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商场成立五周年庆,促销活动前所未有,所有品牌一律五折,还有抽奖。邻居要买一堆的结婚用品,把童悦拉去做顾问。商场空调温度打得很低,也无法抗衡人潮散发的滚滚热浪。她很快就与邻居走散,索性顺着人流慢慢逛。

在化妆品柜台,很巧,遇到了罗佳英。罗佳英唾沫横飞地向店员说道:“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留学八年,皮肤白白的,一颗痣都没有,家里的条件好呢,一般的牌子肯定看不上,你给我拿最贵的。嗯,过生日送她。”

店员问:“阿姨真疼她呀,她是你的?”

“儿子的女朋友,我未来的儿媳妇。人家都说家里婆媳大战,我和她想拌个嘴都难。不止人好,性格更好,和我儿子的生日只差两天。”

“缘分呀,阿姨真是好福气。”

“上辈子积的德。人呢,要多做善事,做人要厚道。”

“快要结婚了吧?”

“我巴不得他们明天就结,可儿子不急。我理解我儿子,他有阴影了,原先有个女人……”

那个女人朝罗佳英笑笑:“大妈,继续说呀,我在听呢!”

罗佳英脸一黑:“今天出门没烧香,见鬼了。怎么,听着心酸啊,肠子悔青了吧。头顶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不,报应来了。”

童悦点点头:“大妈,托你带句话给你儿子,要是他下次再走错家门,我就要报警,说他入室盗窃。”

店员扑哧一声笑了。

罗佳英羞恼道:“那本来就是我家的。”

“现在归我了。”童悦从容地眨眨眼,“肠子悔青了吧?”

罗佳英像个炸药包,每次一点,百分百开炸。童悦看她急得一张脸发紫,都有点罪恶感了。

“大妈,等你儿子结婚,我肯定包个大红包,就当是积德。”

“阿姨,这化妆品你还买不买了?”店员忍笑忍到快内伤了。

“不买了。”罗佳英拼命地拍着胸口,不行了,这儿怎么这么热呀,气都不上来了,眼前这一闪一闪的小星星是哪来的……

“阿姨!”店员惊慌地看着罗佳英往后倒去,想伸手去拽,手抓了个空。幸好童悦站得不远,上前一步托住了罗佳英。罗佳英可不轻,她差点被她给压趴下。店员叫来了商场保安,几人把罗佳英抬进了休息室。

“你不准走,要是出了什么事,全是你的责任。”店员抓住童悦。

童悦苦笑,肠子这下真是悔青了,逞什么口舌之快呢!婚都离了,为什么几句话就听不得?她给叶少宁打了个电话,老老实实交代:“我把你妈妈给气晕过去了。”

叶少宁不一会儿就到了。商场有个老职工懂点急救知识,按住罗佳英人中,又用冷毛巾敷了下。罗佳英醒了,看到叶少宁,哭得呼天抢地。老职工说估计是轻微中暑,罗佳英抢白:“不是,我是被气的。”她坚决要去医院诊断,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说时,眼睛锁着童悦。童悦说:“杀人偿命,你放心,我不逃。”叶少宁本来就青着的脸这下更是让人不敢靠近。

童悦跟着去了医院,医生一看,说没事,回去多喝点盐开水。商场人多,气温又高,不谈老人,体质稍微弱的,也会闷晕的。罗佳英死活不信,说童悦预先买通了医生,她要换家医院。

叶少宁呵斥道:“妈妈,你到底想闹腾到什么时候?”

罗佳英斜了童悦一眼:“虽说没事,至少要贴点营养费,不然太便宜她了。”

“你想要多少,我给。”一口腥咸堵在喉咙口,叶少宁连嘴唇都青了:“凭什么,她现在和你没半毛钱关系。”

童悦拦住叶少宁:“今天我确实不对,请让我赔偿。”她去取款机取了五千块给罗佳英,罗佳英数了两遍,这才和叶少宁离开了。

童悦等到人都散了,慢慢地朝妇产科走去。罗佳英没事,她好像有事了。

医生的语气很吓人:“你是不是搬什么重物了?这点常识都没有吗?你是孕妇,不是大力士,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了?下面有点出血,这是流产的迹象。”

童悦差点被吓哭,罗佳英倒向她的那一刻,她就觉得下面涌出熟悉的热流,肚子隐隐地痛。

“孩子能保住吗?”

“住院观察着吧!”

她被医生严令卧床休息,医生还给她开了几瓶营养液。营养液里加了安神的药,不一会儿,她就睡着了。醒来后,发觉病房里亮着一盏小壁灯,苏陌坐在床边,手撑着额头,眼睛闭着。

听到声音,苏陌睁开了眼睛:“要不要去洗手间?”

