将原本出色的轮廓彻底露出,额前细碎的亚麻发色贴上冷白的皮肤。
优越的五官在干净利落的短发衬托下透着漂亮的英气。
时序看着镜中的自己,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他眼眶倏然红了,却笑了。
好久不见了。
时序。
在离开理发店前,他捡起两缕剪落的长发,跟前台要了个密封袋,将一缕头发分别装进袋子里,才离开。
这缕是‘时序’的,尘归尘,土归土。
接下来就由他来做主吧,他想看看自己能够走到什么程度。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就算是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辛苦,这都是必须的代价,人的一生那么短暂不为自己活一次就很有可能成为永生的遗憾,他不想再像过去的自己那样还没为自己而活就死了。
然后给陆文州发了一条消息:
【周一我们去民政局离婚。】
谁知,这条信息就跟石沉大海一样。
时序:“……”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丢给他一份字迹鉴定书,这老男人该不会想耍赖吧?
。
广东五月的天还不算热,早晨的上班时间车流高峰,这个路段有些堵车,塞了一会车。
时序开着车驶入陆氏集团停车场。
集团给每个有车的职员都配有固定的停车位,之前陆文州不给他开车,觉得他车技烂透,一开始是没给他配车位,后来他软磨硬泡才让他自己开车上班。
将车停好后,他开车门下车。
“早啊时秘书,你剪短头发了?!”
时序正好看见特助停好车走过来,一脸诧异看着自己:“早上好方助,嗯,觉得有点热就把头发给剪了。”
更何况他一个人不会打理还留来做什么。
特助见况叹了声气。
时序:“?”
“陆总跟我说了,说你可能会提交辞呈,所以你们俩是又吵架了?你这是剃发明志?”
时序:“……”他听着,也没想多解释,这些事情越解释越乌龙,就含糊其辞:“就打算出国读书,所以才想辞职,对了方助他今天有什么行程吗?”
还想着今天把辞呈递给陆文州,然后赶紧去民政局离婚,再加上还有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跟交接工作,怎么样等走也得是一个多月后的事情。
“陆总去美国出差了,一个月后才回来。”特助见时序表情一愣,确实觉得他们俩不太对,毕竟上一会陆总出差也是突然就走,时序就是这个表情:“你们俩,又冷战吗?”
时序沉默两秒,而后,他似笑非笑道:“冷战?不,是世界大战。”
靠!!!!
这老男人竟然耍他!!
那么淡定的签了离婚协议,骂他也骂了,竟然给他玩这一出?出差?骗鬼!!
“方助,他去哪个地方?”
特助心想,这个陆总还真没说,也只能如实摇头。
时序听到这如果还不知道陆文州是什么意思就真的白跟这男人一年了,他拿出手机,找到陆文州拨电话过去。
——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
他没死心,打开微信,想给陆文州打微信电话,接过下方弹出红色字眼: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时秘书,那我先——”
“方助,你的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时序问。
特助本想着说先上去了,但听到时序这么说,也只能默默的把手机递过去,怎么说也是总裁夫人,就算是跟陆总吵架了这个咖位还是在的。
时序说了声谢谢,接过特助的手机,输入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见显示‘陆总’的字眼,拨打过去,现在美国是晚上八点多,这男人肯定没有睡的。
不一会,电话接通。
“怎么了方文?”
时序沉着脸:“陆文州,你拉黑我了?”
嘟——
电话果断挂断。
一旁的特助:“……”好想逃。
时序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再拨过去,然后就是: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特助:“。”很好,他也被拉黑了。
时序呼吸凝滞,像是忍了又忍,眉头微蹙,须臾后,他把手机递回给特助,有些抱歉,轻轻说了声:“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特助拿回自己的手机,心里又想,太不可思议了,他们陆总竟然会玩电话拉黑微信拉黑这么时髦的一招,见时序好像气得够呛,只能安慰:“时秘书,你也别太郁闷,可能是陆总正在气头上。”
时序作了几个深呼吸,压下被搞心态后烦躁,微笑:“没事,我等。”
陆文州,一把年纪了还耍赖,你等着来!!!!
美国。
拉斯维加斯棕榈赌场度假村。
度假村名为的Empathy Suite房间,价值十万美金一晚的套房,荣登世界最贵酒店,没有之一。
此时某位‘一把年纪’正跟自己另外两个好兄弟坐在可以俯瞰拉斯维加斯大道美景的露天阳台。
“拉黑这招太阴,陆文州,你怎么跟我二十几岁的时候一样哈哈哈哈,好幼稚啊。”
陆文州把手机放在一旁,见周慕云笑得那么放肆,拿起玻璃桌上的威士忌,喝了口,而后用掌心握着杯口,拿着放在膝盖上,严肃认真道:“我只是不希望他对待婚姻那么草率,给他一些时间再认真思考。”
陈泊闻别开脸忍笑,强忍克制着,努力把这三十几年的悲伤事都想遍了,想着怎么安慰要被离婚的好兄弟,但是一想到陆文州竟然都开始会玩拉黑这招,就是为了拖延离婚,然后本人还那么义正言辞说给对方思考。
实在没忍住,低头笑出声。
周慕云早就憋不住,笑得最放肆,他跟陆文州碰了碰杯:“得了兄弟,在我们面前还端着吗,伤心就哭,有什么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就是离婚吗?离就是了!”
陆文州沉着脸:“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敢去找其他男人?”
陈泊闻笑着仰头将杯中的威士忌喝完,放下杯后,调侃道:“他要是真找呢?那你就哭?”
“我真做得出限制他出国的事情。”陆文州见周慕云把杯子碰过来,跟他轻碰了一下,须臾后,他说出自己的百思不解:“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你这个小祖宗那么有个性,搞不懂也正常。”周慕云笑:“而且就非得要弄明白吗?人的一生太明白的话其实容易转牛角尖,与其明白,倒不如顺其自然。”
陆文州将胳膊撑在两侧大腿,宽肩下沉,握着的酒杯垂放在腿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夜色。
“我是觉得你就算是再不舍又如何,这人的心不在你这里你给他再多东西都不会懂得珍惜,有的人就是要撞南墙,就是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陈泊闻站起身,走到栏杆前,他侧身看向陆文州,笑着朝他举了举杯:“这就是二十几岁跟三十几岁的思考能力,他还没尝试过失败,跃跃欲试,但我们已经看过太多,所以他没看过又怎么会甘心躲在你的臂弯里,就让他去磕磕碰碰吧。”
“还是那句话,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周慕云搭上陆文州的肩膀:“正好可以看看,这小家伙有什么能耐敢跟你对抗。”
陈泊闻点头:“他最近不是在弄通讯吗,你可以看看他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迟早一天我们会交手的,想动他的机会多得是。”
陆文州看了陈泊闻一眼。
陈泊闻笑着耸了耸肩:“放轻松,我就是开个玩笑,有本事那就公平竞争,这个社会除了钱,最缺的可是人才。”
人才?
陆文州心想,那家伙都快成人精了。
他倒要看看能够这个小家伙在没有他的保护下,能够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当下走到什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