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生和封映月在周围转了一圈, 一直到某个岔路口,遇见三姨娘和四姨娘,她们都背着背篓, 背篓上面有芭蕉叶盖着, 脸上带着细汗,一看就是一路走来的。

于是四人便一道回大舅家, 不想进院子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唐母抱着小幺,和唐父站在院子里看几个孩子玩耍,堂屋里传来大表哥的质问声。

“我就说今儿早上让你拿钱出来, 你只拿了那么点给我呢!原来被你拿回娘家去了!”

这个家管钱的是大表嫂,她为家里添了那么多的孩子, 大舅娘念着她的好,在双胞胎落地不久, 就把钱全部交给她管着了。

不想出了这么个事儿。

“二姐, 这是怎么了?”

三姨娘把背篓轻轻放下, 指了指唐屋后小声问道。

四姨娘叹了口气,她是知道一点的,因为大表嫂的娘家人离她婆家不远。

“借得急, 又不是不还。”

大表嫂的声音一听就知道哭过。

封映月和唐文生也没进屋,一群人全部站在院子里。

得亏都是自家最亲的亲戚,不然就让人看笑话了。

听见孩子们喊三姑婆和四姑婆, 大舅和大舅娘打起精神, 让两口子回房扯去,快步走出了堂屋。

“来了啊, 咋不进去呢?”

大舅娘扯出一抹笑。

随着里屋关门的声音, 封映月等人也跟着大舅娘进了堂屋。

果然不见大表嫂他们了。

里面的房间也没有发出太大的说话声, 加上他们坐下的人也在说话,倒是更不起眼了。

总之等大表嫂出来时,眼睛都肿了,大表哥还带着点怒气,在看见三姨娘和四姨娘时,他上前唤着:“三姑,四姑。”

“欸,”三姨娘看了一眼从唐母怀里接过小幺的大表嫂,“这么好的日子,别的事儿就先别谈了。”

“嗯。”大表哥闷声应着,心里烦躁。

“不是想骑车吗?”

唐文生起身道。

大表哥跟着他出去,开了自行车后,推着就跟唐文生出了院子,一出院子就开始问候大表嫂的祖宗了。

“我是真没想到她这么敢啊!家里日子本来就吃紧,那点钱都是攒着老人孩子生病的时候用的,她倒好,一声不吭,直接送回娘家二十块钱!”

大表哥深深吸了口气,“说是借,就她娘家人那德行,多半是不会还了。不行,这口气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咽下去!”

不等唐文生说话,大表哥骑着自行车转了两圈后,也不知道想通了啥,瞧着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中午就这么点人,一般过寿都是晚上来的人多。

大表嫂做错了事正担心男人会不会收拾自己,也没再找封映月的不痛快,中午做饭是大舅娘还有三姑婆她们一起做的。

封映月刚进灶房就被她们赶了出来,于是便和唐文生坐在院子里低声说话。

“她一下就老实了,是不是那钱拿不回来?”

“表哥确实这么说,不过看他有主意的样子,那钱估计能拿回来一些。”

唐文生回着。

“这人不好相处,文慧说得对,知道不待见她,她还喜欢黏上来说些不中听的话,我不喜欢。”

封映月侧头给唐文生拍肩膀上的灰时,低声道。

“没事儿,一年也见不到几回,我护着你呢。”

吃过午饭后,二人便骑着回县里了。

唐父他们也跟着离开,晚上来大舅家的多是他们生产队比较近的人。

大表嫂抱着孩子坐在角落里,大表哥沉声道:“今天爹过寿,你们家一个也没来,就这态度还想借钱?我告诉你,那二十块钱拿不回来,我就敢跟你离婚!”

“你这没良心的!我可跟你生了六个孩子!”

