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一只也行, 李婶现在都不住这了,咱们就是买两只,也没人说三道四的。”

赵天笑道。

赵大嫂闻言又气笑了:“李婶是不住这了, 可你的钱袋子也不够咱们这么花, 还说要老二呢,就咱们这条件,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要上……”

而这边的唐文生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说板栗的事儿,“后天我休息,正好带你们去找板栗, 我知道哪里有。”

“行,出去放放风。”

封映月笑道。

小孩子就是再喜欢吃, 也要让他克制一点点,本来板栗的饱腹感就比较强, 吃多了怕不克化。

好在元蛋吃饱就不再吃了, 唐文生给他舀了一小碗汤:“喝一点。”

“晚上会起夜。”

元蛋扭捏道。

“没事儿, 我抱你下去。”

唐文生这么说。

元蛋哼唧两声,其实是太冷了,他不想下楼, 但是汤好好喝,他没忍住,捧着小碗一点一点地喝着。

喝一口眯起眼在那一脸享受, 瞧着可可爱爱。

封映月顺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头发又长了, 可这天冷,剃了肯定凉。”

“稍微剪一下就好, ”唐文生说, “我来。”

“能行吗?”

封映月有些怀疑。

唐文生自己也不怎么确定:“凡事都有第一次。”

于是茫然的元蛋在碗筷收拾好后, 便被放在煤油灯面前坐着,身上围了一张没怎么用的麻布,唐文生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剪刀。

封映月还递过去一把梳子:“说好的,只剪一点点。”

“嗯。”唐文生一脸严肃地点头。

元蛋紧张地捏起小拳头。

囡囡过来玩儿,就看见这一幕。

“唐叔叔给元蛋剃头啦!”

她跑回家里对赵天他们道。

“这天冷了,咋还剃头,我去瞧瞧。”赵天起身,赵大嫂也跟着过来了。

结果跟封映月说了话,才知道是简单地修剪一下,并不是剃头。

“手可稳住啊。”

赵天叮嘱道。

“稳着呢。”唐文生用梳子梳起来,然后用剪刀快速剪掉发尾。

元蛋看不见,只能瞪着眼等着。

“不怕,”封映月蹲下身握住他的小拳头,“马上就好。”

“好。”

元蛋软声回着。

赵大嫂见此也蹲下身:“你爹手稳着呢,他可是技术员,厉害得很。”

“嗯。”

元蛋点头,好在唐文生听见对话就知道他会点头,所以手松开了,没有扯住元蛋的头发。

等修剪好后,大伙儿都说不错,唐文生便看向赵天:“你的头发也长了,要不然我顺道一起剪了。”

反正地上也有头发了,到时候一起收拾。

“你是剪上瘾了吧?”

赵天虽然这么吐槽,可还是顺着心意坐下了:“你可小心点,我这头发比不得元蛋那么长,你要是不小心伤到我,我可是会找你麻烦的。”

“不要说话。”

唐文生直接用温水给他擦了擦头发,然后就下手了。

剪完以后,唐文生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想给自己剪,封映月赶紧拉住人:“别冲动!你后面可没长眼睛!”

“我来!”

赵天兴致勃勃地拿起剪刀。

唐文生立马清醒,直接开始扫地了。

赵大嫂笑着一手拉着一个回家了。

等唐文生休假那天,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封映月他们来到城边上的一座山脚下,把车锁好后,三人顺着小路往前面走。

元蛋时不时就回头看放在隐蔽位置的自行车:“真的不会有人偷吗?”

“放心吧,”唐文生牵着他继续往前走,“从外面路过的时候根本就看不见自行车在那。”

这两天都没下雨,所以地面很干燥,小路边多是枯黄的树叶,封映月走会儿停下来看看四周,在发现几株野葱花后还凑过去看了看:“真好看。”

淡紫色的,一小朵地散放着。

谁能想到野葱开的花这么好看呢。

继续往前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又开始往林子右边走去,这个时候元蛋就被唐文生抱着了。

他一手抱着元蛋,一手还稳稳地牵住了封映月。

“到了。”

这一共三棵板栗树,还没走近,就能看见地上有掉落的板栗了,好多都是剥了壳的。

“松鼠干的,不过这么多,它们抱不完,还留下这么多。”

唐文生让他们站远一点,自己三两下就爬上了最高大那棵板栗树。

“不用竹竿什么的吗?”

