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帝大张旗鼓搞选秀,最后只选了个小官之女并封作贵妃之事,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不少送女儿进宫的大臣私下嘀咕:“我回去问过家中小女,说是正选那日,陛下压根没露面,太后倒是来了,也留了四五个名……哪知最后只册了一个?”

“那位沈贵妃难道是天仙下凡不成?那么多佳丽,陛下单挑她一人?”

“谁知道呢。一介小官之女,生父还惨死在上任途中,照理是没资格参选的。”

“我听说她父亲与李太傅是旧相识,家里出事后,她就来长安投靠太傅,太傅还要认她作义女呢。”

“还有这事?你从哪听来的?”

“我也不知,总之坊间就这么传的……欸,李侍郎就在前头,不如问问他。”

不远处,李砚书余光瞥见一堆官员推推搡搡朝自己靠近,脸色一僵,忙不迭握紧手中笏板,匆匆低头避开。

若不是李家门庭还要他撑着,而他也存了份为社稷百姓谋福祉的抱负,他都想学着父亲称病辞官了。

哪像现在,每日上朝看着皇帝那张道貌岸然的脸,还得为他裴家的江山忠心谏言,殚精竭力。

距离上次见到妹妹已过去月余,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既封作贵妃,可见陛下仍未对她失去欢心。

可是那俩人真打算这般不冷不淡地过下去吗?

李砚书心头惆怅,慈宁宫内,许太后亦是这般怅然感慨:“他现在真是走火入魔,失去理智了。”

玉芝嬷嬷将葵花纹铜沉手递给许太后,目光触及太后鬓边白发,心疼不已:“娘娘若是担心李娘子,不如亲自去永乐宫探望?老奴听人说,陛下在时,会放她出来走动一些时辰……”

“哀家哪还有脸见她?”许太后自嘲地笑笑,转身盯着窗边白玉净瓶里装的那两株罗钵脱蜡像生四时小枝花朵,怔怔看了好半晌,两片唇瓣微动:“前日夜里我还做了个梦,梦到李夫人坐在我床边与我哭,说她的女儿在受罪,还埋怨我没教好儿子。我被她说得无地自容,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致歉……”

醒来后她躺在**愣怔许久,疑心昨夜李夫人真的来过。

“我真的后悔,早知这两孩子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当年我就不该万事都顺着太上皇!我现在算是明白,母亲当年对我有多无奈了。”

曾几何时,看着许太后对太上皇一厢情愿的死心塌地,许老太君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气得拍桌子连连骂道:“你这糊涂虫,日后有你吃大亏的时候!”

后来可不就吃了大亏,连带自己的儿子也一起受累。

许太后自怨自艾大半天,最后让玉芝嬷嬷送了一大堆补品、一本《心经》去永乐宫,算作李妩封为贵妃的贺礼。

那堆补品,裴青玄让刘进忠仔细检查过,确定没问题,才放入永乐宫。

至于那本《心经》,怕李妩看多了这种事越发淡了尘缘,他截了下来,另派人从大慈恩寺请了一座白玉观音,摆在了寝殿。

李妩见着那白玉观音,忍不住讥讽:“到底是真龙天子,天上的菩萨到了你的地盘,都得与我一起坐牢。”

裴青玄听罢,又将白玉观音摆去偏殿——反正她也不会拜,他一人求,摆哪都一样。

日子在日复一日的针锋相对里过去,当窗外飘下第一片雪,新年也随之到来。

除夕这日,裴青玄将李家人请进永乐宫,与李妩用午膳。

他们见识到永乐宫的华美奢靡,这里就像大渊皇朝的另一处宝库,随处可见价值连城的珍宝。殿内挂着的幔帐珠帘、地上铺陈的地毯、甚至连插着腊梅花的花瓶都是前朝的古董,更别说墙上挂着的那些名家字画、庭院外那经冬不凋的名贵花木。