一听离婚,大表嫂一脸震惊地抬起头来。

大舅娘和大舅也吓一跳,想要劝,被大表哥拦住:“就是看在孩子们的面上,这些年爹娘和我怎么对待你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是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到头了,那二十块钱,你就不用拿回来了。”

他神情狠厉,这是大表嫂从未见过的一面,她吓住了,哆嗦道:“我、我知道了。”

这边三姨娘他们和唐母他们有一段路是要一起走的,说话间就提起这个事儿。

“大哥大嫂这些年不管家里的事儿,瞧瞧越发不成样子了,这要是个不错的儿媳妇就算了,偏偏不敬长辈,就是自己的孩子也偏心得厉害。”

三姨娘提起大表嫂就摇头,“我那几个儿媳妇,没有一个愿意跟着我来这边祝寿,就是怕了她那张嘴。”

“谁说不是呢,”四姨娘连连点头,“我家幺妹硬是不来,家里那口子也不乐意,真是气人。”

“文慧也讨厌她,老想着给她做媒。”

唐母叹气。

“不过今天这事儿有些大,”四姨娘又道,“没摆平,怕是要出大事儿。”

“我看难办。”唐父摇头。

唐文慧在家用唐二哥给她做的钩针在钩东西,唐二嫂也有,但是她实在是弄不出来,越钩越生气,最后直接撂了。

唐二哥一边笑一边去哄,于是只有唐文慧坚持下来。

元蛋抱着自己的小伙伴元元,在生产队里火了一把,家里时不时就有结伴来看元元的孩子们,就是大姑娘也有好些呢。

章淑芬被她哥使唤过来问荷包的事儿,唐文慧道:“我现在一门心思搞这个呢,他要是等不了,那活儿我就不接了。”

反正也没有多想接。

章淑芬笑嘻嘻地点头,在这待了小半个下午,乐滋滋地拿着唐文慧刚给她钩出来的小发夹回去时,就见她哥章南泉站在家门口,脸色不善道:“出门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去去就回?这一去至少三个小时!”

他等得心焦,还不好去唐家那边找人!

可把他气坏了!

章淑芬略心虚地露出一抹笑:“那什么,文慧这些天忙得很,你说的那活儿能不能等?不能等她就不接了。”

“等!”

章南泉立马道。

这反应有点激烈,章淑芬一直不怎么好使的脑子忽然灵光一现,她凑上前低声问道:“哥,你该不会是……喜欢文慧吧?”

章南泉轻咳一声,看向远方。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呢,章淑芬便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可比文慧大好几岁,脾气也不是很好,还经常欺负我们,你不配她。”

“怎么就不配她了?我是你哥!”章南泉被她这话气笑了,“还经常欺负你们?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们了!”

“小时候!”

章淑芬气愤得不行,掰着手指头数起小时候被他欺负得不能忘记的事儿,听得章南泉白眼翻了好几个。

最后直接揉乱她的头发不说,还顺走取走了她刚别上去的发夹,直接揣兜里离开了。

等章淑芬数落完时,抬眼已经看不见章南泉人了,她气呼呼地捂着脑袋往里面走,结果手碰着碰着发现少了一个发夹,顿时惊慌不已,沿路四处找。

不远处站着的章南泉,看着哭唧唧的妹妹长叹一声,这么个傻丫头,别想她能帮自己,能不在文慧面前说自己坏话就谢天谢地了!

唐文生他们快到筒子楼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好在只是毛毛雨,能忍受。

“抱紧我。”

封映月照做,唐文生明显加快了速度,没多久就到了筒子楼。

赵大嫂今儿也回娘家那边吃酒刚到家不久,见他们回来,赵大嫂看了看外面的雨。

“我们比你们稍微好一点,到了筒子楼才开始下毛毛雨的。”

“运气好,”封映月笑着摸了摸囡囡的小脑袋,“文生后面使劲儿蹬车,不然这会儿我们还在外面呢。”

话音刚落,这雨一下就大了。

赵大嫂一跺脚:“幸好蹬得快!否则就成落汤鸡了!”

“要杀鸡了?”