封映月仰起头大声问道。

“不用,都熟了。”唐文生朗声回着,上去后,一脚踩着一根枝干,然后抱着大树使劲儿晃动,看得下面的人心惊胆战的。

可随着掉落的板栗却多了起来,很快三棵树都被唐文生爬过了。

接下来就是用随便找来的木棍当筷子,把新鲜的板栗用脚轻轻一碾碎,再把果实给夹起来,放进带来的布袋中。

出门时唐文生带了四个布袋,这一袋装满,大概有三十斤,他们装了两袋半。

中午吃的是封映月早上做的面饼,在空旷没有树木的地方生个火,浅浅烤一下就能吃了。

水装在绿色的水壶里带来的。

早上九点左右到这,下午五点多了才离开。

近八十斤的板栗,可以说是大丰收。

回到筒子楼的时候,受到了大伙儿的瞩目。

“这么多,你们在哪里捡的?”

“东边的山林里。”唐文生道。

“那边有板栗树?”

“有的,不过我们捡了,剩下的不多。”

不多也有啊,于是便有人打算明天去那边瞧瞧。

回到家后,先把板栗全部倒出来就均匀地铺在地上,然后烧水洗澡,简单地吃了鸡蛋面,便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正好是艳阳天,封映月和元蛋就在楼顶守着晒板栗。

这个天的阳光并没有夏天那么火辣,反而暖洋洋的,今天晒被子的人也不少,楼顶还是坝子里都是。

翻晒了一天,傍晚封映月下楼做饭,元蛋坐在那守着。

等唐文生回来后,他就上楼顶收板栗。

“还得晒两天才行。”

“我看这两天都有太阳,不会下雨。”

“那就最好了。”

元蛋还举起手:“我会守着的!”

“真乖。”

封映月给他舀了一大勺蒸蛋,“今天辛苦元蛋了。”

元蛋小脸红彤彤的:“不辛苦。”

等吃过饭后,封映月才打开唐文生带回来的红封,这是李主任请他带回来的。

成本还是两块多,这个红封却有九块钱。

“怎么这么多?”

封映月惊讶道。

唐文生将装有温开水的搪瓷杯放在她面前:“你织得多好啊,还送了一顶小帽子,李主任看了后喜欢得很,还说得空让文文过来,请你给她织两件毛线衣。”

封映月确实在小孩子那件上花了不少心思,她摸了摸那几块钱,眉眼都是笑:“文文来我也送她一点小东西。”

这两天她还钩了头绳呢。

至于她投出去的那个儿童小故事,一直没有后续,封映月想应该是落选了。

这都快两个月了,邮政局那边也没个信儿。

就在板栗晒好,她准备装三十斤出来送回老家的时候,吴大爷在楼上喊她:“有你的信!”

“我去拿!”

元蛋立马起身往楼下跑。

“慢着点!”

封映月大声道。

“好!”

元蛋拿着信回来时,封映月接过一看,发现是那个文社寄过来的,里面有一张小小的汇款单,六块钱,然后是一张纸,手写的她的那篇故事会被安排在什么时候发表。

这属于有些惊喜了。

封映月小心地把信放好,又收拾好东西后,才带着元蛋骑着车回老家。

唐文慧正和章淑芬在晒坝那边晒冬豆子呢,听见元蛋的声音,唐文慧跑到边上往那边的路一瞧,可不就是元蛋吗?

“淑芬,你帮我看着点啊。”

说完,她就往封映月他们所在的小路去了。

“好嘞。”章淑芬应着。

“这么多板栗啊!”