童悦脸一红:“您怎么来了?”

“给你打电话,护士接的。上海什么买不到,你嫌行李轻呀!”苏陌叹气。

“陪邻居去的,医生也骂我了。”

“该骂,真是个粗心的妈妈,等宝宝出生,再和你计较。”

“宝宝……”童悦摸着肚子,眼圈慢慢湿了。

苏陌忙安慰:“没事,我问过医生了,情况很好。宝宝比你懂事多了。”

“我想去上海了。”青台太小,说不定哪天还会遇到哪样的人那样的事,她管不住自己,那么还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不如眼不见为净,离开这是非之地。

“好!”他像是一直在等她这句话,“出院后,我们休息个几天,就走。”

模糊的视线落在他俊雅的面容上,她目不转睛地凝视了他很久。

“我胡子没刮干净?”他摸摸下巴。

“我是不是很无耻?”

“如果你非要用这个词,那么这也是我纵容和允许的。”他凑过来,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

“二十岁的时候,男人希望女友漂亮、乖巧,带出去很有面子;三十岁时,希望她体贴,能尊重他的朋友,对自己的家人很好;四十岁时,希望她老得不要太快,还能穿得上他的T恤,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不要有事没事翻他的手机、钱包;五十岁时,希望她更年期不要过长,生气的时候还记得给他煲一锅汤;六十岁时,希望晨练时能手牵手一同下楼;七十岁时,希望她不要嘲笑他某天尿湿了裤子;八十岁时,希望她还认得他……童悦,这就是男人最理想的爱情,做到并不难,是不是?”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那么温柔。

一滴、二滴、三滴……泪水从腮边扑簌簌地滚落。

“婚姻不应该给人疲惫感,它是宁静的、平淡的、从容的。你已经错过了我的二十岁、三十岁,那不遗憾,因为我还有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要吗?”低沉的嗓音,仿佛催眠,萦绕在她的耳侧。

没有答案。童悦哭得直打嗝,话都说不出来。

第四天,童悦出院,医生给了一堆的警告和吓唬。童悦走路都恨不得用尺量,不敢迈大一步。

苏陌订好了一周后的飞机票,叮嘱不要带太多东西,把证件和一些资料带全了就行。

大学时,同学推荐童悦看亦舒的《人淡如菊》,有个女孩在异国与自己的教授恋爱,那是一个有妇之夫,大她二十多岁,爱得轰轰烈烈,最后却以惨败告终,她嫁给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唯一知晓她过去那段恋情的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到天衣无缝,他让她如何,她只能如何。她之前和教授在一起是一次恋爱,真的恋爱,现在的她,享受婚姻的幸福,和爱无关,应该是一个毫无怨言的人。童悦呢?有苏陌这样的男人,也应该毫无怨言了吧!

要是投降,当初矫情什么呢?

座机里有几通电话留言,她只听了一个,便挂上电话。洗澡,换衣,喝牛奶,写日记,早早休息。夜里仿佛蜷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她咕哝道:“少宁,别闹,我要睡。”倏地醒来,空****的**只有她一人。

住院期间,她错过了邻居儿子的婚礼,无限歉意地上楼,补送迟到的礼物和祝福。小媳妇怀着孕,不能去度蜜月,小两口就窝在家中看碟、打游戏。

邻居倒一点没责怪,盛情邀请童悦晚上一起吃晚饭,就在小区对面的江南会所,还有其他几位邻居。婚礼那天缺席的人可不少。

推辞不了,童悦只得去了。坐着与邻居们寒暄,又有人过来,下意识地转过头,嘴角的笑意僵住。

“好了,叶总到了,人全了,咱们开席吧!”邻居挥着手,让服务生准备上菜。铁灰色的休闲T恤,米黄的亚麻长裤,温和的问候,他在哪儿,都招人喜欢。

“叶总是大忙人,我担心请不到,连打了几次电话,没嫌我烦吧!”邻居笑眯眯地问。

“再忙也该来,远亲不如近邻。”他在她身边坐下。她懂了,他不是故意的。他们离婚很低调,没有拿个喇叭四下宣传。她没必要补充说明。

没有什么暧昧的表示,就像一些模范老公,在人前总把妻子照顾得很好。她专注吃饭,听他和新郎官聊天。敬酒时,她的那杯,都是他喝。

邻居聚会,不比公司应酬,酒闹得不凶,尽兴就好。从会所出来,月朗星稀,一帮人慢慢踱回小区,他也在其列。戏要做足,不能辜负观众。

嘻嘻哈哈上了电梯,过一会儿停一下,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有他们和新婚夫妻了。

“叶总、童老师,晚安!”小媳妇嘴巴很甜。

“晚安!”叶少宁微笑回应。两人步出电梯,楼梯口感应灯亮了。

她站着不动,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她闻到他身上有烟味,以前他不抽的,至少在她面前不抽。

“你开门吧,我看着你进去,一会儿就走。”

“嗯,路上小心。”他没喝几杯酒,她就是礼节性地叮嘱下。

门开了,她在玄关处换鞋,他在门外看着她,鼻子自然而然发酸。也是想在一起才结的婚,怎么就变成这样呢!