张大嫂刚从屋里出来就听劈叉了,赵大嫂和封映月都笑个不停,张大嫂也猜到自己听错了,也跟着笑。

“我这耳朵听一半,啥鸡啊?”

“落汤鸡。”赵大嫂指了指外面的大雨。

“这个鸡啊!”

张大嫂笑得更大声。

以防风雨吹进走廊,封映月和唐文生把东西又给搬了进去。

他们今天去大舅家不仅拿了东西,还给了红封,大舅娘还在他们走的时候,回了一个小红封。

封映月拆开一看,两毛钱。

他们才随五毛呢。

“收着吧。”唐文生说。

“欸。”封映月点头。

今天说不上身体累,但心累是有一点的,封映月洗漱好后,坐在床头小桌子那,拿起润脸霜一边擦脸一边好奇问道。

“我觉得表嫂挺怕你,为什么?”

“大概我不从不给她脸?”

唐文生拿着今天的报纸坐在**看,闻言笑了笑。

“那我今儿也不怎么给她脸,为什么还一心针对我?”

“因为你年轻,漂亮,还讨人喜欢。”唐文生将报纸放在一旁,起身来到封映月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

封映月轻哼一声,转过头拉下他的手:“别说这些好听的,下次她还敢说我和文慧,我还怼她。”

“不用你出马,我会挡着的。”唐文生一把拉起她的手,顺手就把煤油灯给熄灭了。

黑暗中,封映月只感觉一双大手从腰间将她轻松抱起,接着身体一晃便躺在了**……

唐文生一早起来后,轻手轻脚地提着桶出去,熬了粥,烙了鸡蛋饼,把封映月那一份分出来放在桌上,自己吃过早饭后,收拾了一番,又进屋看了看熟睡的封映月,这才离开。

郑文文来的时候,封映月才吃过早饭没多久,她往楼下一看,还是郑爷爷送她。

“我想要毛线衣,毛线帽,还有他们说的小马。”

郑文文来到筒子楼就向之前眼熟的小伙伴打听过了,得知还有毛线马,她立马增加了一个进去。

“好。”封映月给她量了尺寸,记下后又问她喜欢毛线衣的什么花样,或者是想要什么样子的。

“我想要老师说的太阳花,就是向日葵,能和之前那个小帽子一样,是这样冒出来的吗?”

郑文文见过那个小孩子的帽子,上面的小兔子就是掉出来的,可好看了。

封映月之所以在帽子上配了一个小兔子,是因为那孩子是个兔宝宝。

“可以,”封映月拿出铅笔,在纸上快速勾勒出毛线衣大概的样子,“这样可以吗?”

郑文文凑过去看了看,连连点头:“好!”

“送你几个小发夹和头绳。”

在郑文文离开时,封映月送了她四个颜色不同的发夹,以及四个头绳。

郑文文欢喜不已,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到家的时候,正好她两个表姐过来玩儿,郑文文赶忙拿出封映月送给自己的东西出来炫耀。

两个表姐看完后都十分喜欢,又听郑文文说对方会织出好看毛线衣和毛线帽,于是央求她带着她们去瞧瞧。

郑文文认识路,又是两个是十五六岁的姐姐陪着,郑爷爷叮嘱了几句便没骑着送她了。

封映月本想洗衣服,结果发现脏衣服全没了,她到楼顶上一看,便瞧见正晾在对面杆子上呢。

“一大早就瞧见小唐同志洗衣服了,你说说你咋□□的,咋这么体贴呢?”

王婶子这会儿正在晾衣服,见她上来便笑问道。

封映月也说不上来:“他自觉。”

“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媳妇儿,我也自觉。”

王婶子笑得十分暧昧,封映月脸一红,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

家里的菜是不缺的,封映月便去买毛线,回来的时候看见郑文文带着两个大姑娘坐在赵大嫂家门口。

赵大嫂正和她们聊天呢,见她回来连忙喊着:“她们找你呢!”