看着封映月带回来的板栗,唐文慧惊讶极了。

“爹带我们去捡的!”

元蛋手舞足蹈地说起那天的事儿,唐文慧笑着点头。

“这几天地里也没啥事儿,听说大姐反应挺大的,所以爹和娘过去看看,早上刚走。”

又说起唐二嫂和唐二哥,一早就进山找板栗了。

“大堂嫂现在能吃能喝,整个人结实了些,之前看着瘦巴巴的,让人心惊。”

回到家放好东西,封映月又带着元蛋去看大堂嫂,大堂嫂正在家织毛线衣呢,见他们回来也高兴,阿壮跑过来拉着元蛋去玩儿。

封映月叮嘱他们别玩水。

“放心吧,才挨了打,记得清楚呢。”

大堂嫂扑哧一笑。

原来阿壮出去偷摸玩水,被他爹正好撞见了,于是就一路被收拾到家,阿壮哭天喊地地叫着不会再玩水。

大伯娘也在家,她拿出烤好的红薯,让封映月吃。

红心的红薯,十分香甜。

配上一碗温白开,也不噎人。

聊着聊着,就聊到唐三叔家唐文强议亲的事儿了。

“相看了两个,人家都不愿意,说他们的房子太旧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没修房子,那事儿就不行。”

大伯娘也表示理解:“都是为了姑娘以后日子好过些。”

“三婶为了这个事儿正愁呢,毕竟重建房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加上彩礼钱,这就是把家底掏空了,也不够啊。”

大堂嫂微微摇了摇头。

要说借钱,倒是好借,可还钱就不容易了,人家把姑娘嫁过来,也不是为了住着新房子,然后和大伙儿一起还债的。

所以唐三婶心里着急也没办法,有多少钱就过多少钱的日子,大不了再让唐文强熬两年,等家里的房子起来了,再去相看,家里也不用背债,以后的日子也好过。

在大伯娘家坐了一会儿后,封映月便先回去了,元蛋和阿壮在他们院子里继续玩儿。

唐文慧已经从小菜地里找了菜回来:“三嫂,今年的冬瓜个头挺大,带回去吃点。”

“好。”

封映月点头,坐下身帮着一起理菜:“我带了几个头绳回来,你待会儿和二嫂一起分。”

“好啊,”唐文慧咧嘴一笑,又想到自己的朋友章淑芬,于是又道,“我能分一个给淑芬吗?”

“当然,”封映月把白菜外面那一层老叶子剥掉,待会儿可以拿来喂鸡,“我拿回来六个,你和二嫂一人得三个,你那一份想给谁都行的。”

唐文慧美滋滋地点头,中午和封映月一块儿做的饭。

金灿灿的蒸蛋羹,清炒白菜丝,还有冬瓜汤,本来唐文慧还想把她带回来的肉给炒了,被封映月阻止了。

吃了午饭后,封映月便准备回县里,元蛋想在家住一段时间,所以封映月便自己回去了。

唐文慧牵着元蛋来到晒坝,头上戴着新头绳,红色的十分艳丽。

本想把另一个带给章淑芬,结果发现在那守着的不是她,而是章淑芬的哥哥章南泉。

“南泉哥。”

见唐文慧牵着孩子过来,章南泉扫了一眼她垂在胸前扎着红头绳的辫子:“淑芬回去拿东西了。”

他弯下腰摸了摸元蛋的脑袋:“胖了。”

唐文慧闻言咧嘴一笑:“是啊,胖了好些呢。”

章南泉直起身:“我有个活儿找你。”

唐文慧一愣:“什么活儿?”

“请你绣一个荷包,”章南泉比了一下,“这么大,上面绣什么都可以,绣好了我来拿就成。”

“你要?”

“不是我,”章南泉摇头,“不过也是男人,你看着绣。”

唐文慧又看了他几眼,心虚的章南泉赶紧道:“你要是不行,我找别人去。”

“给男人绣荷包,我怕出误会。”

唐文慧不敢接这个活儿。

“那能绣什么?”

