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邂逅相遇改前程 121 让她震惊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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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震惊的照片

大清早,梅香端着洗衣盆出来晾晒衣服,只见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大娘由两个年轻妇女搀扶着朝村部走来。

大娘摇晃着身子,无力地哭喊着说:“我要喊冤,我要喊冤啊,不值,不值,可怜我儿为他养老扶小十几年,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真是不值啊。”

梅香放下手中的盆子,赶忙迎上前扶着大娘问:“大娘,什么事?您好好说,别哭。”

工作组的同志听到大娘的哭声,纷纷跑出来。过往的行人也驻足观看。

大娘一声哀叹,跪在地上说:“徐书记,你是女青天,可要为我们作主啊。”两个年轻妇女也跟着跪了下来。工作组的同志连忙跑上前,拉起她们说:“有话慢慢说。”

梅香扶着大娘,向那两个年轻妇女问:“出什么事?”

扶着大娘的年轻妇女说:“妈,您别哭,我们好好跟徐书记说,把我们知道的都说出来,人都死了,我们还顾及什么。”

一个过路的人愤愤不平地说:“这事影响太坏了,看工作组的领导管不管,再不管,这些有钱人真的是无天无法了。”

“是啊,她真的是死得太不值了。是我,我要先把他杀了,再自杀。”一个中年妇女狠狠地说。

梅香立即明白,这个老大娘是村里上星期上吊自尽妇女的母亲。

那个妇女死后,全村的人都怀疑是她丈夫逼死的。在她娘家人的一再要求下,大队出面请来法医,经过鉴定,妇女确属上吊自尽。

送葬那天,万人空巷,乡亲们愤怒了!他们一直坚持要叶之义——死者的丈夫,为死者披麻带孝、抱相。

一路上,老人们用拐杖指着他骂:“带坏民风,教坏世间人,呸!……”

妇女们边哭边骂:“叶之义,你不得好死!”……

这件事发生在上星期,梅香在县里开会,昨晚才回来,没想到一大早,大娘就到村里来喊冤。

梅香说:“大娘,别哭。有什么说什么,相信我们会主持公道。”

大娘无力地点着头,用手招了一下同来的年轻妇女,哭着说:“这次我们全都说出来。来,把照片拿出来给徐书记看看。”

年轻妇女从一个塑料袋子里拿出一叠照片,说:“徐书记,您看,这都是被叶之义打的。”

梅香接过照片,顿时身边围拢许多百姓,她一张张仔细观看。第一张,一对**上挂着两个血糊糊的**;下一张,小腹部被打成了青色;再一张,头发被扯掉了一大块,头上留下了一块大疤痕;又一张,是一只耳朵被撕开了口……每看一张,大家都发出“啧啧啧”的惊叹声。梅香皱着双眉再也不忍心往下看了。

这时,死者的邻居们也跑来了。一个妇女大声说:“那次被打后,我去看过她,这就是那次的照片。这个遭天杀的叶之义,好狠心啊,他不得好死。”

梅香不敢相信,当今妇女还受着这样的家庭虐待!她震惊,她愤慨,她声音发抖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年轻妇女哭着说:“这是好几年前的照片,还是我告到镇妇联,妇联的同志帮忙照的。”

“妇联来人照的相?她们没处理这事?”梅香急急地问。

“她们想告叶之义虐待罪,可姐姐不同意。”

“你姐为什么不同意?都打成这样,她还不同意?”梅香愤愤地说。

“唉,一两句也说不清。我劝姐姐跟他离婚算了,她说死也不离婚。这不,现在真的是死了。天那!难道离婚对于女人来说比死还可怕?”年轻妇女哭着说。

大娘哭着说:“这次我女儿的死,就是因为接到叶之义寄回的离婚协议书而引起的。”

年轻妇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接着说:“前几年叶之义就提出要离婚,我姐不同意,姐跑到厂里找他的厂长反映他有第三者,想要厂里领导出面制止他。叶之义不但不听领导的劝说,回家后还对她大打出手,警告她不准再到外面乱说。这些照片就是那次打的。”

“妇联领导后来就没过问了?”

“过问了,她们把材料都写好了,还是要告叶之义虐待罪。可我姐死活也不肯签字,说只要他与第三者不再来往就行了。她本人不签字,妇联的领导也就不好怎么办了。其实,从那以后,他很少回家,也从不给家里一分钱。他把钱都给了那个小寡妇。”

梅香说:“你们知道他的第三者是寡妇?有证据?”

