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钟后,安石睿反应过来,训斥道:“什么好人,你到底站哪边的?”
马三纲赶紧打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嘴,我当然是站在坏人这边,站在您这边的。”
安石睿:“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无论到了多少岁,爱情都能激发出女性心底最小女生的那一面,柔软、浪漫、单纯。“想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这类的话,她们未必会相信,但无法控制地想要表达浓烈的爱,比如,给男朋友**心早餐,是每个小女生都想要去尝试的事。
洪星星拿着手机一条条刷着里面的美食视频,内心在哀号。复杂一些的,她自知不是那块料,看过即做过。说是简餐,食材却需要准备二十六种,呵呵,真想把发布者叫出来问一问,您是不是对“简”
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思来想去,似乎寿司更简单易操作一些。于是她按照视频里的要求准备好需要的食材,黄瓜条、火腿、胡萝卜、沙拉酱、海苔……虽然黄瓜条切得长短、粗细不一,虽然煮熟的米饭黏得哪儿哪儿都是,但好歹都裹进去了嘛。
看着形态不一、颜色各异的寿司,不管别人怎么说,洪星星自己非常满意。她早早给魏岚打电话,叮嘱他不要吃早餐。
这幸福来得太快,魏岚有些眩晕,他原本担心跟她谈恋爱以后,两人吵架一言不合,她对他就是一顿暴揍,哪知完全没有,居然还有爱心寿司。
“我保证,在吃到你做的便当之前,我一颗米粒都不沾。”他郑重起誓。
在他的想象中,洪星星正穿着粉色的小围裙,脖颈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耳后的几根发丝黏在上面,性感无比地煎着爱心蛋饼。
“哎呀,你不用这么认真,一顿早餐而已。”他说。
“这可是我为你做的第一顿饭,必须认真对待。”她说。
若是周亦霖听到这些对话,肯定全身起鸡皮疙瘩而死。
只是深陷在粉红泡泡里的两个人,只嫌泡泡还不够多。
董事长办公室的气氛很微妙。小赵、小方、蔡蔡正聚在一起表情凝重地窃窃私语。
见到洪星星,三人突然集体噤声。
小赵悄悄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出大事了!”
神神秘秘的。
洪星星快步向魏岚的办公室走去。
他并没有在里面,倒是孙秘书、周亦霖、凌听三人正倚墙站立,见她进来,冲她点点头。
正对着魏岚的办公桌,八十五英寸的超大屏网络智能电视正播报着新闻:
“中部、东部以及北部的数家原料药供应巨头组成联盟,宣布从即日起对采购商实行断供。据业内人士推断,断供可能是为了价格大涨做铺垫,目前涉及盐酸异丙嗪、马来酸氯苯那敏、三硅酸镁等多种常用原料药……”
她看了一会儿:“原来之前嘉乐囤药是因为这个。”
“魏总说他有应对策略了。”孙秘书回道。
“你之前说如果咱们没办法按时交货,违约金是……?”
周亦霖道:“三倍。”
三倍违约金,很有可能让润世遭遇前所未有的重创,现在一想到事情都重重地压在魏岚的身上,她的心里便揪一般地痛。怕他惊慌,怕他无措,怕他沮丧,怕他被打倒,更怕他会因此而一蹶不振。
“目前尚不清楚本次断供事件会对市场上药品的产量和价格产生怎样的影响……”
整个润世沉浸在新闻带来的恐慌中。
只有高松和蔡蔡不同,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谈论着,如果不是人多眼杂,大有开瓶酒庆祝一下的意思。
没走几步,高松接了个电话。
“高总,对我送你的这份大礼满不满意?”安石睿的笑声颇为刺耳。
高松喜不自禁:“非常满意。安总,润世一个月后肯定交不上货。到时候,还得赔偿订单额三倍的违约金。不仅魏宝丰会头疼死,魏岚的这个董事长的位置是不是也就坐到头了……”
“当然,到时候润世就是你的了。”
“我一定全力配合您的计划。等我掌控了润世,自然不会忘记您这份人情。”
“如此最好,静候佳音。”
安石睿放下电话,愤愤地骂道:“蠢货。”
一旁的马三纲搞不清楚状况:“叔,如果您是想投资QW1项目的话,参加竞标会就可以了,何必还要大费周章地和这高副总合作,断掉润世的订单货源呢?”
