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阳光从窗棂照进殿内,榻边的女人一袭栀子色裙衫,已是三月阳春,她仍披了件品月色缂丝凤凰梅花短袄,乌发低挽,插着一枚白玉簪,清清冷冷坐着,时间好似都随之停止,透出一种冰雪似的空静。
这是他的母亲。
小裴琏缓步走向她,在她抬眸投来目光的一瞬,像是被她发现,忙低下头,长睫遮住眼底的深深孺慕。
“儿臣拜见母亲,母亲金安。”小皇子恭恭敬敬行着礼,一举一动都挑不出半点错处。
他的确被许太后养的很好,就如从前的裴青玄一般,是位谦逊得体的小君子。
李妩敛眸,轻声道:“不必多礼。”
又点了点一侧的月牙凳:“坐着说话。”
“是。”裴琏直起身,走到凳边坐下。
母子俩相处的时间不算多,自从五年前将裴琏送到慈宁宫抚养,李妩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去看他,直到天气变热,她稍有些精力,才鼓足勇气去探望,却也不算亲近。
好在时间是一剂良药,待裴琏满了周岁,她对他的排斥感渐渐减弱,也曾萌生过将孩子带回来养的念头。但许太后自打养了孩子,有了精神支柱,人也越发矍铄,对孩子更是掏心掏肺地疼爱。
这样一来,李妩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将孩子要回来,待步入冬日,她精神又变得怏怏,整日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怀疑自己有没有精力与能力去教养孩子,若是养不好,岂非伤了许太后一片慈悲,又折腾了孩子?遂这念头也渐渐淡去。
再后来,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孩子也一天天长大,会走路、会说话,开蒙明智,有了自己的想法。
李妩想着,就这样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思绪回笼,感受到殿内的安静,她怔怔眨了下眼,看向左手边正襟危坐的小大人,不太自在地问:“你今日如何来了?”
小皇子的肩背不自觉直了些,抿唇道:“母亲莫怪,儿臣并非故意打扰您休息……皇祖母那里今日来了客,我不想见。”
“客?”李妩愣了下。
小皇子点头:“嗯。”
素筝端着茶点走进来,见着母子俩这副“互相不熟”的窘迫模样,心下叹息,嘴上忙搭腔活跃气氛:“回主子,今日肃王妃带着她家三个孩儿入宫给太后请安呢。她往咱们宫里也递了拜帖,您推说身子抱恙,让奴婢回拒了,您不记得了么?”
李妩恍然:“是有这么回事。”
纤指捏了捏眉心,她摇了摇头:“近来记性越发差了。”
“都是些琐碎事,记不得也没关系。”素筝将茶点摆上桌,温声安慰:“每年那些王公命妇往咱们永乐宫递的请安贴、觐见帖那么多,哪能都记住。”
李妩并未多说,再次看向裴琏,面露不解:“你怕见客吗?肃王与你父皇是生死之交,听说他家有个小儿郎,年岁与你差不多,你们或可结识一番,做个朋友。”
裴琏搭在膝头的手指拢紧,要他如何说,他并不怕见客,只是想寻个由头来见她。
沉默两息,他低声道:“小孩太多,很吵,无法静心看书。”
李妩显然没料到他这个回答,愣了一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沉静的面庞。
他的确乖巧安静,有着不符这个年纪的稳重,却无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活泼。
是因为养在年长的长辈身旁,耳濡目染,才有这样沉稳内敛的性子?
“母亲为何这般看我?”裴琏抬起黑眸,稚嫩脸庞透着一丝强装镇定的紧张:“我不会吵您,我就坐在外间看书,等他们走了,我就回祖母那边……”
“不着急。”李妩道,迟疑片刻,语气放轻:“喜欢读书固然是好事,但结识新朋友,适当玩耍也是需要的。”
袖笼中的小手握得更紧,裴琏小声道:“母亲还是想叫我现在回去吗?”
“来都来了,这次就算了。”
“是。”裴琏暗暗松开小拳头,薄薄嘴角克制不住雀跃地微扬,他又看了榻边的母亲一眼:“母亲午睡醒来,有事要忙吗?若有事要忙,儿臣就去殿外继续看书。”
李妩岂会听不懂这孩子话中的意思,他想陪着她,可她却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难道就这样干坐着?她试图回想安姐儿寿哥儿与崔氏的相处方式,还有嘉宁家那可爱的小姑娘绒绒。
女儿与母亲撒娇总是甜甜蜜蜜地歪在膝头,或是搂着脖子喊着“阿娘你最好了”、“最喜欢阿娘了”,但这种相处方式,显然不可能出现在她与裴琏之间,光是想想都觉得古怪,浑身不自在。
但寿哥儿像裴琏这样大的时候,也会对崔氏撒娇,譬如大哥李砚书一板起脸,寿哥儿就会抱着崔氏的腿边躲边喊:“阿娘救我!”