章南泉问。

唐文慧坐在自己之前拿过来的木凳上,顺手把元蛋抱起来:“我比较喜欢接姑娘的活儿。”

“那就绣一个姑娘用的荷包。”章南泉又道。

“你一会儿送男人,一会儿送姑娘,”唐文慧盯着他看了两眼,“你是不是忽悠我呢?”

“我忽悠你做什么?”

章南泉轻哼一声,“五块钱一个,你接不接?”

唐文慧确实心动了,她将下巴放在元蛋的肩膀上,似乎在纠结。

“六块钱?”

章南泉蹲下身,“八块?”

“别涨价了,”唐文慧哎呀一声,真想抱着元蛋离他远一点,“你给钱啊,这么大方!”

可不就是他给吗?

章南泉瞪着她的脑袋瓜,无奈又心酸:“帮个忙,我不会骗你的。”

“我想绣什么都可以?”

“对。”

“那行吧。”

章淑芬过来后,章南泉就走了。

瞅了几眼他的背影,唐文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把头绳给章淑芬后,便说起这个事儿。

章淑芬兴奋地拿起头绳就准备绑头发,把之前那个黑不溜秋的取下来,闻言她道:“我哥那人就是个猜不透的,你管他送谁呢,钱都送到家门口了,当然要抓住了!”

也是,没道理和钱过不去,于是唐文慧又和章淑芬叽叽喳喳聊起别的,不一会儿有别的姑娘来晒坝了,见她们发尾上的头绳好看得很,都围了过来。

一听是唐文慧三嫂自己做的,好几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唐文慧。

章淑芬眼珠子一转,立马掏出唐文慧之前送给自己的荷包,打开后拿出五分钱塞过去:“都忘记给你钱了。”

一看她都要给钱,想白得的两个退步了,别的人则是纷纷拉着唐文慧哀求对方请三嫂帮她们也做几个。

不知道小姑子给自己揽了生意的封映月,在骑车路过一户农家门口时,发现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一个人坐在地上玩手指。

这么冷的天,地上就是干的,那也挺凉。她赶紧停下车,上前将孩子抱起来,往他身后的院子里走去,发现门是开着的,但是没开多大,孩子应该是自己出来的。

“有人吗?”

封映月大声喊着。

又去最近的一户人家问了问。

那婆婆一拍腿:“肯定是干活儿去了,把孩子放在家里睡觉呢!得亏你瞧见了,不然得出事儿。”

孩子见到熟悉的人,小手伸过去抓着老人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封映月把孩子放在老人怀里。

虽然是邻居,可封映月还是有些不放心,好在孩子的母亲这会儿回家喝水,顺带看看孩子,见家里门开着,孩子不见了,顿时发出惨厉的哭声。

封映月她们听见后,那婆婆赶紧喊了一声:“孩子在这呢!你们也是,咋不把门关严实呢!他自己跑出来了,要不是这位姑娘瞧见给我抱过来了,你就真要哭了!”

“娃啊。”女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抱着孩子使劲儿亲了亲,眼泪也收了回去,闻言抱着孩子给封映月道谢:“就自留地那边有点小活儿,孩子困了就把他放家里,想着也不远,得亏没出事。”

封映月见她回来了,这才放心离开。

见孩子娘久久没去地里,孩子爹回来一看,才知道怎么回事,得知是唐家儿媳妇帮了孩子后,又细细问了一番阿婆封映月的面容,接着一拍头:“那应该是唐二伯家的,有自行车,又年轻漂亮,那就是唐文生现在的媳妇儿。”

因为房子临着大路,又是一个大公社的人,男人自然是认识唐文生的。

之前唐文生骑车回来,他瞧见过几次,而且喝喜酒的时候,他们家也去了的。

“哎哟,我还真没认出来!”