封映月快步上前,郑文文直接挽住她的手臂,撒娇一般说起姐姐们跟来的原因,封映月听完后欣然答应:“好,我这有我之前织的毛线衣,还有一顶没钩完的帽子,你们可以瞧瞧再说。”

她打开门后,请三人坐下,自己进里屋拿东西。

两个姐姐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屋子虽然小,可东西堆放整齐,地面干干净净的,瞧着就舒适。

这样的人做事仔细,爱干净。

看了封映月拿出来的东西后,二人也跟着要了一件毛衣,还有一顶帽子。

封映月给她们量好尺寸后,她们便带着郑文文离开了。

“路上慢着点儿。”

封映月送她们出门。

“知道了,婶子快回去,外面冷。”郑文文回头冲她挥手。

赵大嫂从屋子里出来,瞧见这一幕后,有些感慨道:“瞧瞧,不愧是干部家里的孩子,教得多好啊。”

“囡囡也教得很好,”封映月见囡囡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有些惊讶道,“今天怎么没去找燕子他们玩儿?”

“别提了,”赵大嫂说起这个就生气,把囡囡喊了出来,让她张开嘴给封映月看,“你瞧瞧她爹干的事儿!”

封映月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囡囡的嘴,发现舌头肿起一块,她一愣。

“这是咬住了?”

“早上她高高兴兴地在那吃东西,她爹洗了脸回来站在她身后就吓她,结果这孩子一哆嗦,就咬伤了舌头,这一上午了,说话舌头就疼,更别提出去玩儿。”

赵大嫂越说越气,“我直接踢了他两脚,有这么做爹的吗?”

“咋能这么干呢?”

吴二嫂过来串门,听到这事儿也皱起眉头来。

索性也没啥事儿,封映月便和吴二嫂进了赵大嫂家坐下说说话,听她们各自吐槽丈夫的缺点,又抱着囡囡逗了一会儿后,她才回家。

洗了手把大门一关,进里屋开始织毛衣。

木窗开着,里屋挺明亮,封映月把手表放在一旁,织一会儿看一下时间,大概十二点,她起身去煮了一碗面,吃过面后也没有立马坐下织毛衣,而是去坝子里走了走,遇见婶子或者是嫂子就站着说说话。

别以为一时半会能回家,这要是聊上了三五个,一下午的时间就没了。

可别小看聊八卦的能力。

封映月只是下楼活动一下,所以很克制地聊了一下后,便上楼继续织毛衣了。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郑文文和她姐姐的东西全部做好了后,封映月交给唐文生,去纸厂的时候交给李主任就成。

这是之前三个姑娘说好的。

“我今天回老家看看,都半个月没回去了。”封映月和唐文生一道出门。

“路上慢点,”唐文生牵了一下她的手,“不一定非要今天赶回来,你也该休息休息。”

“那我在老家住几天?”

“可以,”唐文生笑着点头,“我过两天休息,正好去接你。”

“那车我就不骑回去了,”封映月笑眯眯地说道,“我坐牛车回生产队。”

“也行,懒得骑。”

唐文生也笑。

出了筒子楼的大门后,封映月和他便分开走了。

“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封映月先去买了点肉,正好瞧见有卖鱼的,价钱和老伯卖得也差不多,于是就买了两条大的。

红大嫂早上一般很早,就在县城边等着看有没有人坐牛车,封映月提着东西出去一看,还正给碰上了。

她上牛车没多久,红大嫂便喊着:“去大阳洞公社有没有人?顺道的都可以一起走!”

封映月把东西放好,跟着红大嫂等了一会儿,还真有一对母女就和封映月是一个方向的。

这天冷,母女二人穿得却不是很多,精神瞧着也不是很好。

母亲大概五十多,姑娘十几岁的样子。

“你说哥咋会变成那样呢?”

上车没多久,姑娘就开始哭。

“没教好,怪我没教好,你说他另外找了人,我回去后,可咋面对你嫂子啊!”