现下寿哥儿长大许多,虽不会再抱着自家娘亲的腿,但与崔氏也十分亲近,说说笑笑,母子相处很是融洽。
想起寿哥儿,再看面前清冷话少的小裴琏,李妩有点犯难。
最后照旧是素筝打破这份窘静,她笑着建议:“外头这样好的日头,娘娘不如与小皇子一同去御花园逛逛?奴婢听说御花园的桃花、瑞香、木香都开了好些,好看极了。”
不过一些花儿,有什么好看的。李妩眉心轻拧,只觉四肢都软绵绵提不起劲儿,压根不想出门。
然而眼角余光瞥见裴琏那双陡然明亮的眼眸,心绪略顿,这孩子喜欢逛园子?
也罢,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趁着今日精神还不错,陪他逛逛也行。
思及此处,李妩略一颔首:“那就去逛逛。琏儿,你说呢?”
裴琏立刻从月牙凳起身,到底才是个五岁孩子,便是再稳重,清秀小脸也难掩欢喜:“儿臣全凭母亲安排。”
于是稍作收拾,母子俩就一起出门,往御花园去。
虽一路上仍没什么话可聊,但裴琏心情很是不错,左看看右瞧瞧,好似对这盎然春光充满兴趣。
待到达御花园,楼阁玲珑,花繁柳茂,烟水明媚,各色花儿争奇斗艳,处处生机,便是李妩兴致不高,见着此番春景,心胸也开阔些许。
“母亲,那桃花开得盛艳,儿臣给你折几枝带回去插瓶,可好?”
裴琏回身看向慢慢走在身后的母亲,明明他个头还小小的,没有桃花枝叶高,却仰着小脸望着她,满脸期待,跃跃欲试。
李妩本想说不必了,话到嘴边,对上他澄澈的目光,终是点头:“那你去吧。”
裴琏受到鼓舞,不禁又上前一步:“母亲不与我一同摘么?您来挑,我来摘。”
李妩走到一侧石桌坐下:“不了,你去吧,我歇一歇。”
见她拒绝,裴琏眼里光亮有些暗淡,却也不气馁,母亲愿意陪他来逛园子,愿意让他摘桃枝,已是很好的事了。夫子说了,做人不可贪得无厌,不然适得其反——太多要求的小孩,是会被大人讨厌的。
“那您坐着,儿臣一定给你摘御花园里最漂亮的桃花!”
小儿郎稚嫩的面庞满是郑重,好似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光荣差事般。
李妩微怔,而后朝他颔首:“去吧。”
裴琏拱手行了个礼,带着随身伺候的太监宫女往那一片粉粉白白、浪漫绚烂的桃花林走去。
“小殿下真是个孝顺孩子。”素筝在旁笑吟吟地说:“待他摘回桃花,奴婢就用那个绘竹石浮雕的粉白瓷瓶装着,摆在娘娘寝殿的窗旁如何?”
李妩漫不经心嗯了声,视线追随着那道没入桃花林间的身影,一袭青袍,小小一只,如春日山林间冒出的小竹笋。
或许再过些年,这棵小竹笋会慢慢长大,最后长成一株高大翠竹,挺拔秀丽,高洁坚贞……
只那一日,也不知自己能不能亲眼瞧见。
紫宸宫内,正在御案前批折子的皇帝听得刘进忠的禀报,朱笔微顿,语气惊疑:“她与琏儿逛园子去了?”
刘进忠躬身笑道:“是呢,听说小殿下还给娘娘摘了好些桃花。”
御案后坐着的帝王抿唇不语,良久,才再次开口:“她瞧着如何,精神可还好?”
“陛下放心,娘娘与小殿下相处得挺不错。”说到这,刘进忠小心抬起眼皮,惴惴提议着:“陛下若是挂念,不如去御花园看看?”
闻言,皇帝眼神轻晃,似有些意动,不过最后还是重新握起朱笔:“不必了,他们母子俩难得亲近,便叫他们多待会儿。”
反正他这边处理完政务,有大把时间可以陪她。
见皇帝继续批阅奏折,刘进忠也不再多言,默默上前伺候笔墨。
不知不觉,午后时光悄然溜走。
再次从奏折堆里抬首,已是日头偏西,红霞弥漫,夕阳余晖将殿内窗棂与地砖都笼上一层朦胧绚烂的红纱。
长指捏了捏酸胀眉心,皇帝随口问道:“贵妃可回永乐宫了?”