那个邻居妇女说:“哪个不晓得?都知道,他们厂里的人都知道。”

大娘哭诉:“叶之义黑良心呀,他母亲瘫痪在床八年多,都是我儿为她端屎端尿,家里十来亩地也是我儿一人耕种,还有两个十多岁的外孙要上学,我这个做娘的心疼也只能帮她一点小忙。我儿命苦,我儿不值啊。”

大娘死死抓住梅香的手,说:“你是好人,我听说了,你是个主持公道的好领导,全村的人都是这么说,我儿有冤,你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

梅香握住大娘的手说:“大娘,相信人间自有公道,我们工作组对这件事会认真调查的。”

大娘哭喊着说:“儿呀,你遇上青天了,你要闭目啊……”

梅香迅速与镇妇联取得联系。她们分析,告叶之义杀人罪是不可能的,他有明显不在场证据。可是,大家心里清楚,妇女的死与他有外遇和长期的虐待是分不开的。梅香说:“我看,能不能从叶之义的重婚罪和虐待罪入手。既然叶之义与小寡妇住在一起长达六年,就可以妇联的名义要求检察院提起公诉,告叶之义重婚罪。再以照片为证,告他虐待罪,可以数罪并罚。”

妇联主任说:“完全可以。那次我们就要告他虐待罪,是她本人坐在我们办公室给我们说好话,坚决不同意不能告叶之义。”

梅香说:“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件事民愤及大,妇联要站出来为妇女主持公道。”

梅香与妇联统一思想,决定对此事提起公诉。她们分头开始调查取证。

谁能出面作证呢?最关键的是,要有叶之义与小寡妇居住在一起的证据。否则,无法告他与小寡妇是事实婚姻啊。

叶之义所在的内衣厂是镇办的龙头企业,年销售额伍千万元。叶之义是厂里的外销骨干,年年是厂里的先进工作者,年收入二万多。他一年工资要相当于一个副科级六年的工资,这在当时算得上是高收入者。

调查中,几乎所有人都对他妻子非常同情,但对他有外遇的事只字不提。是啊,谁敢乱说别人有第三者?那可不是好玩的事,弄不好还会出人命的。

一段时间过去了,工作没有进展。面对前来问情况的大娘,梅香心里有些愧疚,她一边安慰大娘,一边暗自着急。

证据不足,无法提起公诉。梅香陷入困境,她想,总该有些蛛丝马迹吧?

她到内衣厂找群众调查,人们都只是口头上责怪叶之义几句,提起做证,人们连连摆手,没有一个人愿意写证明材料。

梅香急了。她倒像一个上诉者一样,在内衣厂碰到人就打听叶之义的情况,职工见到她不是积极配合而是尽快躲避。

有人劝她:“徐书记,婚外情这样的事,谁都不会做证的。捉奸拿双,谁会去做这样的事?还是要她的亲属到上面去告吧。”

梅香认真地说:“我不相信,一个讲真话的人也没有?这件事不调查清楚,不对姓叶的给予惩罚,社会风气只怕真要被这些人搞坏了。”她心里想:这不是一个叶之义的问题,而是一种不良的社会问题。她隐约感到,这种不良风气在漫延……

一个月下来,梅香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死者邻居想帮忙,可他们没有真凭实据……

叶之义是因为有钱到外面养“情人”,他到底有多少钱?带着这个问题,梅香到叶之义单位财务室,要求看看叶之义的工资收入情况。会计拿出近几年的工资表,让她看。

她一张一张的翻看,突然,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叶之义的工资表上,有两次签名不是本人所签,而两次的代签人笔迹又是同一个人,只是签字后又加盖了叶之义的私章。她显得有些兴奋起来,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个突破口。

她连忙问会计:“这两次是谁帮他领的工资?”

会计说:“两次都是叶之义出差在外,他打电话回来要那个人代领的。”

“是小寡妇?”梅香迫不及待地问。

会计看着她,点头说:“是的。”

“你们都认识小寡妇?”

会计点头说:“我们认识,还与叶之义一起到她家里打过牌,吃过饭。”

梅香接连说:“好,好,你把到她家玩过的几个人的名单给我。”

会计沉思了会儿,说:“您可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您的啊,叶之义知道,要恨我一辈子的。”说完,就说出了几人的名字。

梅香又问会计:“你知不知道叶之义长期住在那里?”

会计说:“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就去过一次。”

梅香想,小寡妇与叶之义非亲非故又不是同事,凭什么几次为他代领工资?小寡妇代领工资,这事足可以证明,他们在经济上存在共同享用。现在只要有人证明他们俩住在一起,这重婚罪就能成立了。

梅香终于找到了在小寡妇打牌的其中一人。

她把那人叫到厂长办公室,问:“听说你与叶之义很熟,你们经常在一起?”