若不是明白女儿的处境,看着李妩发髻上那朵镶嵌着硕大明珠与十八颗拇指大红宝石的精美发簪时,李太傅都想劝上一句:“如此铺张奢靡,实非贤妃所为。”

而安姐儿和寿哥儿年纪小,并不懂他们的姑母在过怎样的日子。他们只知姑母很了不起,住在这样漂亮的屋子里,还穿着这么漂亮的衣裳,和传说中的天宫仙女一样。

安姐儿还满脸羡慕地盯着李妩鬓边的首饰:“姑母,我长大了也想像你一样,住在这样的金屋子里。”

李妩错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份童言。

崔氏则满脸窘迫地捂住安姐儿的嘴:“不许胡说,入宫前阿娘如何教你的,都忘了么?”

安姐儿委屈地眨了眨眼。

李妩看着长嫂,妆容精致的面庞挤出一抹浅笑:“小孩子不懂事,等长大了她就明白了。”

就像她小时候也不懂,为何住在漂亮屋子、穿着漂亮衣服的皇后娘娘总是愁眉苦脸,就连备受恩宠的丽妃,也成日竖着眉毛一副不痛快的倨傲模样。

不多时,宫人们端着一道道金银器盛着的精美菜肴鱼贯而入。

摆满桌后,众人刚要入座,外头响起太监的通禀声:“陛下驾到。”

殿内好不容易才酝酿出的一点年节温馨,顿时随着话音而冷却。

李家人面面相觑,最后眼观鼻鼻观心,退至两侧,躬身行礼:“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李妩仍坐着,一动不动,甚至连一袭银灰色狐裘的皇帝沾染风雪大步走来,她眼皮未抬半分,纤纤玉手捻了一枚桂圆,低头剥着。

李太傅等人看的心惊肉跳,皇帝却半点不在意,将狐裘解下,随手递给刘进忠,俊颜笑意温润:“今日是家宴,不必多礼,都坐下罢。”

他走到李妩身旁坐下,瞥过她掌心桂圆,眉梢微挑:“桂圆好,补气血,寓意也好,阿妩多吃些。”

李妩剥东西的手指顿住,蹙眉看他一眼,见他还是那副温雅和气的笑模样,胸口憋闷,转手将那枚桂圆递给李成远:“二哥,你吃。”

刚要入座的李成远啊了声,触及皇帝意味不明的目光,忙整冠理袍,双手接过:“谢贵妃赏。”

李妩也没多说,自顾自拿起筷子吃起其他。

裴青玄扫过桌上坐着的李家人,微笑道:“都动筷吧,莫要拘谨。”

说着,为表平易近人,他还给安姐儿和寿哥儿一人夹了个四喜丸子。

李砚书和崔氏夫妇受宠若惊,忙要起身谢恩。

裴青玄抬手示意他们入座,崔氏赶紧以眼神示意俩孩子,低声提醒:“快谢恩。”

安姐儿和寿哥儿看着这位俊美又和气的帝王,奶声奶气道:“多谢陛下。”

裴青玄笑着说了声乖,余光瞥见李妩在看这边,便又与俩孩子道:“叫陛下显得生分,日后私下里,你们可唤我姑父。”

安姐儿和寿哥儿都是一愣,并未开口叫。

裴青玄眯起黑眸:“怎么了?”

寿哥儿抓了抓小脸,满脸天真道:“你怎么会是我们的姑父呢?我们的姑父是……”

“寿哥儿。”崔氏一张脸都白了,忙撂下筷子,将儿子揽入怀中,笑容讪讪地看向上首之人:“陛、陛下,臣妇这俩孩子胆小怕生,不怎么会说话,叫您见笑了。”

“嫂夫人不必如此审慎。”裴青玄扯唇,似笑非笑:“朕看你这俩个孩儿聪明伶俐,金童玉女似的,日后得了空,可多多进宫,省得阿妩一人在宫里烦闷。”