“我现在想想,我们确实不适合做夫妻。我记得你在咖啡馆和你那个学霸学生说的每句话,我在实中门口看过你因为学生被家长打,即使发生了在彦杰这么不幸的事情后,你都尽职地守着他们。高考第一天,我也去一中看了,他们考出来后和一一你拥抱。能对学生做到这样的人,一定心很软,很温柔,很细腻、体贴。可是你却把我妈给气晕了,可见她把你逼到了什么样子,你才出言回击。这是我所知道的,还有我所不知道的,你大概也在心里面埋怨过我吧!很多事,我都做错了,我不该把车欢欢带去我家,我不该对她太温柔,我不该让你从家里出去……我们分开是对的,是我没福气拥有你。”

童悦让他说哭了,心头又像是委屈,又像是气恼,很快就湿了满脸:“我们这不都离婚了,挺好的。”

“可我总是情不自禁往这儿跑,哪怕看一眼你也是好的。”

“要忍着,忍过几天就习惯了。”

“如果……”

“咦,叶总干吗站门口呀?”邻居捧着两盒喜糖,诧异地看着门内门外的两个人。

“哦,等她换鞋呢!你有事?”

“瞧我这记性,把喜糖给忘了,这不又跑一趟。”

“快请进。”叶少宁连忙跨进家门,“童悦,你先洗个脸,再泡杯茶来。”

童悦用冷水拍了拍脸,镜子里的人眼睛红红的。她还是泡了薄荷茶,邻居一杯,叶少宁一杯,她喝牛奶。

“到底你家人少,显得宽敞,我们家现在四口人,过了年又添一个小人,不知会挤成什么样!”邻居扫视四周,羡慕不已。

“人多热闹,我家太冷清。”叶少宁目不转睛地看着童悦。

“童老师也看这书?”邻居像发现了新大陆,信手从沙发上拿起一本书,“我媳妇也在看。”

童悦脸都绿了。

“我儿子说这书是外国人写的,摘自十个准妈妈的怀孕日记,所以书名叫作《我是幸福妈妈》。童老师,你是不是也有了?”

屋子内倏地沉寂,连飘浮的尘埃都静止了。

“我们曾经有过孩子,可是不小心流了。”叶少宁安慰地抓过童悦的手,轻轻一捏。

邻居同情地直咂嘴:“那以后得小心些,搞不好会习惯性流产。”不好意思再久坐,人生最残酷的事,就是用自己的幸福映衬别人的痛苦,邻居识趣地告辞。

“别在意人家的话,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叶少宁站起了身,“休息吧!”说完,他迟疑了下,问道,“你是不是很爱很爱……彦杰?”

这是童悦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就连她自己都没真正用“爱”这个字来形容过她和彦杰的关系,最多是“喜欢”。爱的涉及面太广了,**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而她和彦杰之间从来没有这个成分。

她不想用随便一句话来应付叶少宁,那是对彦杰的亵渎。她认真想了想,说:“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世界里只有彦杰,但我只能与他小心地保持着距离。我们彼此都非常珍惜这份感觉,用我们的方式关爱着另一方。后来,渐渐地,我觉得彦杰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是彦杰,彦杰成了我,能不能在一起没那么重要了,只要知道对方好好的就行。可是彦杰……”

童悦捂着嘴,叶少宁伸手环住她的肩,轻轻拍着。这有点像一种信仰,是精神支柱,叶少宁努力地这样理解,虽然有点吃味,却不妒忌。

“你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童悦鼻子堵堵的,“嗯”了声。

“能答应我几件事吗?”

“什么?”这场景有点古怪,离婚后的两个人搂抱着,面对面地轻声细语,可是她觉得她现在一把把他推开,好像很残酷。

“不要把这套房子卖掉,如果不想住,那就出租给我。”

童悦心想,他这么喜欢这房子,离婚时怎么不留给自己?不过,她确实没想卖这房子,出租也舍不得。她又不是不回青台,回来总要有个落脚处。

“还有,离苏陌那个人远点,我讨厌他,笑面虎似的。”

“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孟老师,知识分子,和他做朋友,能提高自己的文化层次。郑治校长也不错,或者桑晨的那位,叫张青是吧,是个艺术家呢!”