他媳妇儿一拍头,“我还去了筒子楼那边吃饭呢!这次可真得感谢人家。”

不说被偷娃娃,就是着凉生一场病,爹娘都是心疼的啊。

这家人姓陈,男人叫陈大力,父母去世后就分了家,一家三口过着日子,地里忙,又怕孩子晒着、冷着,所以一般都会把孩子放在家里。

这么做的人不少,有些孩子还会被绑在木凳上或者是柱子上,要是家里有人看孩子,也不会这么做了。

封映月回到筒子楼,先把菜提回家,然后提着木桶到一楼洗水池打了水,接着把自行车擦干净。

顺带和王大嫂她们说了说话。

晚上炒的冬瓜片,白菜汤还有凉拌烧辣椒。

吃饭时,封映月就提起那个孩子:“我一问那阿婆才知道,好些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

“是这样,”唐文生点头,“你说的那家姓陈,男人叫陈大力,比我大两岁,小时候去公社念书,就要路过他们老屋后面,他人大一些,也护着我们几个小的,不过他没念几年就没去了,我们也渐渐生疏起来。

“但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们家是来了的。”

一听陈大力这个名字,封映月就觉得熟悉,再听这话,便想起来了:“我记得他们随了三毛。”

“对,”唐文生点头,“他们家老人已经去世,目前来说没有什么事办,以后我们再还这份情。”

结果第二天,唐文慧就背着菜来了:“这是陈大哥一大早送到家里的,说是感谢你昨天帮了他们家大忙,对了,还有好几位姐妹想要我这样的头绳,五分钱能做吗?”

封映月帮着她把背篓放下来,闻言有活儿做,又惊又喜:“都说了举手之劳了,咋还送菜去呢。”

“二哥二嫂也婉拒了,可陈家大哥放下背篓就走了,叫都叫不住。”唐文慧接过她递过来的温开水,喝完后笑道。

再说那头绳的事儿,封映月问有多少人。

“六个,四个人已经给了钱了。”唐文慧把钱拿出来。

这要是都给了,那就是三毛。

别看少,其实有赚的。

封映月把钩针拿出来,当着唐文慧的面,十几分钟就钩了一个出来:“瞧明白没?”

唐文慧一愣:“我?”

“对啊,我再来一遍,你仔细瞧着。”这一次封映月放慢了动作,唐文慧怀着喜悦认真看着,最后她点头。

“我好像会了。”

封映月直接把钩针和毛线给她。

“那你来一个。”

唐文慧也不扭捏,虽然手速慢了许多,钩出来的头绳也有些松垮,但形出来了呀!

“好好学,回去请二哥给你做一个这样的钩针,二嫂要是有兴趣,就拉着她一起,然后找合适的机会,对的人,做一点小东西。”

唐文慧连连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三嫂,你咋啥都教我啊。”

“又不是啥稀罕东西,弄着玩儿的,能换一些钱,那就更好了。”

封映月笑着把队里那几个姑娘的头绳全部钩了出来,又让唐文慧在家再练一下,她出门一趟。

其实就是去农贸市场买菜,昨儿回老家的时候,看见油缸见底了,加上家里也没多少猪油,所以封映月买了板油,因为不够,又买了几块大肥肉,再加上一小块里脊。

回到家,也不让唐文慧帮忙,她先把家里的油给炸了出来,油渣的香味引起五楼孩子们的注意。

纷纷围了上来,大人见此赶忙喊他们回家,一个两个也舍不得走,眼巴巴地回头看。

“回家拿碗筷,婶子分给你们。”

封映月说。

于是孩子们立马跑回家,不顾大人的阻拦,拿着碗筷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娃还摔倒了,但也把碗筷高高举起来,看得他娘哭笑不得。

封映月先给唐文慧舀了一碗油渣起来,里面撒了白糖搅拌了一下。

接着用大瓷碗把一部分油渣给装起来放在一旁,最后那些也装在瓷碗里,撒了点白糖,搅拌后用木勺一一分给孩子们。

唐文慧和一群孩子坐着吃糖拌油渣,封映月自己喜欢吃盐拌的,所以自己拿了个碗吃。

等吃完后,孩子们喊了婶子便回家了。

没多久又跑了过来,是大人们感谢封映月对孩子们的好,让孩子们送来了些小吃食。

封映月全给唐文慧装在背篓里:“拿回家吃。”