“你希望我们未来的对手愚蠢一点儿,”安石睿眯着眼睛,“还是聪明一点儿?”
“噢,我明白了。叔你断掉润世的货源,让润世无法完成俄罗斯人的订单,润世会因为巨额的违约金而吐血。高松就能率领董事会发难,让魏岚滚下台,而魏宝丰为了平息董事们的怒火,只能同意高松上位。到时候您就可以……”
马三纲不笨,直接将利害关系说了出来。
“不错,润世在高松这个蠢货手里,简直不堪一击。”安石睿满意地点点头,“那时我再想把QW1项目弄到手也容易多了。”
“那咱们囤的那些原料药怎么办?”
“现在,这些原料药的价格已经炒起来了,可以慢慢往外卖。但要注意买家,小心魏宝丰他们借别的公司的名义帮自己买货。”
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项目的都是老狐狸,不得不防。
马三纲又问:“那为什么这个高副总和他背后的旺达集团不和魏宝丰谈合作,却非要跟他过不去呢?”
“哼!魏宝丰那老家伙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着卖平价药。按他的定价,埋头苦干三十年都不一定能把开发成本收回来,这么长时间,谁等得起?”安石睿越想越解恨,“这么多年,他魏宝丰就靠着赔钱的买卖一步步垄断了市场,全然不顾同行的死活,我安石睿是个生意人,不是慈善家,岂能容他如此破坏市场?”
“叔说得对……不过听上去那魏宝丰还真是个好人呢。”马三纲忍不住说了大实话。
“是呀……”几秒钟后,安石睿反应过来,训斥道,“什么好人,你到底站哪边的?”
马三纲赶紧打了自己一巴掌:“瞧我这张嘴,我当然是站在坏人这边、站在您这边的。”
安石睿:“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马三纲吓得不敢吱声。
商场的风起云涌见得多了,魏岚也练就了几分淡定,原材料垄断的确棘手,但也不见得就是个解不开的死结。只是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拟订了几套可以一试的方案。处变不惊,逻辑清晰,抓住重点,行事稳重,迅速地在混乱中建立新秩序,这是他对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从晚上忙活到现在,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匆匆回到公司,桌上的袋子里果然放着一个粉色饭盒,他满怀期待地打开,却只瞧见了一坨黑乎乎分不清是什么食材的东西,散了一饭盒,他正怀疑地盯着饭盒,凌听推门而入,同样被眼前饭盒里的饭菜吓了一跳。
“哎哟,这黑暗料理……”
不对,这不是星星姐刚买的饭盒吗?
凌听默默地看了几秒,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了:“这是星星姐给你送的饭?”
“你来这儿干什么?”魏岚直接忽略他的问题。
“哦,刚刚周总监说你来公司了,让我叫你去实验室,孙秘书和星星也在那边。”
“我知道是什么事,一会儿就过去。”魏岚不知所措地盯着面前的饭盒,收起来不是,不收起来也不是,“哦,你没看错,这个就是星星亲手给我做的早饭。”魏岚见他一直盯着饭菜,借机显摆。
“她亲自做的?”凌听提高了嗓门儿。
“对。学名叫什么来着?学生时代女同学为班里最帅的男同学准备的—”没错,魏岚打了一个响指,“爱心便当。”
“呵,呵呵……”凌听似笑非笑地说,“既然是星星姐亲手做的,那,魏总你不要辜负她的好意,吃完再过去吧。我先走了。”
他偷笑着溜了。
剩下魏岚独自一脸为难地看着面前的饭盒,这是寿司?好像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
吃吧?有点儿怕。
不吃?这可是女朋友第一次给自己做的爱心早餐,不吃还是人吗?
