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在上停靠岸之前，烈云请示着夜无冥的决定。
夜无冥却是仰头看着高塔的最高处。
这所谓的最高处，就是南江百姓历年来用于供奉水神，每年进行两至三次祭典的祭台了。
不知是不是幻听，他似乎能听见一丝丝竹乐之声......
他紧皱起眉，正要开口时，一道身影突然跌撞扑出。
烈云目光一凌，手腕微动准备出手，夜无冥一把抓住他，“是黑脸。”
他凝目，发现倒地的人确实是潜入队伍中，耳力极佳，反应速度上好的黑脸。
其入口处，追出来持刀的几人面目狰狞，杀意尽出的同时竟然没有注意到夜无冥他们的存在，冲到黑脸身旁就打算补刀。
此时不动，何时动？
烈云一跃而起，身姿矫健如翩然飞羽般飘渺，眨眼奔至。他一脚扫飞围绕住黑脸的几人，袖中匕首按捺着威力，直接抹过他们的脖子。
那些追杀过来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再没了呼吸。
一击解决那些杂兵，烈云把他们的尸体踢远点，蹲下身去查看黑脸的情况。
左肩右臂各有刀伤，左腿中箭，所幸竟没有伤到要害。
黑脸面上染血，笑容却丝毫不减：“王爷，烈公子，你们来了。”
夜无冥带着几名士兵下得船来，快步前来，黑瞳亦第一时间扫过他的伤处：“可还有伤到哪里？”
他会问，自然是因为有些伤，乃表面看不出来的。
黑脸摇头：“王爷不用担心。只是现在情况好像比之前各位大人预想的还要糟糕紧迫。”
他道：“方才在里头四处逃窜的时候，属下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念诵声响，是从上方传来的——”
他抬头看向顶层的祭台。
念诵声响？！
夜无冥的瞳眸一缩。
烈云跟着往上看，一颗心直朝无底深渊坠。
南江举行活祭的仪式繁杂多样，其中就有念经诵言一项！
无法想象祭台上方已经是何种景象，夜无冥同烈云反应一致，同时抬步向上腾跃。两人仗着自身武功高强，陆续抓着高塔边沿的凸起，以此借力朝上落，再沿着每一层的塔边缘重复，用最快的速度往上奔去。
与他们一船的五名士兵分作两拨，一拨三人进塔，没有高强的武功，就用双腿爬楼便是。
剩下的两人前后搬起受伤的黑脸，上船。
铁片木船的匣仓里备有金创药，他们为其上药后，开启船腹的机关，将他留在里头。
“兄弟们多谢了，我在这里会很安全，你们快去王爷那儿。”黑脸自知重伤的自己如今是累赘，所以二话不说道谢，赶人。
“既是兄弟道什么谢。”
点头致意后，他们亦不停留，迅速折身进塔。
黑脸总算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心神，忽然鼻子一抽，似乎闻到什么味道......
他勉强撑起身体一看，发现自己周边，竟放置着好些......炸药包！
黑脸傻住半天，才想起出发前，烈天烈二公子曾往这船腹里搬运了些什么......
夜无冥是最快到达祭台的。
只见这最高处的祭台似已达天际，灰黑色的云在眼前漂浮，恍若伸手就能触及。再看祭台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它四面空旷，沿边有围栏。
如果不远处不曾设有鲜红色的木桌，地面没有跪着数十人的话，夜无冥只当此处平凡。
红木桌上摆有祭祀所用的香器，其上插着三根红香，桌前盘坐着一名光头穿袈裟之人正敲木鱼念经，身后跪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最前方的，无疑是那个夜无冥幼时，曾见过一面的乐州牧，乐镂。
乐镂现今三十余岁，眉目俊秀身材微胖，他一身明黄服饰，半跪在地，那自诩高贵的姿态和衣着似乎在宣示着什么。
夜无冥虚眯起眸子，耳边响起烈云不久前说的：毕竟，他姓乐。
乐氏乃当今皇后的娘家姓名，因皇帝专宠皇后，而鸡犬升天的乐氏一族。
他们各个靠着乐姓，爬上官位，戴上高帽，在皇后的庇护下为虎作伥，狐假虎威。其中查清的贪官污吏十数人，**良家妇女、抢掠百姓家财、克扣当地粮税、私吞朝庭补贴等恶行不知凡几。
这些人，基本都是他亲自查办的，那么，没能揪出来的又有多少？
眼前就有一个漏网之鱼。
乐氏一族！
夜无冥胸膛**起一股激昂的怒气，内力盈掌，似是下一秒就能拿下乐镂的人头！
这回，轮到烈云阻止他了。
烈云低声道：“主子，莫要冲动，要杀乐镂这只蛀虫机会多的是，但是，救那几个无辜的小姑娘，却只有一次机会。”
烈云于夜无冥身后站立了许久，他也是死死地压着满腔怒火。。
比起他难以自控地将注意力和情绪放在乐镂身上，忽略了观察周围一事，烈云看到的则是倒吊于祭台那几根柱子下方的人与动物。
吊人的柱子立于祭台边缘，共有六根，每一根下面，都用绳索绑吊着人和动物的腿脚。她们等于悬挂在大水上头。
一旦绳索断裂，她们就会尽数落入隐有流速的大水中，然后被快速冲走。
烈云想过割断绳索直接把人救下来。
但是一来那绳索的长度贴紧祭台边缘，他站在下一层的楼沿上根本触碰不到人，其上又没有能提供停驻的地方，而站在上一层的话会被轻易发现并且成为箭靶子。
他可没忽略站在乐镂那畜生左侧虎视眈眈的弓箭手们。
“那些小姑娘里，还有未满十岁的孩子。主子，我想救她们。”烈云抓住夜无冥的手腕，眸中神色哀戚低迷，声音里带着几分请求味道。
夜无冥仿佛见到多年前，那个整日揪着他衣角，空寂着眼神的小孩儿。
他喉间溢出一声叹息，抬手拍拍烈云的肩膀：“她们皆是南江百姓，需要我们救助的对象。能够的话，我亦想救。但是阿云，眼前的情况，你应该明白的。”
他们只有两人，两双手，要在危机四伏的状况下救六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尚且不说能不能做到，做到后的保护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