要么是有主的,要么是老头子,童悦肺都气炸了:“叶少宁,你有没有点离婚的自觉性,你已经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交友情况了。你现在给我从我家出去。”

叶少宁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往门外走去,那背影看着比以前单薄了。他握着把手,说:“我找了你四天,怎么都找不着,心情很不好。昨天是我生日,一个人在公司休息室吃泡面,你连条祝福短信都没有。”

她躺在医院里输液,手机早就没电了:“你的人缘有那么差?”

“不是,是人不对。童悦,我想事情并没有到一点余地都没有的地步,你可否再给我个机会呢?我们一步步来,先恋爱,等你对我考验合格,再结婚。”

那么小心,那么卑微。童悦也不好受,心如止水就已经很难,何况还要做到心硬如铁:“我从来没把离婚当儿戏,如果有一丝可能,我都不愿走到这一步。我比任何人都渴望家庭的完整,但是真的很难。原谅我的懦弱。”

可能是童悦的语气太严肃,叶少宁回头看了看,他看得很专注,仿佛她会瞬间消失。

几天后,叶少宁发现,那个仿佛成了真。

童悦提前三天去的上海,到了后才通知苏陌。苏陌吓一跳,得知她身体无碍,其他也没多问,反正马上就见面了。

房子通风,被褥晾晒。这种老式公寓晾晒衣服是用竹竿挑出去的,童悦每次举着那竹竿,都是颤巍巍的,觉得会掉。傍晚,暑气散了点,趴在阳台上看楼下的老人散步,蔷薇花开了一围墙,她才有点来到上海的真实感。

童悦不是很喜欢上海,人太多,房子太高,生活成本太贵,钢筋水泥森林,一比较,青台就成天堂了,但有一条,让上海完胜青台。在上海,她可以给她的小姑娘一个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

手机号自然是要换的,旧卡也不扔,里面有羊群的号,说不定以后回青台想联系还能联系上。

官方给出的温度是38℃,其实远远不止。深呼吸,感觉吸进去的不是一口口空气,而是一团团火。白天尽量待在屋里,只有早晨和晚上才出去转转。医生说每天要保持适当的运动,她呼吸新鲜空气,肚子里的宝宝也在跟着呼吸。

童悦主动约华烨见面,特意提出让他带儿子思涛一起过来。思涛没有妈妈,没有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华烨又忙,暑假在不同的兴趣班里轮流着转。童悦给思涛买了一大堆礼物,有吃的有玩的。思涛看到有自己喜爱的变形金刚,兴奋地抬头看着爸爸。华烨摸摸他的头,让他到边上自己玩。

“少宁给我电话了。”华烨盯着童悦,眼中露出一丝不理解。

童悦盯着餐桌上的花瓶出神,那里面插着一枝马蹄莲:“你、你怎么回答的?”

“我不是多话的人,除非得到你允许。但是童老师,为什么不好好地道个别呢?你不知少宁有多着急,我没听过他那么无助的语气。”

她也想好好道个别,但那样估计就走不成了。就连羊群和实中的同事,她也没敢知会。她就像是逃出了青台,可不就是逃嘛!早晨的第一班列车,火车站外面的广场空****的,卖早餐的还没营业。

“关于婚姻,我不会劝慰人,因为我的婚姻本身就是个失败的事例。但站在过来人的角度,我觉得不到山穷水尽,就不要提离婚两个字。也许为赌一时之气,也许是逞一时之能,也许是心迷失了,想着离开了谁,谁不能过?是可以过下去,也会过得不错,只是那种感觉在任何人身上你再也找不到了,那种痛说不出,时光抹不掉,一日一日如同煎熬。”

她注视到华烨的眼睛,黝黑得像口深井,好像他又置身于当年失去陶涛时的那种绝望之中。

“华律师,我说我在害怕,你相信吗?”

专家说,婚姻,一个摆在一代代女人面前的千古难题,有时会像糕点师做糕点一样,需要拿捏面包粉里水分与空气的比例,而这一切,往往很微妙,微妙得不可言传。一份婚姻,就是一份不可言传,别人怎么能体会出这种感觉呢?