一番挣扎后,他低吼一声,开始往嘴里猛扒,大气都不敢喘。他还是第一次把一顿饭吃出了英勇就义的感觉,这玩意儿到底什么味道他完全没有尝出来,气都不敢喘,闭着眼睛猛灌几口咖啡,才抑制住没让自己吐出来。
不能再让星星送饭。
谈个恋爱而已,说好的要对彼此好,就不要彼此为难。
他拿起文件夹准备去实验室,刚到门口,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转头冲进了洗手间。
“昨天我和魏岚合计过了,俄国人的订单所需要的原料药,和这次断供的原料药品类重合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周亦霖摊平手里的对比单。
洪星星点点头:“果然。俄国人和嘉乐勾搭在了一起,他们早就知道原料商要联合断供,利用这个时机骗我们的违约金。”
“不过,如果能搞到原料药完成生产,就不用赔钱了呀。”周亦霖倒是比较乐观。
孙秘书眼前一亮:“你能搞到?”
“不能。”周亦霖回答得非常干脆。
“唉!”
洪星星和孙秘书同时泄气。
“以魏总这么多年—呃,这半年来纵横商海的经验,我觉得,他肯定有办法。”孙秘书转身安慰好闺密。
“凌听都去了半天了,怎么魏岚还没过来?”洪星星忧虑地看看门口,生怕他俩再吵起来。
“别急,我去看看。”孙秘书一听凌听,就颠颠地跑出去了。
她没跑几步,就和凌听走了个对脸,问道:“怎么只有你自己?
魏总呢?”
“一会儿就来,吃饭呢。”凌听憋着笑。
“吃饭?”孙秘书有点儿困惑。
他左右看了看没人,一把拉过孙秘书:“我问你,星星姐和魏岚他们俩,是不是……”
孙秘书紧张到瞳孔放大。完了,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我答应过星星要保密的,可是现在,怎么办,怎么办,要露馅儿了。
急中生智,孙秘书突然对着楼梯间大声喊了一声:“哎!”
“跟谁说话呢?”凌听看看楼梯口,没人。
“哎,我来了!你没听出来吗?小赵,是小赵在叫我。”她准备开溜。
“等等,”凌听一把拉住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俩……是不是结仇了?”
“结仇?”孙秘书瞬间蒙了,“他俩结仇?什么意思?”
“不然星姐为什么会对魏总下这么重的手?”
凌听看她还是一脸茫然,只好细说:“你知道吗?星星姐今天带饭给魏总吃了,还是她亲自下厨做的。”
“爱心便当?”
“星星姐的做饭手艺,那可是……”他看了看身后,生怕洪星星会突然出现,“说黑暗料理,那都是美化,这么说吧,基本上可以当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来用。”
“有……那么夸张吗?”孙秘书迟疑着问道,“怎么可能?”
“有、那、么、夸、张吗?我小时候就吃了几口她做的炸鸡,然后急性肠胃炎,食物中毒,生生住了一周的院。”他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星星姐很少下厨了,所以她的厨艺杀伤力算个秘密。但她突然给魏岚做了爱心便当……不,以魏岚的小体格、小身板加抵抗力,那就是‘死亡便当’。”
他以一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口吻叹了口气,搞得孙秘书也有些紧张。
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魏岚虚弱地扶着马桶边沿站起来,走到洗手台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直叹气。
他用脚指头也想不明白,即便食物有再多的操作不当,不是等一段时间,小半天,或者隔日才会有更大的反应吗?吃了这才多久,怎么就让他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呢?
还有什么事情,是三米之内有厕所更让他觉得安全的?
一路小跑着过来的孙秘书听到呕吐声,担心地敲着门:“魏总,是你在里面吗?”