“三嫂,我总算知道你为啥人缘好了,你待人好,人也待你好。”

唐文慧认真道。

“道理是这样没有错,可是文慧,咱们也要瞧人的,”封映月摸了摸她的辫子,“有些人,你就是对她再好,她也觉得你不是个东西。”

“这个我明白,就像队里那个五婶,我可讨厌她了,还有大表嫂,”说起舅舅家那个大表嫂,唐文慧就烦,“我们怎么做,她都觉得是应该的。

“每一次来家里拜年,话里话外都是咱们家有三哥在,日子就是比他们家好过,又说三哥都是工人了,也不知道拉一把亲戚什么的。”

说着,唐文慧又想起一个事。

“二嫂有一次就没忍住,说要是有活儿做,第一个拉的也是二哥,这不是没活儿吗?自家的都没帮上,哪里还得空去拉扯亲戚,结果你猜怎么着,大表嫂哭着就走了,说我们家日子过好了,就瞧不起穷亲戚!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提到这个,封映月拿下木架上放着的日历,这是纸厂里发的,她看向几天后的日子,那里被唐文生圈出来了。

“三天后是大舅过寿,你三哥说要去拜寿的。”

唐文慧闻言捂住额头:“我都快忘了!其实大舅他们人都挺好,就是大表嫂我不喜欢。”

“没事儿,”封映月放下日历,“咱们少接触她就是了。”

“她就喜欢黏上来,说些难听话……”

唐文慧嘀咕着,见封映月准备做饭,便要去帮忙,被她拦住。

“你可赶紧熟练起来,待会儿我再教你钩别的小东西。”

唐文慧幸福地照做,但是她也没有完全撒手不管,只要封映月不得空,她就凑过去打一会下手,然后擦干净手继续钩东西。

吃过饭后,唐文慧非要去刷锅洗碗,封映月拦不住,就自己清扫外屋和走廊上的地面。

等唐文慧回来,封映月开始教她别的。

“对了三嫂,元蛋让我把元元带回去,说是他的小伙伴。”

“等等,”封映月回里屋拿出那个小毛线马,“就是这个。”

“真好看!”

唐文慧接过去后爱不释手地摸了摸。

“你已经会那几个钩法了,你仔细瞧瞧元元身上,就知道具体是哪几种钩法。”

封映月很佩服唐文慧在这方面的天分,这才几个小时,就已经能熟练地钩出头绳了,想当初她看着视频学的时候,硬是一天了才钩出一个。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依旧把唐文慧送到红大嫂那,封映月才走路回筒子楼,刚到外面,就见张大嫂她们笑眯眯地提着篮子往外走。

“映月啊。”田婶子冲她招手,封映月快步上前,扫了一眼她们手里提着的篮子:“田婶儿,你们这是去哪儿?”

“去买豆腐。”田婶子眨了眨眼,封映月便跟着一道去了。

也是个农家院子,她们坐了一会儿,那家汉子就端着一大盆豆腐出来:“两分钱一块。”

封映月买了四块。

因为唐文生做的麻婆豆腐好吃,所以她先把别的菜做好,等唐文生回来后,他把麻婆豆腐做出来便开饭了。

一听陈大力还送了菜,唐文生感慨了一句:“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没事儿,改天回去路过他们家,我们进去坐坐。”

“好,还有大舅那,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九点多出门刚好,爹娘也是上午过去。”

封映月点头。

家里的菜着实有些多,所以当军子送来菜时,封映月把人送回家,跟王大嫂解释了一番。

王大嫂一挥手:“没事儿,我就是让他随手一送。”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唐文生提着煤油灯下来接人,封映月便跟着回去了。

王大嫂关上门后,对王大哥笑道:“瞧瞧小唐同志,生怕映月不回家似的。”