一听这话,崔氏脸色更差了。上一回陛下为了逼问小姑子的下落,将她一双儿女接入慈宁宫大半个月,那份牵肠挂肚的焦虑痛苦她至今记忆深刻,现在他又说这话……

眼见桌上氛围愈发焦灼,李妩也看不过眼,淡淡说了句:“都吃饭吧,菜要凉了。”

说着,还夹了一筷子菜到裴青玄面前的玉碗:“你也吃。”

这一举动,莫说李家人惊诧,就连裴青玄眼底也划过一抹诧色。

她竟然主动给他夹菜了。

虽说是他最讨厌吃的醋芹,但起码……是她夹的。

“好,吃饭。”裴青玄夹起那枚醋芹送入嘴里,又酸又涩,真不知怎会有人爱吃这种东西。

可他还是吃完,咽了下去。

接下来一顿饭吃的还算平静。

用过饭后,李妩与家里人坐着喝过一盏茶,聊了一阵,便推说累了,让他们先离去——实则是有裴青玄在场,便是闲话家常都束手束脚,与其都不自在地坐着,倒不如早些散了。

叫李妩错愕的是,安姐儿寿哥儿离去时,喊了裴青玄一声“姑父”。

她以为是崔氏教的,后来素筝告诉她,看到裴青玄拿了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弓箭和一枚漂亮珠钗私下里“贿赂”了俩孩子。

当日夜里,他抱着李妩坐在庭院前升起火盆,点起爆竹,与她一同守岁。

李妩被那熊熊燃烧的庭燎熏烤得整个人都犯懒,最后没撑住眼皮,在裴青玄宽大温柔的怀抱中睡了过去。

临到子时,迎接新岁时,又被他晃醒了。

映着红彤彤的明亮火光,男人俊美的脸旁泛着美玉般的光辉,那双狭眸也亮得惊人:“阿妩,新年了。”

李妩被他蕴满华彩的黑眸蛊住般,又好似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懵懂着,愣了两瞬,才讷讷眨了下眼,“噢”了一声。

新年了,又怎样呢?还不是日复一日的坐牢,于她无甚区别。

“阿妩可有什么新年愿望?”裴青玄心情不错,捧着她的脸问。

李妩兴致缺缺地抬起头,盯着面前这张清俊的脸庞看了一阵,红唇翕动:“我……”

“除了放你出来,朕都会满足你。”

“……”李妩咽下到喉边的话,心说那你去死吧。他明明知道她要什么。

这大半年来,她已与他无数次争吵,吵来吵去,也没吵出个结果,她已精疲力尽,连吵都不愿再与他吵。

反正结果都一样。

恹恹地闭上眼,她偏过脸道:“守完岁了,现在可以回去歇了么?”

裴青玄垂眸盯着她雪白的侧脸,这阵子精心调养,脸上倒是养出些肉,气色瞧着也比刚回宫那会儿好些。

粗粝掌心在她细嫩颊边摩挲一阵,犹觉不够般,他低下头,高挺鼻梁贴着她滑嫩馨香的肌肤,哑声道:“阿妩都不问朕的新年愿望么?”

温热的鼻息蹭过肌肤痒得厉害,李妩眼睫抖了抖,并未睁开眼,语气透着淡淡不耐:“你是皇帝,要什么没有。我一无所有,问了也没用,什么都给不了你。”

“错了。”裴青玄微微抬起脸,幽邃眸光落在她清雅眉眼:“朕的新年愿望,只有阿妩能实现。”

他的语气认真而笃定,李妩眉心轻蹙,一瞬间脑中闪过很多猜测。

直到他宽大的掌心探入厚厚的衣摆,牢牢贴在她的腹部,她背脊一僵,预料到什么,下意识想从他怀里起来。纤细腰肢却被男人一把扣住,轻轻那么一捏,被他探寻出全部弱点的身子就软在他的怀中。

“阿妩,我们要个孩子吧。”