恋爱,也许先是暗恋,然后热恋,结果可能是失恋。痛苦是难免的,人与人一旦相遇相恋,就不可能淡如春梦了无痕,但慢慢地,你就痊愈了,你会斗志昂扬、充满期待地开始一份新的恋情。因为恋爱是简单的,完全跟着感觉走。婚姻不是,那是要积攒许多许多的勇气,才敢去开始。当你发现这是个错误时,真的会有种天黑了的恐慌。

她真的怕,怕当她放纵心里无畏而又可耻的软弱去依赖他时,他指着门说只要你走出这道门,以后就不要回来了。虽然这是一时的气话,每每想起,心都是一揪。不是说好是共同的家吗?为什么你就成了只寄居蟹,随时都有被驱逐的可能。怕他的身边再出现车欢欢这样的女子,深夜回家,衬衫上的口红印,陌生的新**,让你去猜测,去发疯,慢慢变得像泼妇一样。上没上床,不是出轨唯一的证据。心就在这样的过程中,慢慢地冷却了。怕再遇见彦杰这样的事,你要忍住惊恐,咬紧牙关守着秘密,不得不向别的男人求助……所以怎么能和叶少宁再牵扯下去呢?

“你不再相信他了?”华烨太有这种体会,这是男人莫大的悲哀。

她相信叶少宁对她仍是在意的,甚至是还爱着她,但这些都不够让她头脑发热再一次栽进婚姻之中。“我就像丛林里受惊的鸟,我不相信任何人。”她自嘲道。

雷阵雨,来势汹汹,半个小时后,雨止云散,阳光又出来了。残阳,气温没那么高了,阳台上的兰草舒展枝叶,瞧着更翠绿了些。银耳莲子羹,闷了很久,入口就化。音乐是巴赫的,夜晚听最合适,旋律重复,略显沉闷,但是会让人心安。

既然决定在上海定居,就必须把心抑下来。从此,岁月安然。

隔天去学校,走路也是十五分钟。履历表做得非常漂亮,得奖证书、教学实绩、十佳教师奖,照片是四年前的,不像现在动不动就皱眉,都会生出皱纹了。那时候的笑,还是晴朗的。新工作,后面还有苏陌罩着,多么平坦的人生。

校长说先教高一一个班的物理,合同签三年,尽可能跟班走。考虑她有孩子,就不要担任班主任。签字的时候,掌心出汗,滑得笔都抓不住,童悦用纸巾擦了又擦。看看自己签的名,歪歪扭扭,完全不像是自己的笔迹。

上海的教材和青台的有些不同,拿了一套回来慢慢翻阅,又去书店买了相关的辅导教材,童悦习惯自己出讲义让学生练习。她有些想羊群了。

战战兢兢地去医院产检,一切正常。医生记录时,问有没感觉到胎动,童悦摇头。医生笑道:“快了,胎动和听心跳不一样,你可以从胎动的次数和方位,来感觉是个什么性格的宝宝。你家宝宝大概很文静,和妈妈一样。”

周日的傍晚,苏陌到了,自己开车过来的。连着开车十多个小时,他有些疲惫。童悦给他做了青菜肉丝面,他这人挑剔,不吃快餐,更不接受外卖。

苏陌搅拌着面,面里大概加了芝麻油,闻着特别的香。童悦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怀孕十月》,淡粉色的家居服松松垮垮,衣袖高挽,露出纤细的手臂,头发随便低束在脑后。她觉得要特别记住的地方,就很认真地用笔在旁边备注一下。这是做教师的职业习惯,他看得发笑。

昨天晚上,青台的一帮朋友给他送行。一个个说他不一样了,笑不一样,气色不一样。当然不一样,他就像个辛苦耕耘一年的老农,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

他的公寓正在刷油漆,隔了两道门,味道还是很呛鼻。苏陌让童悦收拾一下:“再环保,也是化学气体,对宝宝不好。我们住几天酒店去。”

童悦给他说得怕起来,实中有个老师的女儿,就是住进了刚油漆好的新房后染上了白血病,全校师生都捐了款。

小区附近就有全国连锁的假日酒店,非常干净,设施也好。总台小姐以为他们是夫妻,直接开了个大床房。苏陌更正时,温柔地看了眼童悦,对总台小姐笑道:“目前还在考验阶段,但我有及格的自信。”

酒店有三餐供应,对面是公园,拐弯有超市,一切都很便利。童悦坚持所有费用AA制,苏陌抬起手腕,看了看戴着的卡地亚男表:“小悦,你在我这儿存了这么多,一年半载用不完。”

苏陌实在太累,早早地和童悦道了晚安,便回房休息。

陌生的房间,一个人,童悦把所有的灯都开着。写好日记,一个人发了会儿呆,用房间的座机给童大兵打了个电话。电波那端,电视机的声音很响,她喊了两声,才有人应声。

“是我!”难以言喻的沙哑,有一点像刮过山岩表面的风沙,带着无数个煎熬着的夜晚的粗粝。

童悦完全失语,怎么有种潜逃在外的罪犯不小心撞上枪口的感觉?