“不许进来!”半天他才从洗手间出来,额头冒汗,脸色苍白。
孙秘书吓了一跳。
“去实验室,开会。”他无力地挥挥手,勉强坚持着走到实验室。
周亦霖看他一副鬼样子,惊呼:“妈呀,先去医院吧。”
他强打起精神:“不用,就是吃坏了肚子,小事,咱们接着研究原料药断供的事。”
洪星星愣了几秒,反应过来了。
都怪她不自量力,没有金刚钻,非要揽瓷器活儿。
她只想着对他表达下自己的爱,却忘了自己厨艺的杀伤性。
她刚想道歉,魏岚的手机就响了,是魏宝丰打来的电话。
“有事?”魏岚正了正身体,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显得精神一些。
“原料药断供的新闻我看到了,现在各个药企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求人。公司……没事吧?”魏宝丰虽然极力在克制,但依然无法彻底掩饰语气里的焦急。
他淡淡地回:“没事。”
“我听说……”老头儿迟疑了几秒,克制住脾气,“魏岚,你别逞强。爸这边有几个老熟人,你要是需要原料药,多少还是能弄来点儿的。”
“魏叔,咱们手上有张大订单,需要的量特别大!不好弄吧?”
周亦霖伸着脑袋往手机前凑,魏岚一把推开他的头。
“确实不需要。我昨晚已经连夜联系了南边沿海的几个仓库,让他们连夜装车发了物流,刚好赶在了断供之前,没什么问题的话很快就会运到,不会耽误。”魏岚想要快点儿结束通话,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老头似乎有些失望:“哦,那就好,没别的事了。”
“这么说,昨天我从嘉乐出来一给你打电话,你就立刻下了采购单?”洪星星看他挂了电话,着急地问道。
“对,和嘉乐一模一样的购货量,”他微笑,“正好卡在断供令发布之前。”
“所以我们不用赔钱?”孙秘书也跟着激动不已。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你真是太明智了,魏岚!今天我担心死了!原来你早就搞定了!”洪星星一时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猛地抱住了魏岚。
孙秘书和周亦霖已经知情,并未有过多反应,唯有旁边的凌听彻底傻掉了,呆呆地看着二人,大气都不敢出。
不是早上刚送过黑暗料理吗?怎么可能……“洪特助。”魏岚最先反应过来,故作威严地呵斥了一声。
“哦。”洪星星赶紧松开。
孙秘书看凌听还处在惊恐之中,眼珠飞速转动,赶紧圆场,冲上去:“耶……魏岚!我也担心死啦!”她张开双臂,也给了他一个大拥抱,“胜利的拥抱!你们也来。”
聪明如周亦霖,几乎是跳到魏岚身上的:“为了润世!”接着,他猛地一拍魏岚的后背。
大家齐齐看向凌听。
“该你了。”孙秘书提醒。
凌听目瞪口呆。
周亦霖憋住笑,忍得十分辛苦。
终于,凌听使劲跺了跺脚,英勇就义般上前一步,对魏岚伸出双臂。
魏岚:“……”
“为了胜利。”
“为了胜利。”
二人终于极其不情愿地拥抱在了一起。
洪星星:“……”
自从在酒吧要了康菲的名片,周亦霖整个人就变得魂不守舍了。
现在就加微信,会不会太轻浮了?如果不加,她会不会觉得我对她没意思?