刘进忠一愣,看了眼天色:“半个时辰前小太监来报,说是娘娘与小皇子从御花园离开,想来现在已回去了吧。”
话音落下,殿内静了片刻,皇帝才从御座起身,轻掸袍袖:“摆驾永乐宫。”
夕阳斜照,倦鸟归林,离慈宁宫不远的青石小径上,李妩停下脚步,看向身侧的小裴琏:“我就送你到这,你自己回吧。”
裴琏仰起红润小脸,一双明亮的黑眸里满是依依不舍:“母亲不进去坐坐?”
“不了。”李妩轻轻摇头:“进去又要请安又要摆茶,白耽误工夫。”
她掀起眼帘,看着远方橘红泛滥的天穹:“这个时辰,你父皇应当也要寻我了。”
裴琏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但看着自家母亲清冷平静的神色,怕说多了惹她烦,于是乖乖点头:“那…那孩儿就先告退。”
李妩刚想说“去吧”,一句话卡在喉咙里,便见两顶小轿停在慈宁宫门口。
裴琏脚步也停住:“祖母的客人好像还没走。”
李妩:“嗯。”
裴琏巴巴看着她:“那我等他们上轿子,再过去?”
李妩也垂眸看他,静了片刻,长睫轻眨:“好。”
母子俩就这样安静地站在树木之后,望着不远处,玉芝嬷嬷客客气气送出那一家三口。
为首的女子一袭华美端庄的芙蓉色裙衫,虽隔着一段距离,光瞧那面庞轮廓与窈窕身段,也能看出是个出众的美人儿。
“娘娘,那位应当就是有第一美人之称的肃王妃沈氏。”素筝在李妩身后道。
李妩似是记起什么,语气也轻柔几分:“我见过她的。”
素筝“咦”了声:“娘娘何时见过肃王妃?”
肃王妃自幼长在陇西晋国公府,好似少女时期来长安住过一年半载,之后便回乌孙去了,无论李家还是楚国公府,与肃王府并无太多往来。
“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李妩看着慈宁宫门前那道清丽身影,缓声道:“她与肃王在长安成婚时,我还是楚……还未进宫,那几日你正好告假,是音书陪我赴婚仪。”
“原来如此。”素筝恍然,又往那边瞧了瞧,嘴里感叹:“她身边那位小郎君便是肃王府的小世子吧?长得可真结实。哎呀,那对小姑娘穿着一样的衣裙,娘娘您看,真是可爱。”
李妩看过去,便见那肃王妃弯下腰,笑眯眯与那朱色衣袍小儿郎说着什么。
小儿郎立刻站了个笔直军姿,看口型大概是“得令”,说完就转身,一手牵起一个小妹妹。
也不知与他两个妹妹说了什么,方才还缠着要跟肃王妃坐一顶轿子的双胞胎,立刻乖乖跟着兄长往后头的轿子去了。
不多时,两顶轿子稳稳当当从慈宁宫门前离开。
直到小裴琏扯了扯李妩的袖子,她方从那副和乐温馨的一幕回神。
“母亲,他们走了。”裴琏见她愣怔出神,心下有些微妙难过。
为何母亲看着旁人家的孩子流露出艳羡的神色?难道是他还不够听话,不够懂事么?
亦或是,无论他做什么,都比不上旁人家的孩子。
母亲何时能像那位肃王妃一样,摸摸他的脑袋,也笑眯眯与他说话呢?
李妩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望着面前的小皇子,平淡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你也回吧,你祖母肯定在念着你了。”
有那么一瞬,裴琏很想问,那你呢,见不到我的时候,你会念着我么。
但他不敢问,满宫里人都知道,母亲生他时伤了身子,并不喜他,甚至在他才将满月时,就把他送到慈宁宫。
“那儿臣回了。”裴琏往后退了两步,拱着双手弯腰一拜:“母亲也早些回去,莫受风着凉。”
李妩淡淡嗯了声,拢了拢衣领。
待目送裴琏走进慈宁宫,她转身吩咐素筝:“走吧。”
慈宁宫朱色大门内,裴琏没忍住,再次回了头。
这一次,林荫下再不见那道纤柔的素色身影。
心下有些酸涩,他咬了咬唇,才压下眼中泪意,装作没事人般,扭头往宫殿里走去:“皇祖母,我回来了。”
许太后刚想派人去找他,听得孙儿清脆的嗓音,立刻眉开眼笑:“跑哪里野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哎唷,怎么衣服还挂破了,膝上还沾了泥?”