“新婚燕尔。”王大哥哈哈大笑。

王大嫂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们结婚一个月,你就原形毕露了,人家可结婚小半年了,依旧好得和蜜罐里泡着一样。”

王大哥不敢说话,转头让军子把作业拿出来他检查。

正在玩木棍的军子道:“婶子早就给我看过了,就错了一道题。”

王大哥:臭小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几天后,封映月和唐文生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大舅家。

大舅家的房子是老房子了,院子还是挺大,房间也够,就是破旧了一些。

收拾得也算干净。

此时院子里有几个孩子正在玩闹,听见自行车的铃铛声,全部都跑了出来,最大的那个看见唐文生就大声喊着。

“三表叔!”

“欸,”唐文生应着,“叫三表婶。”

孩子们又看向封映月,有些害羞地唤着人。

屋里的人听见后,便出来了。

一对面容有些苍老的夫妇,还有唐父和唐母,以及一个抱着孩子,三十出头的女人。

对方眯着眼打量着封映月,封映月则是浅笑着跟着唐文生上前,轻声唤着舅舅舅娘,还有大表嫂。

顺带夸了几句孩子们。

大舅和大舅娘都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请他们进屋坐,大表嫂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这住在城里后就是不一样,说话都比乡下人说得好听。”

“是吗?谢谢夸奖,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文生你瞧瞧我脸红了没?”

封映月娇羞地问一旁眉头微皱的唐文生,手还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唐文生明白她的意思,伸手微微揽住她的肩膀,将人往自己另一边带了带,让她挨着唐母,自己微微挡住人。

“大表嫂,这么久没见,你说话也还是老样子,让人记忆深刻。”

大表嫂见他这么维护封映月,还讽刺自己,一时间抱着孩子不知道说啥话,还是大舅娘赶紧拉着封映月和唐母进屋:“外面冷,咱们进去说话。”

唐母轻轻握住封映月的手,小声道:“她嘴就那样,别搭理她。”

大舅娘也不知道听见没有,但没有反驳,还是笑眯眯地和她们说话。

大表哥去赶集买东西了,这会儿还没到家呢。

没多久大表嫂还是进屋了,而大舅接过唐文生递过来的东西,有些尴尬地对他和唐父低声道。

“这孩子说话一直那样,多担待。”

“没事儿。”唐父轻轻一挥手,等大舅提着东西进屋后,他才对唐文生竖起大拇指:“好样的,也是我刚才在里面说了她,别一心想着给文慧做媒,我们做爹娘的还想留她在家几年呢,她肯定是心里窝了火,冲着映月去的。”

唐文生理了一下衣袖:“不管怎么说,不能欺负我媳妇儿。”

唐父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去和你舅舅舅娘说说话,还是下午走?”

“对,明天还要去厂里干活。”

父子二人进了堂屋,封映月坐在舅娘和唐母中间,唐文生进去后,笑看着唐母:“娘,移过去一点,您挨着爹坐。”

“你小子。”唐母指了他一下,也笑眯眯地坐到唐父身旁了。

放好东西的大舅倒了两碗温白开过来,封映月和唐文生道了谢,大表嫂又开口了。

“我们刚才还说呢,没带元蛋过来热闹。”

“这天冷,我舍不得带出来,怕冻着。”唐母笑眯眯地说。

“是吗?”

大表嫂扫了一眼喝水的封映月,“我还以为是别的原因呢。”

“哪里有这么多的原因,”唐文生放下碗,看了过去,“小幺怎么瞧着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没照看好,着凉了?”

还真是着凉了,孩子焉巴巴的,没有什么精神。

“可得仔细些,”唐文生又道,“元蛋和我们住着的时候,阿月看得可仔细了,鼻涕都没有流过,表嫂也有这么多孩子,不应该犯这种错,得仔细啊。”

大表嫂的脸黑得不行。

大舅看着房顶不说话,大舅娘干巴巴地问唐文生还喝水不,就是没人帮着大表嫂说话,大表嫂憋屈极了,正好这会儿大表哥回来,她立马抱着孩子冲了出去。

“哟,自行车,这是文生的吧?文生来了?”