微凉的薄唇贴在她的脖颈,感受到那微小的战栗,他动作温柔地印下一连串的亲吻:“属于你我的骨血……像你,也像我,会喊你阿娘,唤朕爹爹……”

只要一想到那个孩子,糅杂着他们的血肉,有着他们俩的模样,他浑身血液都激动地发烫。

甚至连殿内都不愿去,在这篝火燃烧的庭院中就吻住了李妩,将她那些即将出口他不会爱听的话统统堵了回去。

此刻,他唯一想听的声音便是她难以自持的嬌啼。

一旁伺候的宫人们见状,纷纷低下头,默然退下。

风雪愈急,庭前的火焰却烧得暖融融,雪膩酥香,汗融脂粉,半点不觉得冬日寒冷。

永熙三年的第一日,李妩是在榻间睡过去的。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她甚至都没能下床,待到裴青玄忙过正旦的大朝会及夜宴再次回到永乐宫,看着她乌发披散、仅着牙白亵衣躺在榻间,夜里喝过的屠苏酒在胸间发散,没忍住再次欺身而上。

李妩浑身无力地骂他混账,他拥着她,俊脸被酒意熏得泛红,牙齿叼着她的小衣系带,带着几分孟浪风流,眯眸睇她,阿妩说的都对。

混账就混账,总归抱着她得了好处才是真。

大抵有了个新年期许,之后在这事上他要的愈勤,且次次弄到最深,总要埋上许久才肯出来。转眼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李妩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倒是李家传来了嘉宁郡主的喜讯——嘉宁有月余的身孕。

端王妃入宫与太后报喜,太后赏了不少好东西。李妩知道这消息,也为自家二哥与嘉宁欢喜,精心准备贺礼送去。

就是裴青玄有些不大高兴。

夜里将李妩折腾得四肢发软,他也不半点不觉得累般,翻来覆去不肯入睡。

李妩本就累得不轻,上下眼皮都在打架,见他还没个消停,语气也不由重了些:“你若不想睡,就回紫宸宫。”

话音才落,男人炽热的身子就贴了上来,下颌抵着她的额,嗓音低沉:“为何是嘉宁有孕?”

李妩皱了皱眉,没想到他大半夜不睡竟还在想这事,手肘抵着他的胸膛:“你这话问的,嘉宁与我次兄成婚快一年,有喜讯不是正常?”

“那你为何没有?”

他的掌心覆上她柔软的腹:“难道朕还不够努力?”

李妩双蹆都发酸,心说这还是人话?他要再努力,岂非真要她死在**。没好气推开他的手:“我早就与你说过,我身体不好,生不出孩子。你与其浪费精力在我身上,不如多选些女子进宫,开枝散叶,绵延后嗣。”

“这世上除了阿妩,谁也不配诞育朕的子嗣。”裴青玄抬臂将她拥得更紧,脸在她脖颈间埋着,没有说话。

就在李妩觉得他总算消停要休息了,他忽然又抬起脸,认真道:“会不会除夕那日,你把那枚桂圆给了李二郎,他们沾走了你的福气,这才怀上?”

李妩语塞,懒得理他,只阖眼装睡。

好在接下来裴青玄也没再闹她。

只是第二日午后,刘进忠给永乐宫送来了一大堆的红枣、桂圆和莲子,说是一大早让嘉宁郡主和李成远去东市买的。

李妩长指捏了捏眉心,只觉现下的裴青玄与从前的赵氏并无二异,都荒唐得很。

说到赵氏,她近日可谓是称心如意——

四月里,楚明诚正式迎娶了太常少卿孙泰恩之女,孙明玥。

裴青玄将这婚讯告知李妩时,还特地给她带了一把楚明诚婚宴上的喜糖喜饼:“听说楚家定下这门亲事,共用了六十六抬聘礼。”

他说得云淡风轻,李妩的表现也更加云淡风轻:“那挺好的。”