“我陪母亲去御花园摘桃花了。”
听到这话,许太后很是诧异,但看孙儿眉眼间的愉意不似作伪,心下也替他高兴:“怪不得这么晚才回来。不过肃王妃带着小世子等了你许久呢,他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回来了。”
许是方才李妩看向肃王家三个孩子的眼神叫裴琏有了芥蒂,再听到那几个孩子,他并不高兴,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等我作甚,我与他们又不熟。”
许太后一噎,极少听到好脾气的孙子说这样不客气的话,再看孩子略显疲累的眉眼,想来是外头玩累了才说孩子话。便也没多想,只弯眸笑道:“他家三个孩儿乖巧又漂亮,你们年纪相仿,多玩几回便熟悉了。今日没见到也没关系,明日夜里你父皇在宫里设宴,替肃王一家接风,你便能瞧见了。”
裴琏轻轻说了声好,又低下头:“祖母,孙儿先去换件衣袍。”
许太后笑笑:“去吧。”
等裴琏退下,许太后笑意稍敛,再看地上不知何时掉落的一片桃花瓣,不禁纳罕嘀咕:“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阿妩竟会陪孩子逛园子了……”
有此疑问的不止太后一人,永乐宫内,见着迟迟归来的李妩,裴青玄噙笑打趣:“朕还当阿妩被桃花精怪抓走了。”
视线越过李妩肩头,落在素筝抱了满怀的粉白花枝:“这些都是那小子给你摘的?”
李妩嗯了声,缓步走到榻边,不等她伸手,裴青玄就替她倒了杯温茶,递她手边:“那小子年纪不大,倒晓得哄人。”
李妩浅啜一口温热茶水,胃里稍暖,才慢悠悠掀起眼帘看向面前男人:“折几支桃花,这你都醋?”
裴青玄轻咳:“朕随口说说罢了,哪会醋一个乳臭小儿。”
李妩没接这话,放下茶盏,吩咐素筝寻瓶把桃花插好。
夜里用过晚膳,裴青玄提及明日晚宴之事:“此番设宴,一来为恒之一家接风洗尘,二来邀来的都是些王公重臣,帮他们了解下长安的情况。明日恒之一家五口都会来,你我带着琏儿,与他们见一见如何?”
“你知道我对这些宴饮之事并无兴趣。”李妩斜坐在榻边,手握棋子,语气懒怠:“你与太后带着琏儿出席即可,我就不去了。”
原以为她今日愿意出门逛园子,或也愿意赴宴,不曾想仍是这么个结果。
裴青玄克制胸间那团悒郁,沉吟许久,再次看她:“肃王家那三个孩子,很是讨喜,你也不想见一见?”
李妩淡淡乜他一眼:“我自己生的都不常见,何况别人家孩子。”
裴青玄语塞。
这几年她噎人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常常一句话能叫他气个半晌。
殿内一时安静,须臾,李妩又开了口:“不过听说肃王夫妻恩爱,三个孩子也养得很好……”
她忽然改了口风,裴青玄静静看她。
李妩放下手中微凉的白玉棋子,看着棋盘上那场残败棋局,乌眸闪过一抹怅惘,无力回天的死局,还有何破局之法呢?
纤指将棋子一枚枚拾回,她鸦羽般的长睫轻垂着,烛光里投下淡淡阴影:“我若没记错,谢家那个小儿郎与琏儿年岁差不多。”
“他家小儿叫阿狼,比琏儿长一岁。”
“阿狼,这名字威风。”李妩抬起眼,平静视线落在裴青玄面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
裴青玄被她这般目光看得奇怪:“怎么了?”
李妩没说话,仍是盯着他,眸光复杂而沉静,良久,似是下定决心开了口:“肃王手握北庭军权,威震边疆,其二弟谢仲宣,年纪轻轻便官拜正三品礼部尚书,在一干清流文士间颇有雅望,假以时日,为文官之首也未可知。其三弟谢叔南,在晋国公百年之后会袭继爵位,届时二十万陇西军也归于其手……吾儿若想坐稳皇位,与谢家儿郎的交情自是越深厚越好。”
她看向裴青玄:“就如你与谢伯缙那样,袍泽之情,生死之交,除了臣子对君王的忠诚,更多一份仁义。我听我父亲说过,先帝最开始想贬你去燕地,后来不知为何改了主意,贬去北庭……”
相较于燕地,北庭更为苦寒偏僻。
从前她以为是丽妃吹枕头风,这才致使先帝改了主意,现下再想裴青玄在谢伯缙助力下登上皇位之事,既像奇妙缘分,又像早有筹谋。
裴青玄转了转玉扳指,并未解释,只一双幽邃狭眸定定看她:“阿妩想说什么?”
想到自己的打算,李妩心绪犹疑起伏不定,可万一她这把身子骨若真撑不住了,琏儿该如何办?李家诗书传家,大哥前程尚可,二哥却才智平平,真要在政事上帮着琏儿,怕是使不上什么力。许太后虽疼爱琏儿,可她终究年迈,真遇到政权争位之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家却不同,有文有武,有兵有权。
若能与谢家交好,就算她死后,裴青玄另立妃嫔,生育子女,她的琏儿也不是全然孤立无倚。
思及此处,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掐进掌心肉,目光郑重认真地望向面前的男人:“我想将琏儿交于肃王夫妇,叫他们带去北庭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