恰逢孙秘书过来取文件。
他眉心一动。
孙秘书能让魏岚那个万年老光棍成功告白,想必也一定能够帮自己成功脱单吧。
“美西,么么哒。”他对孙秘书抛了个媚眼。
“美西?”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你干吗?该不会要向我表白吧?我告诉你哦,我可是……”
“说什么呢美西?你这样的仙女,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染指的?”他掏出名片,“昨晚我要到了她的名片,帮我参谋参谋呗。”
她接过名片,名片很有质感,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上面印着酒吧的标志和“调酒师-Lisa”的字样,左下角还印着微信二维码。
“上回在医药交流酒会上我见过她一面,那天我努力和她搭讪了,但没成功。没想到,她居然在我昨天去的酒吧上班!应该是被请去调酒的。这样的巧遇,肯定是上天的安排。我要是再不把握机会,是要被雷劈的。”
“加微信了?都聊什么了?”她问。
“没加。”他赶紧说明,“她这种漂亮姑娘,别人要到名片肯定立刻就会加她微信。我反其道而行之,按兵不动,反而会勾起她的好奇心,昨天那个迷人的混血帅哥怎么还没加我微信?哎,你们女生是不是都这个心理?”
“你戏太多。”她对他的套路嗤之以鼻,一把夺过手机,对准名片上的二维码扫了扫。
“哎—”他伸手想抢回来。
“趁她还记得你这个人,赶紧加上。”
手机叮的一声,扫描完成,屏幕上出现一个酒吧的公众号。
“这……”她忍不住大笑,“这是酒吧的公众号。铺垫这么多,还以为你得手了呢!谁知连微信号都没要到。喂,情圣周,你不会要把这个算成你的第十九次恋爱吧?”
“爱一个人,就要爱她身边的一切,包括她工作的酒吧。”他顾不上孙秘书的嘲讽,按下关注键。
可是她为什么给个公众号呢?想试探我和那些登徒子是不是一种人?害羞?哎呀,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呀?他幽幽地看着面前的孙秘书。
孙秘书摊摊手,无聊地走掉了,留下他一个人拿着手机继续凌乱。
第一次**心便当,就差点儿把男朋友送进医院,洪星星一想起来就觉得臊得慌,憋了半天,才终于逮着机会把买好的药拿出来。
她倒了一杯温水,把配好的药放在他手上。
总算有了独处的机会,他忍不住撒娇,低低地哼了一声。
“别生气啦,都是我太笨,”她晃着他的胳膊,“连个便当也做不好。”
女孩子真是神奇的动物。
不论之前因为什么事情,生了多大的气,只要她软软地靠上来,他便也跟着软了。
但,他不能这么快就举白旗。他继续假装生气地盯着她:“你真的以为,我是因为吃了你做的饭,闹肚子而生气吗?”
门口传来凌听的声音。
“星星姐!”
洪星星赶紧撤回来,侧耳听了听,似乎又没了声音。
原来是孙秘书闻声赶来,迅速把凌听拖到一边:“你干什么?”
“你又干什么?撮合他俩在一起?”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我—”孙秘书有些不忍说出真相。
“也对,一个是你的老板,一个是你的闺密,都是你重要的人。
我又算什么呢?”他眼眶红了,顷刻间感觉所有人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凌听,你别耍脾气。”孙秘书拉他。
“耍脾气?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小孩儿。你一边帮着魏岚,一边又装作关心我,听我把真心话都倒给你。”这么说着,他越发觉得自己委屈了,眼泪止不住地滚落,“其实你一直觉得我很傻、很可笑是吧?”
“我没有……”她慌乱地解释,“我没有骗你!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可以哄骗的小孩子。我对你的关心是真的,想帮你也是真的。”
“好,那我问你,对你而言,我算什么?”
“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只是觉得,你不该,不该那么……那么鲁莽地闯进去。”她说得结结巴巴的,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是很信。
“我明白了,”凌听后退一步,冷冷地问道,“他们两个在场的时候,我是多余的,是吗?”
“不是,你听我说……”她紧紧拉住他的衣角,怕自己说错话,再次激怒他。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向楼梯间方向走去。
被暗恋的人误解,孙秘书觉得异常心痛。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心被人狠狠地砸了一通,越来越沉,越来越碎,越来越疼,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很快就浸湿了半张脸。
该怎么解释?