“我每天晚上都来你家一趟。在这世上,现在只有你爸爸,你是丢不下的,我知道你迟早都会打电话过来。我不妒忌,也不埋怨,我很清醒,你是铁了心要和我断个干干净净。你一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很好,我不需要有什么担心。”

罪行成立,接着该宣判了。

“我等在这儿,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踏进那公寓半步,所以不必再躲再跑,见面我也会当你是素不相识。就这样,我喊你爸爸接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换成了童大兵。童悦不记得回答了什么,搁下话筒时,只觉着自己像欺负了没有还手之力的人那么可憎!

睡了一觉,苏陌神清气爽,看看她,心疼道:“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没睡好吧!吃好饭,我带你去个地方。”

天太热,一出去就像跳进了火炉里,她不想被炼成金丹。

“去吧,说不定是个惊喜呢!”苏陌怂恿道。

苏陌对童悦说话,总是半商量半温柔的语气,可是她除了服从他,就无路可走。童悦无奈地上了车,那地方蛮远,过了江,又开了会儿,前方出现了一片浓密的绿荫,一幢幢复古式别墅整齐排列着,家家有小院,院中植物都很茂盛。有一家院中站了不少人,又是打光,又是摄像,像是在拍戏。

一个靓丽高挑的女子接待了他们,领着进了一幢别墅,楼上楼下地参观,装修得非常清雅,看得出主人的品位不低。女子的视线很少扫向童悦,一直娇柔地围绕着苏陌。

“苏教授,这幢您该满意了吧!您就稍稍在电话里描述了下,我可把腿都跑细了,您要怎么感谢我?”女子娇嗔道。

童悦转身就出来了,院子里有棵茂密的香樟树,树荫下有原木的长椅,她用纸巾擦了擦,坐下,听着树上的蝉叫得有气无力。过了一会儿,苏陌与女子从屋中说笑着出来。女子开一辆红色的奥迪,上车前朝苏陌频送秋波,苏陌优雅地目送。

“我喜欢这个小院,植满草坪,宝宝在上面跑闹,摔倒也没关系。”苏陌在童悦身边坐下,递给她一瓶水。

童悦弯了弯嘴角,眯着眼看天上火红的艳阳,想着,要不要买副墨镜。

“小悦,你不觉得宝宝出生后,那套公寓小了点吗?”

“是小,但肯定容得下她。”

苏陌宠溺道:“你若不喜欢这里,我们再看看别的地方。”

回去的路上,苏陌接了通电话,上海的同学和朋友为他来上海工作特地办了个欢迎酒会。“一块过去吧,以后都要认识的。”苏陌看看童悦。

“又是烟,又是酒,人又多,对宝宝不好,我不去了。”

“小悦,你今天一直在拒绝我,是因为睡得不好引起的心情不好吗?”苏陌在笑,但那笑很浅,浮在表面上。

“您别对我太好,我不是装穷,我是真穷,我不敢贪婪。”她实话实说。

苏陌笑:“等价交换又来了。是因为那幢别墅让你有压力了?”

“是,也不是。越走近您,越觉得您富有得超过我想象。门当户对的婚姻绝对是真理,要不就要有做灰姑娘的自觉性。我和您门不当户不对,我也不想做灰姑娘。我的要求真不高,说实话,我很欣赏同甘共苦。”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裸捐了,就和你相配了?”

“比尔?盖茨裸捐了,他还是比尔?盖茨。”

也许这是个借口,可是也是事实,不用看苏陌眼里的沮丧,童悦也觉着自己难伺候。苏陌就差拿把刀,挖出心给她看了。婚姻里,不好用驾驭这个词,但起码要有自信,要在自己掌控之中。她今天深切地感觉到,以前的直觉是对的。苏陌这样的男人,她是完全掌控不住的。叶少宁犯错,她还能辨出点蛛丝马迹。除非苏陌想让她知道,不然,她慢慢就成了另一个徐亦心。爱不能保鲜,即使能,也有时间期限,一旦接触到空气,就变质了。

苏陌把童悦送到酒店,一个人落寞地去参加酒会了。童悦一点胃口都没有,身子黏黏的,只想好好地泡个澡。电梯打开,里面出来几个人,她让了让。最后出来的男子随意瞟了一眼,走过,倏地又回过头,按住即将合拢的电梯门:“童老师?”

童悦讶然地抬起头,愣住:“罗特助,你怎么在这儿?”

罗特助小激动了下,和童悦只接触过几次,却印象极好:“我来上海出差。你是来度假?哈,大夏天的怎么选这儿,这时候去庐山避暑最好了。”

童悦礼节性地笑了笑,准备退回电梯。罗特助在,说不定车欢欢也在。两列失控的火车相撞,惨状不好看。

罗特助一脚也跟着跨了进来:“童老师住几楼?”

“十楼。”童悦纳闷地打量着罗特助。

“我住九楼。童老师是一个人还是和叶总一道?”