婶子也难受得不行。

这信息量有点大啊,前面赶车的红大嫂都竖起耳朵听了。

封映月干巴巴地坐在一旁,也不好插话。

“得亏只是定了亲,嫂子没嫁过来才是万幸呢!只是她那么喜欢大哥,怕是接受不了。”

封映月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了一点关于她们嘴里讨论的“儿子”和“大哥”的身份了。

居然是纸厂的正式工!

封映月更好奇了,侧着头似乎在看路边掠过的风景,其实和红大嫂一样,一直听着呢。

“这事儿只有我们对不起她了,不能因为这个事儿,把你大哥的活儿给弄没了。”

最后这位母亲含泪道。

那姑娘虽然觉得不对,可一家都靠着大哥拿回去的钱活着呢,这会儿只能委屈嫂子了,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对方。

快到公社的时候,这母女二人下了牛车,她们一走,红大嫂终于憋不住了:“妹子,你说她们讲了半天,到底在说谁啊?”

“那婶子的儿子,那姑娘的哥哥,在纸厂干活儿,就是不知道是谁。”

封映月大声道。

因为车上少了两个人,牛也跑得更快一些了,带着风不大声点说话,都听不清楚。

“这个我也听见了,”红大嫂的话让封映月忍不住扑哧一笑,她确实说了一句废话,“你说这得是个什么人渣啊?定了亲还找别的女人,这不是始乱终弃吗?”

“是啊,”封映月点头,“不过那姑娘没过门,也免遭了这么一劫,以后会碰见更好的人家。”

“难哦,这无缘无故地退亲,姑娘家可不好再找人。”红大嫂的话让封映月意识到这不是开明的后世,要是男方把脏水泼到女方身上,那这姑娘确实难。

“希望男方不要这么不做人。”

“希望吧。”

红大嫂摇了摇头,总觉得能另外再找人的,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将封映月送到生产队外面,红大嫂的牛车就进不去了,所以封映月给了钱,下车跟红大嫂告别后,便提着东西进了生产队。

这天冷了,地里没啥活儿,大伙儿不是坐在院子里吹牛聊天,就是上山砍柴什么的,路上倒是碰见了一些孩子,大人比较少。

因为今天有点冷,所以元蛋没有出去玩儿,老老实实在家陪着爷爷奶奶他们。

封映月推开院门,便见堂屋门开着,面对着院门坐着的是唐二哥,对方正大声说起赶集日那天看见的事儿。

“这撞了人还想走?那不能,大伙儿一喊,就把人给按住了!接着你们猜怎么着?那人怂了,把老人送到卫生院去检查,还当众道歉了!”

封映月笑着走进堂屋:“二哥说的是哪一天的事儿啊?”

“哎哟!映月回来了啊!”

唐母正吃着煮板栗呢,听见她的声音,顿时起身道。

唐二嫂也笑眯眯过来接东西:“哟,还买了两条肥鱼!还活着呢!”

青草穿了腮帮子,这会儿还在动弹。

“想着回来杀,吃新鲜的。”封映月笑着摸了摸蹭过来的元蛋,见他抱着元元,忍不住又摸了摸元元的脑袋:“看来你把元元照顾得很好,都没脏。”

“可宝贵了,”唐父笑眯眯地说道,“就带出门一次,还不准别人摸,后面怕弄脏了,就一次都没带出去了。”

“三嫂你看,我这钩出来的小马怎么这么难看啊。”唐文慧立马拿出自己钩的东西,十分沮丧。

“我看看啊。”封映月接过东西,就坐在她身旁,元蛋紧挨着她,封映月一手揽住他的小肩膀,一边帮唐文慧找问题。

而唐二哥呢,又开始说那天撞了人的那件事,封映月总算是听明白了,唐文慧也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开始拆开重钩。

“来,喝水。”

唐二嫂端来温白开,“我也跟着学了几天,好家伙,这手和脑子啊,一点都用不到一起,越弄越生气,看啥都生气,干脆就不弄了。”

说着,她又把身后的辫子拉过来给封映月看,“不过拖小妹的福,我这东西多得哟。”

“我也有,”唐母笑眯眯地也拉过自己的头发,“文慧也给你留着几个,虽然没你弄得好。”

“娘。”唐文慧脸都红了。

一家子围着火炉笑眯眯地说着话,听封映月说要在家住几天时,大伙儿更是高兴,元蛋抱着她的胳膊软乎乎地说道:“那晚上我挨着娘睡。”

“好,数数忘记没有?”