当年楚明诚娶她时,楚国公和赵氏都不喜这门亲事,就连聘礼也只下了四十八抬。

二婚比头婚的聘礼给得还多,李妩真不知该如何评说赵氏——

是聪明人办糊涂事,还是以为她李妩死了,真就彻底不把李家放在了眼里。

裴青玄看出她沉默的忖度,握着她的手道:“只要阿妩点头,朕可以给你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婚仪……”

“不必。”李妩将手抽出,剥了颗喜果子送入嘴里,淡淡道:“我的确不喜赵氏,却也不代表我会接受你。”

裴青玄脸色沉了沉,狭眸盯着她。

每次在他觉得他们之间关系有所缓和时,她都会这般,毫不客气地用最尖利凉薄的话语刺破他的期盼。

目光落在她吃着糖果而微鼓的腮,裴青玄眸色暗了三分:“甜么?”

李妩刚想说“你自己吃个不就知道”,对上那幽幽目光,霎时预感到危险,撑起身子就要跑。

然而还是被男人抓住,反身按在了桌边,又被攫住下巴,被迫将口中的糖渡给了他。

“一般甜。”

他面无波澜评价着,长指轻车熟路掀起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裙,俯身亲去:“没有阿妩甜。”

之后便是另一番失控较劲,不知道还以为今夜他也是洞房花烛。

而这日之后,李妩每日的膳食多了一味进补的药膳。

李妩吃了三四日,觉出不对劲,就不愿再配合。

在裴青玄闻讯赶来时,她抬手将那碗药膳砸在他的脚下:“将药下在膳食里,裴青玄,你可真卑鄙!”

裴青玄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再看李妩那张冰冷脸孔,抬手捏了捏眉心:“来人,将这些收拾。”

“再煮一碗新的送来。”

宫人们很快上前,收拾好残渣碎片,又飞快地退下。

“御医说,你去年寒冰浸体,要想怀嗣,得好好调养。”

他走到她身侧,耐心哄着她:“这是朕特地命太医院调配的方子,与你最是适宜。”

李妩盯着他,已记不清多少次与他道:“你觉得,我愿意给你怀嗣么?”

这话再次换来他的沉默。

直到宫人将一碗新的药膳送来,他端着,吹凉了,喂到她的嘴边。

她再次想要打翻,被他扼住了,那双狭眸好似笼着一层看不清楚的黑雾,沉静而幽深,定定看着她,语气也是不带情绪的清冷:“阿妩,你该知道,朕不想再对你用那种药。”

这话叫李妩的表情一僵,眸光也变得悒郁。

去岁被关进这笼子里,她试图绝食,于是他给了她用了一种名为醉欢散的药。

只需一颗,便叫她意识涣散、四肢发软,彻底沦为任他摆布的禁脔。而那药还有欢情的成分,用过之后,只需他轻易燎拨,她就会变成一个不知羞耻的**。

那段时日她浑浑噩噩,每日除了吃喝睡,便是与他痴缠,有时她都记不清自己可曾穿过衣衫。或许压根没那个必要,穿了也会很快被剥掉。

每次短暂清醒过来,她都会陷入巨大的痛苦与恐慌,她实在害怕自己会在药物蚕食下,真的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会缠着男人求欢的傻子。

所以她妥协了,不再绝食,而他也停了那药。

“吃吧。”盛着药膳的汤匙送到她的嘴边,裴青玄看着她木讷的雪白脸颊,嗓音沉缓:“只要你听话,朕也不会拿那些手段对付你。”

李妩漆黑的眼珠微转,冷淡地望着他。

贴着唇瓣的汤匙又送了送,他命令着:“张嘴。”

最后她还是张了嘴,吞下那口药膳。

较之坐胎药,不那么难吃,却也不好吃。

大概是方才僵持了一阵,这口微凉的汤药入喉,李妩只觉恶心。

于是在吞下的下一刻,她“呕”的一声,统统吐回裴青玄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