“我一个人。”

“晚上一起吃个饭,对面就是豆捞坊,过条马路就好。”

“谢谢,我有点累,你和泰华的同事们一块去好了。”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她托着额头,轻轻按抚。

罗特助不太自然地看了看童悦:“我和叶总差不多同时离开泰华,现在重庆找了份工作。”

这是小小的意外。

罗特助嘴角溢出一丝苦笑:“重庆是火城,和青台没办法比,我真想念青台。我也一个人,童老师不要推辞了,六点半,我在楼下等你。”

他是那么的真挚、热忱,童悦只能点头。

豆捞坊有一种魔力,几乎每一家,都是宾客盈门。网友形容,地球上已经无法阻挡豆捞坊了。其实就是个火锅店,只是服务、用餐环境非常好。

凉茶,冷毛巾,冰片,桌角的小花瓶,蔬菜新鲜得像刚从地里摘上来,海鲜、肉类处理得整整齐齐,底锅的汤汁有浓稠,有清淡,随心选择。炎热的夏夜,往这儿一坐,胃口就有了。

“童老师不能沾酒的,我们喝果汁?”罗特助询问地看向她。她一怔,她好像没和罗特助一块吃过饭。“叶总说过,你酒精过敏,会引发哮喘,一滴都不能沾。家里烧菜,你都是用葱、姜调味,煮起来特别好吃。”

叶少宁也是话这么多的人?“果汁吧!”童悦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底锅,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虾先熟,罗特助用漏勺先盛了给童悦:“重庆也有江鲜,吃着还是觉得海鲜味浓,我老婆也这样说。”

“你老家在重庆?”她很少和叶少宁聊泰华的事,对于这位罗特助,她一点都不熟悉。

“岳父家在,到那边生活,主要是岳母能帮着照应孩子。”

“你有孩子啦?”罗特助看上去和叶少宁差不多大,也算职场青年才俊。

罗特助咧开了嘴,笑得很是自豪:“马上一百天了,特别调皮,看到我就要抱抱,可惜我不能经常陪他。”

“为什么?”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到叶总那样体贴下属的上司,我现在正常出差,一个月能在家待个三五天就不错了。”

这人真会讲话,童悦笑了笑:“现在的车总也不错!”

罗特助拿筷子的手一抖,抬起眼帘,悄然打量着童悦,见她神色淡然,轻轻舒了口气。“是呀,可能是习惯问题。叶总刚做总经理时,我就跟在他后面,呵呵,可以讲是形影不离,有些事情一个眼神就领会。”

“形影不离?他去哪儿你都陪着?”

“差不多。”她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绝没有别的深意,“他和别人约会,你也在旁边做灯泡?比如游泳馆那样的场所。”

罗特助突然满脸通红,惊慌失措,筷子掉到地上都没发觉。服务生上前,重新给他换了双筷子。

“希尔顿那天晚上的事,童老师是听叶总说的吗?”罗特助结结巴巴地问。几秒钟的工夫,他在椅中已换了无数次姿势。

说实话,车欢欢与叶少宁在游泳池那张,让她最生气的不是他们相拥亲吻,后来如何如何,去酒吧、茶座、咖啡厅、餐厅,都可以用公事来遮护,游泳池那样的场所,一看就是带了什么目的。叶少宁装什么无辜,说什么心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童悦心烦意乱地端起加了冰的果汁,狠狠地喝了几口,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童悦的沉默,让罗特助的汗流得更凶了:“这估计会是我一生里最狗血最无厘头最不敢相信的一件事了,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非常惊惶,只有逃。让童老师笑话了。”

“没有。”她看着面红耳赤、羞愧无措的罗特助,不明白了,他俩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罗特助似乎是鼓起了天大的勇气:“我和我老婆是同学,她家人在重庆给她找了份工作,她为了和我一起才来了青台。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了。她并不漂亮,但在我眼中是最美的,我很爱她。我以为我应该给她全部的温柔和忠诚,没想到我终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但那真的是个意外!”