封映月抱起他。

“没有,我天天都跟二伯数着呢,”元蛋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我能数到三十二了!”

“真棒。”

封映月使劲儿夸,元蛋害羞得不得了,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里,小身子扭来扭去的,像一条小虫虫。

在家人的笑声中,元蛋没多久就睡着了。

封映月将人抱紧,唐二嫂拿来他的小被子,盖在元蛋身上,封映月连人带被地抱着。

“一大早就醒了,难怪这会儿困。”唐二嫂爱怜地摸了摸元蛋的额头。

“抱着也不是办法,放回**去。”

唐母怕封映月手酸。

“没事儿,放回去容易醒,”封映月是知道元蛋这性子的,“文生过两天休息也会回来。”

不知不觉,大伙儿的说话声都小了,唐文慧轻声说起这些日子她赚了多少钱,又说了有人也跟着做这个,不过样子没她钩得好,所以没多少人买。

“我也不张扬,一点小钱,问题不大。”末了后,唐文慧还说了句。

唐二哥一听这话,眉头就竖起来了,显然是想起当年的事儿:“那个人如今没在咱们公社了,也是黑了心,被他害的人可不少,我是因为老三才没出事。”

“文生说,那个人和他有过节,当初也是冲着他去的,差一点连累了二哥。”

封映月道。

当年唐母病重,家里缺钱,唐二哥偷偷背着山货去换东西,结果人刚进黑市,就被人盯上,一分钱没卖出去,还把货给收了,更是要压着唐二哥去剃头游街。

按理说,没卖出去,那一般都不会算什么事儿,说你两句就是了,结果那人收了东西不说,还想侮辱唐二哥。

“老三根本就没有惹过他!”

说起这个唐二哥就更生气了。

“小声点儿。”见他声音提高,元蛋眉头一皱,唐二嫂直接给了唐二哥一下。

唐二哥立马压低声音。

“就是因为啥?就是因为当年念书的时候,有个姑娘喜欢老三,那人又喜欢那姑娘,这才恨上了老三,可老三压根不知道那姑娘是谁,你说这算什么事儿啊?”

“哦?还有这个事儿啊,文生没跟我说。”封映月扬眉。

唐二嫂瞪了唐二哥一眼,唐父和唐母也跟着瞪他。

他一拍头:“阿这个啊,这个他也不知道,是我后面打听的哈哈哈。”

封映月倒是不计较这些,只是随口一说,见他尴尬得要死,于是便笑着换了一个话题。

唐二哥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看得唐文慧都发笑了。

在老家的这几天,封映月除了有些想念唐文生外,过得比筒子楼充实热闹。

每天早上和二嫂还有唐文慧一起做早饭,说说笑笑的很快就过去了。

上午要不就去串门,要不就是去山里转悠转悠,下午呢在家坐着教唐文慧钩线,或者是陪元蛋玩游戏。

晚上吃过饭,一家人坐在火堆旁,听老人说起他们年轻时候发生的趣事儿,又或者是听他们提起唐文生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娘,之前乔思雨在的时候,我就说家里一点都不像个家,一点也不亲密,三哥也不爱回家,现在您瞧瞧,这才是三哥喜欢的人,也是真正过日子的人,真好啊。”

唐文生回来这天还提着一只洋鸡,回来后唐父烧水,唐二哥杀鸡。

看着和封映月说说笑笑的唐文生,唐文慧对唐母感慨道。

“是啊,以前是我错了,”唐母叹气,“不提这个,你说说你和南泉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唐文慧反问。

唐母笑眯眯地看着她:“这些日子来得可有些勤快,还经常和你二哥一到去背柴,家里有点活儿也过来帮忙,你说怎么回事?”