她每天都想着凌听,每一天都处在纠结和矛盾之中。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可是睡前决绝了一百次,第二天醒来,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他,一切又回到起点。
她在别人的感情世界里挥斥方遒,在自己的感情世界里,却像一个新手。如果哭能解决所有问题就好了,可是能吗?她趴在窗边掩着脸。
不知过了多久,凌听又回来了,看到她因为抽噎而一耸一耸的肩,犹豫着,终于上前:“对……对不起,刚才是我情绪失控了。”
孙秘书匆忙擦着眼泪,抹抹脸,终于能抬头了:“没关系,你不生气就好。”
凌听彻底心软了:“别哭了,我陪你去休息室补个妆。”
她破涕为笑:“你还知道补妆?”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洪星星并不知道刚刚外面发生的这一切,此刻依然沉浸在自责之中。
“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我在意的是,恋爱两天了,还没有一次正式的约会。我们都没有好好谈心,也没有一起做浪漫的事情,甚至在别人面前,我们还要注意避嫌,不能有亲密的动作。”魏岚抓住她的手,“我在思考,上班是工作关系、下班是情侣关系的相处规则,是不是错了。”
“这样吗?”她也很为难,“可是,如果公开了,我就不方便做你的助理了,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在董事长办公室工作真的会寸步难行。”
“怎么会,你是董事长的女朋友,谁敢怠慢你?”
“办公室恋情,大家多半会……议论纷纷吧。再说……公司里还有几个单身小姑娘视你为男神,如果她们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了,我害怕被大家孤立。”
魏岚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气呼呼地把脸扭到一边。
“又生气?我给你好好揉揉肩?”她讨好地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按压着。
没几下,他又叫疼:“咱俩还没结婚你就谋杀亲夫?”
“说什么呢,是你太不受力了—那这样呢?”她减缓了手上的力道。
“还疼……呼,现在好了。”
她心里有事情,不知不觉间指尖缓缓划过他的脖子,被他反手按住:“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乱碰男人的脖子?”
他的下巴微微上扬,喉结滚动。
她加大了手指的力度:“是吗?我在部队时,大家都这么互相放松肌肉的。”
“都这么互相按摩?”
“是呀,不过力道要大个三四成吧。”
“……”
“你说我们还没正式约会,那我们可以去。你喜欢的意大利餐厅、玫瑰花、没来得及放的烟花—”看他一副正牌男友却什么都没享受到的吃醋脸,她赶紧安慰。
“你怎么知道烟花的事……”上次他和周亦霖、孙秘书准备了那么久,结果还是人算不如天算,被她的见义勇为行为彻底破坏。
她微笑着并未回答。
“这个孙秘书,嘴一点儿也不严。”周亦霖肯定没那么八婆,想来只有孙秘书。
不过,现在也都来得及。
他站起来:“走吧,去吃饭。对了,警告你,以后不要乱碰男人的后颈。不对,是除了我之外的男人的后颈。”
“是是是,好好好。”她拉长声调,像哄小孩儿一样,“走吧,今天咱们就把第一次的约会都补上。”
两人刚走出办公室,刚好碰见凌听和孙秘书从对面的休息室出来。
“走了!”洪星星坦然地挥挥手。
两人坐上电梯,不见了踪影。
凌听忧心忡忡地看了一下手表:“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什么?”孙秘书不解。
“去把情书拿回来,我要亲手交给她。”
“情书?”她一头雾水,“你还写了情书?”
