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费尽心力救下来,再被乐镂及其爪牙杀了,救她们的意义又在哪里?

烈云何尝不清楚这些道理,他握紧拳头,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不可感情用事......

几个深呼吸之后,他睁开眼睛,露出同夜无冥一样的神情。

坚定且无可撼动。

这时,一直对他们的到来没有反应的乐镂终于站起身来,转头悠然道:“看来二位客人的想法达成一致了,放弃那边用来祭祀水神的女子,是个好选择。”

“好选择?真不愧是乐家的人能说出来的话。”烈云眼眶憋得微红,“六条人命在你眼里难道比不过一个虚假得不得了的神佛吗?!”

“虚假?”乐镂摊开双臂,笑得张扬放肆:“你说它虚假,别人却不一样。你瞧,跪在这里的人们都相信神佛,相信只要他们奉献出他们的儿女,就能在这片土地上再安详无忧地过上几百年。”

烈云愕然,愤恨的目光扫过那群佝偻着背脊,深深低头叩首的人们,咬牙不可置信地道:“你们......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像没有思想的畜生一样,被吊挂在上头?!”

“甚至要拿她们的命,来换自己的安宁?!”

那些被质问的人们没有一丝反应,依旧保持着跪姿。

“你们!”烈云心中的悲愤到达了极致,盯住无动于衷的百姓,冲上前去要骂醒他们!

他动,乐镂手下的弓箭手自然不可能旁观,立刻分出十几人,各个持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被情绪冲昏了头脑的烈云一看竟被人挡道,毫不留情地祭出武器就与他们打斗起来。

乐镂连一点眼角余光都没有给过烈云,他弹着指甲,看着身姿挺拔,容貌清冷俊逸无双的夜无冥,眼中浮上嫉妒恼恨。

“十二年前吾见过的燕王小儿,到了如今还是一样‘小’啊。”他拿隐喻的话刺人,似吟似叹道:“尔来南江,莫不是来看和你母妃落得同样下场的南江百姓最后一眼?”

夜无冥最是听不得有人提起他那早甍的母妃,何况乐镂用这样不敬讥讽的语气来侮辱她!

他当下抽出寒君剑,人化作一柄出鞘的利刃,转瞬而至!

然而,还未欺近,远处守着乐镂的弓箭手取箭张弓,射出一波箭雨阻住了他的去路,令他不得不击落利箭自防。

得空的乐镂再道:“怎么,吾一说到你的母妃,你就忍不住想杀吾?也是可惜了,当年的柔妃那般绝色倾城,却被当今的皇后命自己的混账兄长给欺辱了,脏了身子。否则而今的皇太后是谁,皇帝是谁,都不一定呢。”

乐镂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他,哪里是痛脚便使劲踩哪里。

夜无冥鹰目凌厉,想起自己归国数月,再查母妃之事而发现的真相,他怒喝一声:“闭嘴!”

寒君剑随着主人的暴怒,剑身徒而爆发出似冰雪莹莹的点点光亮,其剑气凝成实质,看着都能伤人眼目。

他持涨了数寸模样的剑挥起,将飞来的箭羽尽数斩断。

弓箭手们愕然,没来得及取箭,瞧着夜无冥浑身强悍噬人的气势,禁不住手软了一下,被强行破开一个空隙。

他便直朝乐镂而去!

后者嘴上伤人的功夫比他躲闪的功夫要强得多,面对夜无冥落下的利剑,乐镂斯文尽失,抱头缩颈就地打滚,勉力躲开惊天一剑后连滚带爬。

“弓箭手!”乐镂大叫:“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还不赶紧射死他!”

叫完,他又想起方才夜无冥那威力十足可怖的剑气,根本无法伤到他的箭雨,于是转手一指,卑鄙无耻道:“射这些人!”

弓箭手架势已经摆好,箭头转向,对准了那些跪地的百姓!

光头袈裟和尚一看,吓得屁滚尿流,反手丢了木鱼,急忙钻进红木桌下头缩着了。

夜无冥手中寒君一紧,他已经尽力不夹带任何私情来面对对乐镂此次的罪孽,一直克制着自己满心的杀意手下留情。可这个人,不,这个畜生的猪狗行径,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烈云被缠得恢复了些许理智,一脚踢飞一个弓箭手,看他们都倒地不起后回头,见乐镂手下弓箭都瞄准了百姓们,连忙跃至主子身边,瞪着眼喊话。

“乐镂!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对这些无辜旁人下手!”

“有本事,放了百姓,让我与你的弓箭手们一决生死!”

乐镂闻言冷笑:“你烈姓双胎的武功天赋之高,不过习武十数载便能成为一届高手,我的弓箭手常年习箭,怎么可能打得过你?”

“一决生死只是笑话,如今的情况是,谁手里掌握的人命多,谁就是赢家!”他畅快地下令:“放箭!”

——

萧婉同花折及其手下从收治第一个妇人起,就没再休歇停手过。

不断有受了伤的,饿晕被救下而后昏迷过去的,于水浅处寻到剩下半口气的,困于高楼家中快让逼疯的,病倒的人们送来。

萧婉一开始每个伤患都要在具体查看过病症、受伤情况之后,亲手为其上药包扎,开药嘱咐。但随着人越来越多,她只能在看过,确认过后,一一交代给花折手下,让他们简易处理。

受了伤的,她连忙抽空跑去制药,中配版的生肌膏便出世了;小伤小痛裂了口子的小娃儿与老人,因为他们身体恢复能力没那么快,她便制出红花水让他们互帮互助着上药。

还有遇大水惊慌之下不小心折了手脚骨头的,她给亲自正接了骨头,上了正骨水,再命人去砍些长粗点的树枝缠绑上。手臂挂脖颈,腿脚则用木头垫高,吩咐他们不要随意动弹。

一拨病人医治好,换一拨,她简直就是个在不停旋转的陀螺。

花折取药取得手脚发软,嘱咐用药份量重复地口干舌燥。他手下的二十几人也忙乱得头脑发昏,好几个站在一旁短暂休歇,然后拿钦佩至极的眼神看萧婉。

他们这些大男人体力都用尽,休息好几次了,她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一样,只偶尔腾出手喝几口水便再继续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