唐文慧脸一红,关于章南泉喜欢她的事儿,还是章淑芬说漏了嘴,她还真没感觉到。

章淑芬呢因为在这边说漏了,所以回去后很心虚,被章南泉瞧出不对劲儿,逼问之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暗路走不通,章南泉就走明道,光明正大地接触唐二哥,来往唐文慧家。

“我还小呢,不谈这个。”唐文慧轻哼一声道。

“人家也就比你大四岁。”

“那也大。”唐文慧嘀咕了一句,怕她再说别的,于是便起身跑掉了。

唐母笑着摇了摇头,其实章南泉这孩子她是喜欢的,从小看到大,知道是啥样子的人,家里人的品性他们也清楚,又是一个生产队的,姑娘要是能嫁过去,也不错。

但经过唐文生的事儿后,唐母现在也改变了很多想法,凡事还是顺着孩子自己的心意来最好。

唐文强下午过来时候,封映月他们围着火堆坐着聊天呢,他提着两个大橙子过来。

“后院的橙子能吃了,你们也尝尝今年的好吃不。”

“去年的酸死了,”唐二哥想起那个味道就露出了痛苦面具,“还是老规矩,我先剥开,今年该你第一个尝。”

封映月好奇地看着他们。

唐文强显然不愿意来第一个了,他看向唐文生:“文生哥碰巧在家,你也来一个呗,多少年你都不尝第一口了。”

“好,我试试。”

唐文强和唐二哥顿时欢呼,立马积极剥橙子,一人一个。

然后还贴心地分下一瓣递到他跟前。

唐文慧和唐二嫂咽了咽口水。

唐文慧道:“三哥,还是让二哥尝一口吧,他每一年吃到的都是不好吃的。”

“对对对,这玩意儿好吃的时候很好吃,不好吃的时候,酸得厉害。”

唐二嫂嫁过来这么多年,就只吃过两年甜的橙子。

封映月和元蛋也皱起了脸,看着那橙子皮剥开的时候,闻着就觉得酸。

唐父二人倒是不管孩子们的事儿,笑眯眯地吃着他们的烤红薯。

“文生哥,男人可是得说一不二的。”唐文强嘿嘿笑道。

“老三,你运气一向比我好,肯定能吃到甜的!”

唐二哥也笑道。

唐文生先接过唐文强递过来的那一瓣,剥开后掰下一点尝了尝,接着直接把那瓣给了封映月:“甜的。”

“三嫂可别上当啊!”

唐文慧赶忙提醒。

封映月眯起眼与唐文生对视了一会儿后,接了过去:“信你一次。”

唐文生扬眉。

吃到嘴里后,发现有一点点苦涩,接着便是甜味儿,他没有骗自己。

封映月露出笑,对紧张的唐文慧他们点了点头:“是甜的。”

唐文强欢呼一声:“今年又能好好吃一场了!”

“文强哥分我们些。”唐文慧赶忙道。

唐文强笑眯眯地分给他们,唐二哥依旧坚持让唐文生再尝尝自己手里的。

唐文生尝了尝后,对他点头:“可以。”

唐二哥一听没问题,眉开眼笑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块,结果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你被骗了吧!”

唐二嫂哈哈大笑。

唐二哥赶忙吐了出来:“你们全部骗我?”

“没有,我们这个是甜的,”唐文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分给了对方一块尝尝,“你那个是酸的,看来今年的橙子不全是甜的,还是你最倒霉。”

唐二哥哎哟一声,赶紧把手里的放在桌上,连着喝了几口温水,又扒出火堆里的烤红薯吃下一个,这才骂唐文生不地道。

“你咋骗我呢?”

“我只是说可以,”唐文生摊手,“没说一个甜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