“是的,刚才我把情书给了快递小哥,打算快递给她的,可现在……看这形势,我只能当面表白了,再磨叽就彻底没机会了。”
他飞快地下楼,直奔快递站点,准备把情书要回来。
孙秘书想拦住他,想把一切告诉他,可又觉得如果真的让他知道这件事,那也应该是洪星星亲自告诉他,而不是经由她的嘴巴。
她当然知道他表白成功的概率为零,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整年,才拿到自己喜欢的洋娃娃,可别人却不愿意看上一眼,随手就丢在一边。此刻,她的伤心不是来自他不喜欢自己,而是自己喜欢的人,在别人那里得不到半分的爱。
她的伤心,甚至比他的伤心还要浓厚。
此刻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碰壁,去失望,去绝望,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幡然悔悟,才能够停下来去看看别的风景。
魏岚想给洪星星补过一个浪漫的恋爱纪念日。在昂贵的酒店吃最浪漫的情侣套餐,去最豪华的商场买最好看的衣服和礼物,最后用最浪漫的玫瑰花搭配烟花来表白,每一样都不能少,又俗……又……让人羡慕。
适应各自的品位和生活习惯,包括彼此身上的小缺点,如果可以做到这两点,哪怕两个人过往的生活经历不同、环境不同,也同样可以跨越磨合期。所谓门当户对,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平等,不受困于物质和金钱,不受困于彼此的出身和教育背景,愿意共同成长,彼此成就。
他是这样想的。
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再次来到当初抓贼的那个小广场,有妈妈领着小孩儿盯着地上的玩具摊挑选玩具,沿街的小贩高声叫卖着,穿着跨栏背心的大爷抽打着巨大的陀螺,梳着大辫子的女人蹲在一角,拿着小喷壶给一束束装在桶里的鲜花喷水……
他酝酿好情绪,直视着洪星星,缓缓说道:“虽然生活中有很多烦恼,我们之间也有很多没解决的问题,但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幸福下去。容忍彼此的坏脾气,理解彼此心底最深处的孤独和恐惧,给彼此空间和时间,在这段关系里,我们都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不用忸怩作态,不会被生活里的鸡零狗碎打败,而是一起打败生活里的鸡零狗碎,洪星星,我们不只是彼此的爱人,还是彼此的战友,我愿意和你一起,一起成为更好的自己、更好的我们。”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煎饼,五谷煎饼!”
“走一走看一看,挖土机、搅拌机、翻斗车,给孩子买一个吧。”
“套圈了,套圈了,十块钱五个圈。”
…………
伴随着小贩的叫卖声,洪星星觉得这告白如此虚幻,又如此真实。
她一时语塞,在大脑里搜索着词语,想要同样说些感动的话进行回应,趁着她低头的瞬间,他轻轻扶着她的下巴,微微抬高,轻吻上去。
她紧闭双眼,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
“不要接。”他的唇再次覆上去,贪婪地想要索取更多。
她却一个闪退:“不好意思,我得接一下,万一我爸找我有急事呢。”
然而,打电话来的人并不是洪大军,而是凌听。
她的手机上有七八个来自他的未接电话。
她赶紧回拨。
不远处。
凌听呆呆地看看手机。
星星姐终于回拨过来了。
他看着广场中间的洪星星和魏岚,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来了多久,从两人手拉着手甜蜜对视的那一刻?还是追逐打闹的那一刻?更或者,是两人拥吻的那一刻?
他已经不想去回忆这一切。
原来,人绝望的时候根本不会歇斯底里,绝望只会让人提不起一点儿力气,他任凭电话里洪星星的名字闪了又闪,却丝毫没有力气去接。
浪漫是别人的,自己拥有的只有这碎了一地却又没有力气捡拾的绝望和痛苦。
每个人都陷在自己的困境里奋力挣扎,学生、白领、高管、天才少年、霸道总裁……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烦恼,只是这烦恼并不相同,所以每个人都只能冷暖自知罢了。
“气死我了!姓高的,你害我瞎忙活了一场!他们屁事没有!”
安石睿在电话里发飙,隐约听着高松身旁有人在哼歌。
“安总您别生气,我们当初为什么下那么大的单子,就是为了……”高松正要解释,却突然看向身后。
房间靠窗的位置上,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躺椅上,摆弄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页面上全是俄文。他姿势悠闲地躺在躺椅里,哼着《摇篮曲》的调子,看向窗外。夜凉如水,月光照进窗子,蓦地添了几分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