最后那句话,罗特助差不多是吼出来的,吓得隔壁的客人纷纷看过来。他却不在意,一个大男人急得眼睛都红了。

童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慢慢说,先喝点饮料。”

罗特助笑得像哭:“童老师,你相信吗?那个时候我真的把她当成了我老婆。老婆怀孕后,我们、我们就没有再亲密过。我不是抱怨,作为准爸爸,这点算什么,我可以忍。那天喝太多酒了,人很迷糊,歪在长椅上睡觉,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是在家里,突然看见了老婆,是我们刚相爱时的样子,心动情动,我发了疯似的抱住她,就那样铸成了大错……事后立刻就清醒了,察觉到怀里的人不同,魂都惊散了。不敢吭声,见她睡着了,立即逃出更衣室,在外面角落里坐到天明,直到她醒,我才离开。那天夜里,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儿子。我真的无颜去见我老婆,可她在等着我。我不愿意她受到一点点伤害,我选择做一个猥琐的男人。我当天就辞职了,本来想在青台找份工作,但怕东窗事发。可以说,我是狼狈不堪地逃去了重庆。值得庆幸的是,我老婆一直不知道这件事,而她应该也不知那晚上的男人是我。”

“那她以为是谁?”听到现在,童悦依稀听出罗特助糊里糊涂发生了一场艳遇。

罗特助神情复杂:“呃,叶总不是都和你说了吗?”

“他也在场?”

罗特助哭笑不得:“童老师,你就别逗我了,我都快窘死了。”

她从来不欺负老实人的,是真的糊涂。

罗特助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天为叶总送行,车小姐要他陪她去游泳,说是最后一个愿望,他怕把事情弄复杂,于是拉上我。呵,这也不是第一次。叶总犯胃病的时候、在北京的时候、加班的时候……”

“慢着,罗特助,你说犯胃病,是那次新年住院吗?”

罗特助责备地看着她:“这事你也不知道?新年住院,是胃出血,我给你打的电话。这是另一次,你们那时可能在冷战,叶总工作像不要命似的,输完液之后还去公司加班,在办公室里晕倒,我和车小姐一起送他回的荷塘月色。”

她问了个时间。她是小人,和他生气的每一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为什么吵的?是为车欢欢吧,他气得摔门而去。

餐桌上摆着的泡面碗,搁在门外的植物,植物下面压着车欢欢火辣辣的问候。

她也是骄傲的、倔强的,不愿向他低头,任局面僵持着。站在上帝面前,谁都是罪人。

“我想是因为叶总深爱童老师,所以才有力量拒绝车小姐的示爱。”

“他真拒绝得了吗?”

罗特助严肃起来:“童老师,你说这样的话太对不住叶总了。你可以把我当反面事例,我也爱我的老婆,但在醉酒时,我仍理智失控。车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年轻、漂亮、俏皮、可爱,她就如同一团火似的,能有几个男人可以抗拒?她像着了魔样迷恋着叶总,泰华员工都知道。她也不掩饰,而且屡败屡战。唉,不然也不会发生更衣室中的阴差阳错。她本来的目标应是叶总吧,她在黑暗中把我……当成了叶总。”

童悦瞪大双眼,她终于听明白了,车欢欢和罗特助上床了!!!那么车欢欢怀的那个孩子应该是……天啦!叶少宁应该也知道这件乌龙,他对她说孩子不是他的,那么苍白,那么欲说还休,其实不是心虚,他不只是保护车欢欢的声誉,还有罗特助。罗特助的妻子快要生孩子了,两人相亲相爱。若这事说出来,乐静芬不会放过罗特助,而罗特助那个幸福的家也将瓦解。

“之前,虽然乐董没明说,泰华的人都知叶总是泰华未来的东床快婿,没想到叶总娶了童老师。乐董非常现实,一意识到叶总不会成为家人,立刻架空叶总,把叶总手中的事务挪给车小姐。叶总太温和多礼,念着泰华对他的培养之情,才加班加点地把车小姐带上手。那时你们是新婚吧,叶总常叹息没能给你一个美好的蜜月,但我想,他现在应该已经弥补上了。”

无语。别人跑着跳着,向叶少宁怀里扑去,娇柔、妩媚、风情无限,她却视他如草芥,冷得像块冰,忙不迭地把他往外推。他心中有过苦衷吗?有没有因为她而无力?应该信任他的,但太多的事蒙住了她的眼,她看不清,也累得不愿去看清,也没有安静地坐下来,好好地听他说话。那些误会就像是她期待已久的,好像被她预料到了,他不值得她珍视,这样她才能自如地转身。大概从一开始,她也没相信他们能白头到老。其实是怕踏上江冰洁的脚印,她想保护好自己。

他说什么了,他说她在努力做一个称职的妻子,而不是努力爱他。她把婚姻当成了一项工作、一项计划。离婚也是她挖的一个坑,他同样看得清,也同样认真地跳。

冯小刚的《非诚勿扰》里,梁笑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由爱生恨,却又割舍不了,秦奋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是仇人眼里出西施。秦奋能容许梁笑笑和他在一起时,心里却记挂别人。他爱她爱的正是这份痴傻,这份断不了的缠绵,纵使对象不是他,他也能欣赏,能疼惜。他想,如果有一天她爱上了我,也会这般傻吧!

叶少宁跳坑时是不是也这样想?这是一种傻,其实也是一种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