大表哥兴高采烈的声音从外面响起,“老大别带着弟弟妹妹去摸车,小心摸坏咯。”

“一个车能比人金贵啊?怎么就摸坏了!让你给老幺买药买了吗?”

大表嫂带着火气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买了呀,你干吗又发火,”大表哥疑惑得很,把东西放在灶房后,又去接孩子,“我来喂药。”

大表嫂正要对他吐槽唐文生和封映月呢,结果唐文生出来了。

“表哥。”

“欸,”大表哥笑眯眯地应着,“看见车我就知道是你小子的了,行啊,买了自行车了,待会儿我骑骑呗?”

那样儿让大表嫂觉得非常没有面子。

“好啊。”

唐文生直接把钥匙给了他。

二人寒暄起来,大表嫂干巴巴地站在那,最后转头拉了一个女儿骂着,接着就开始打孩子。

小姑娘正玩得高兴呢,这一下就挨了巴掌,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大舅娘叹了口气,起身道:“又拿孩子撒气,还只拿姑娘撒气,真的是……”

一听就不是第一次了。

大舅干巴巴地笑着,又从身后提出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黄灿灿的橘子:“这是自家橘子树结的,有一点酸,味道还是不错的,尝尝。”

封映月笑着拿出一个剥开,浓郁的橘子味儿一下就散发出来了,这不是果肉散发出来的,是橘子皮。

味道呢,确实有一点酸,说不上甜,但也算不错的。

见她爱吃,大舅笑眯眯地把竹篮就放在她脚边:“喜欢就吃。”

“好。”封映月点头。

一会儿后,唐文生进来了,后面还有抱着孩子的男人,对方和大舅长得有几分相似,封映月唤了一声表哥。

“欸。”大表哥笑着点头,大表嫂坐下后才发现橘子放在封映月脚边。

“元蛋他娘,帮我挑一个甜一点的橘子。”大表嫂这么说道。

封映月挺烦她的,和唐文慧说的一样,就喜欢黏上来说些不中听的话,当下也不打算搭理她。唐文生直接起身,把篮子放在大表哥面前:“表哥挑。”

“吃。”封映月奖励般地取出一瓣橘子递给唐文生。

唐文生笑着接过去。

大表哥正哄着喝了药的孩子呢,见大表嫂盯着人家看,于是道:“不是要吃橘子吗?自己拿呗,家里的橘子甜不甜,你自己不知道啊?还让别人挑,哎哟!你掐我干啥?”

大表嫂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我掐你了吗?怕不是你自己身上有跳蚤吧。”

“好了好了,吃红薯,红薯只有甜的,没有酸的,”大舅娘赶紧从火堆里扒拉出一个红薯,拍了拍灰后,放在大表嫂脚边,“晾一会儿再吃,有些烫。”

这会儿倒是消停了些。

封映月趁着没人发现,冲唐文生使了个眼色,唐文生立马明白。

“大舅,舅娘,我和阿月出去转转。”

“欸,慢着点。”

封映月和唐文生出去遛弯了。

大表嫂拿起红薯剥开吃,吃了一半后问正在和大舅娘说话的唐母。

“这封映月对元蛋真的好吗?现在瞧着的好可不是真好,得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那才能看出是人是鬼呢。”

“说什么呢!”

大表哥厉声道。

“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实话,是吧姑?”

唐父正在给唐母剥橘子,闻言笑了笑:“我们家的事儿,我看你倒也不必这么操心,听说你弟弟想要翻修房子,到处借钱,你还拿了二十块回去?”

就这么一句话,让大表哥三人一家顿时变了脸色。

大表哥三人是震怒,而大表嫂是心虚。

毕竟家里一共就五十多块钱,大表嫂不经过同意,就拿回娘家二十,这可不是小事儿。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