那人早知道徐书记在调查叶之义,他说:“我们是同事,当然很熟悉。”

“听说你们经常到一个小寡妇家去玩,你们经常去的几个人我都找过了。”其实,这个人才是梅香找到的第一个人。她为了让对方知道自己确实掌握了他们在小寡妇家打过牌,她故意说得那么肯定那么轻松。

那人一听,看来在小寡妇家打牌的事不得不承认了,他想了想,朋友之间玩玩小牌,有什么大不了。他显得很不耐烦地说:“到小寡妇家是打过几次小牌,这没有犯法吧?”

梅香看得出这个人不愿意作证。可自己好不容易有了这条线索,怎么也要找到一些证据。她也不管这人怎么不耐烦,耐心地说:“你看,人家人都死了,我们说几句真话都不行?”她特地将“我们”二字说得重一些,有意把自己和那个人摆在同一个位子上,拉近与那个人的距离。语气也令人听了心里发软。

那人朝梅香看了一眼,看到她企盼的眼神,他语气缓和地说:“就打过几次牌,有什么好说的呢?”

梅香轻轻一笑,说:“我就想知道,叶之义的衣服及用品放到小寡妇家里没有?”她轻笑中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事。

那人又瞅了她一眼,说:“他出差回来就住在她那儿,他的衣服和洗刷用具全放在她家,这些我们一起玩的人都知道。”那人觉得这是事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没想到,这些天来,一直困扰她的证据就这么轻易的取到了。

她将这份证明材料和大娘手中的那些照片,火速送到了县检察院。

两个月后,根据婚姻法的有关规定,叶之义被认定犯有重婚罪,?处有期徒刑二年。根据刑法的有关规定,认定叶之义犯有虐待罪,处有期徒刑一年,数罪并罚,?判处叶之义有期徒刑三年。在上车之前,叶之义被铐在内衣厂操场上的篮球架上。办案员还在办理有关手续。

梅香走到叶之义面前,有些沉重地问:“你恨我吗?”

低着头的叶之义,抬起头,眼泪汪汪地说:“我——不恨,我真的好后悔……我害了她,也害了我两个孩子,只怕我这一走,他们姐弟俩读不成书了……”

不知怎么,看到叶之义的悔悟,梅香心里很难过,而且很有一些后悔。她想,早知道他已经醒悟,自己又何必硬把他送进大牢呢,送他去大牢也就想让他悔过自新,没想到他已经醒悟了啊。唉,当初就是铁了心想让他去坐牢,想对那些在外沾花惹草的男人们提个醒,这个社会还得有秩序,不能乱来的!还真没考虑过他家里的实际情况。现在他一走,整个家里真是要散架了。

在这一刻前,叶之义在她心里是十恶不赦的魔鬼,而此时,叶之义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可怜。

她强忍着心里的不安,对叶之义说:“你真要好好反省自己,虽然你妻子的死不是你所为,但你知道,她的死与你所作所为分不开。至于孩子们的事,你也别担心了,现在知道担心也晚了,我会经常去看他们的。你争取表现好一点,早点回来。”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亲手把他送进大牢的人,就像他的坐牢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倒像是一个老朋友。

梅香可是从不忌讳,叶之义知道是自己告他。为了取证,梅香亲自找过叶之义两次,在没有取到证据之前,她曾经抱过幻想,想让叶之义认罪。两次交谈对案情的发展没有一点帮助。她清楚的记得,在她离开叶之义时狠狠地说过,“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叶之义望着梅香,一个劲地掉眼泪。梅香看得出,他眼里充满了忏悔,也充满了拜托之意……

梅香惦记着叶之义的老小,骑车去他家。

进门她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厨房做饭,一个几岁的小男孩在房间给咳嗽不停的奶奶递水喝。桌子上放的唯一一碗菜是水煮南瓜,这一幕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她知道一个死了娘没了爹的孩子生活肯定会很艰难,但她没想到是如此的惨境。

她双眼噙满了泪水。虽然叶之义罪有应得,可他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和一双儿女是无辜的,这家人的生活也太困难了。她心里更加痛恨叶之义,本来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很幸福的家庭,现在成了这样。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这家老小让她确实放心不下,她深知这两个儿女现在不但无人照顾,还将会受到社会上的歧视。

梅香怜惜地牵起两个小孩的手,往学校走去。

找到校长,梅香说:“你们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家长的过错不能影响两个无辜的孩子,他们还是要上学读书,你看这样,叶之义坐牢期间他们俩的学费学校免一点,余下的由我来负担,这样可不可以?”

校长连连点头说:“徐书记,没关系,您不用担心,我们学校还可以想一些其它办法,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学校来办。”

梅香说:“费你们的心,把这事一定要作个安排,千万不能让他们姐弟俩辍学。”……

她亲自把叶之义送进大牢,又亲自把叶之义的儿女送进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