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又犹豫片刻,才又说道:“先生曾经教诲说,要用法律来治理国家,让百姓知道法是如何规定的,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哪些鼓励大家做,哪些不鼓励大家做,要让这些法律深入到每个人的人心之中去,就像春雨一样,要润物细无声,不能够太生硬,同时要让王法善行天下。有了行动的准则和楷模,大家都知道该如何行事。对于治理国家的君主来说,就会省事很多,不用去担忧天下会出现混乱。”
英宗赞许的点了点头说:“不错嘛!看样子先生教你的你都记在心里了,将来你成为一国之君,这些事情可都要逐一的实现了,不能够想一套做一套。虽然治理国家德主刑辅,但是刑法绝对不能够荒废。在很多时候还要强化,只有用形成规矩的法律制度规范人的行为,才能够做到省时省力,又有功效。”
“毕竟每一个君王自己的偏好都是不一样的,单纯的依照君王个人的想法去统治天下,难免会出现朝令夕改的人治的结果。这实际上对治理国家,并不是什么好事。”
“儿臣谨记在心。”
“不是跟你说了吗,出来要改口,怎么还这么称呼呢?”
朱见深赶紧改口说道:“孩儿知道了,孩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英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这些话在后面一个月我就不会再说了,毕竟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说出来的,免得漏了馅。回到京城我再仔细考较你,这一路上你也不能荒废了学业,要背和看的书也都带上了吧?”
“也都带上了,都在后面马车的车厢里,随时可以向先生讨教的。”
说到这,太子犹豫片刻,又才大着胆子的说了一句:“父皇,要不我还是到后面马车上去再看看书吧,这一路上时间可别耽误了。”
英宗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读书只是借口,更主要的还是想跟那瑞雪在一起。我知道你从小就跟着她,她照顾你也无微不至的,倒也不错。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她只是个宫女,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宫女,将来你充其量给她个名分,但是妃是绝对不允许的,没有哪个宫女能当妃的。”
朱见深很想反驳父亲这句话,因为不说别的,就在本朝宫女成为嫔妃乃至皇后也不是没有,怎么到了父亲这儿对自己却是不行,真是只许州官点灯不许百姓放火,但这些话他肚子里转一转也就是了,无论如何,不敢跟父亲顶撞的,至于以后怎么安排瑞雪他现在还不去想。屁股决定脑袋,他是太子就只能想太子的事,等到将来有一天承继大统,那时再去想皇上的事。
小雨夹雪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渐渐的停歇了,现在已经是春暖花开。
所以雪下到地上便化成了水,即便寒风吹过,也不会冻结成冰了。
一路上打尖住店,都由鹰爪王处理。他是老江湖,在成为大内侍卫之前,经常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江湖经验异常丰富,各处也都很熟。选的这处住处不大不小,这镇上最好的一家客栈,所有上房便都包了下来。
这次出来,英宗当然并没有告诉他们侍卫此行的目的是引蛇出洞,想抓住那个谋害太子和皇上的黑衣人。因此没有刻意的在住宿上做出安排,全都由鹰爪王进行安置,当然也更不会通知当地官府。
陆铭易荣为书生,他当然不会参与这些检查了。他只是在太子的屋里督促太子读书。太子住在英宗的隔壁。
英宗皇帝的屋子里是一个套间,外间住的是魏公公。鹰爪王住在另一侧屋子。有鹰爪王在,陆铭尽可放心,鹰爪王论武功不在他陆铭之下。
不过陆铭对此很无奈,他原先的目的是想用这个方法引蛇出洞,而不是保护皇上的安全。如果为了后者,他完全可以调集一大堆武功高手来护卫皇上。现在皇上却坚持让鹰爪王跟着,会不会引起凶手的警觉而不再出现,陆铭心头还没有底,只能希望不会影响吧。
夜深了,陆铭让太子安息,自己也回了屋子。
他已经告诉英宗皇帝,叮嘱鹰爪王他们不必对整个客栈人员进行排查搜索,而是只像普通官宦人家那样小心警戒就是了,以便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陆铭暗中观察,没有见到鹰爪王和几个大内侍卫对客栈中住的人以及伙计进行摸底排查,这才放心。
天已经黑下来了,陆铭推窗望去,窗外漆黑一片,只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在远处亮着,就像空中飘着的鬼火。这镇子太小了,没多少人家,陆铭特意告诉鹰爪王,不要选大的城市住宅,那会跟他们此行的目的相违背。人越多的地方,凶手顾虑也就越多,因为很可能会暴露行踪。而这种少的地方,下手之后能从容离开,凶手出现的可能性也就会大增。
陆铭关上窗户,他没有上床睡觉,而是盘膝而坐入定。
他一旦入定,精神高度集中之后,听觉和感觉都会变得异常敏锐,由此才能够更加清晰的感知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
夜渐渐的深了,陆铭的心却渐渐的悬了起来。因为越是夜晚,就越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在这之前,太子和英宗皇帝连续发生了两起案件,都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发生的。
而这一晚离开京城的第一个晚上,同样也是如此,夜很深沉,基本上看不到屋里的景色。
陆铭不需要躺在**也能入睡,在这安静的夜里,让陆铭感到有惊无险的是,整个这一夜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叫之外,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平静的让他都觉得有些乏味。他原先准备了就好像一个蹲守的猎人,握着弓箭整整熬了一夜,可是却没有任何猎物出现一般,心头多少有些沮丧。
天终于亮了,起早赶路的客人都已经开始套马车,说着话装好东西出发了。客栈热闹了起来。
魏公公来敲陆铭的门,陆铭开门出去,见到魏公公朝他微微点头,示意一切平安无事。而就在这时,忽听得另一侧的屋子传来了大内侍卫惊恐的叫声:“丁老三呢?他到哪去了?”
这话让陆铭心头一紧,六个侍卫都是按丁姓排号,从老大到老六,当然丁老大就是领头的鹰爪王。
丁老三是侍卫之一,听到侍卫声音带着惊慌,他立刻就感觉到不妙,马上快步出来到了隔壁的屋子,门打开着,里面三个侍卫正在四处搜寻,甚至连床下面都在观瞧。
魏公公赶紧进来,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忙说道:“丁老三不见了,不知道跑哪去了?”
鹰爪王已经出现在了门口,急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说道:“昨晚上他还好好的,睡觉前我们还聊天呢。”
另一个侍卫说:“大概五更天的时候,我起来出去上茅房,见到他的蚊帐放着的,我以为他在睡觉,没有理睬,就回去睡了。但是刚才我们都起来了,他的蚊帐还耷拉着,所以我们掀开蚊帐看了一下,发现被子是凌乱的,人却不见了,地上的鞋也没有了,衣架上的外套倒还在。”
陆铭快步上前查看了一架屏风挂着的外套,这是衣袍是冷的,证明短时间之内没有人穿过。他又伸手到**的被子里头感觉了一下,被子里也是冰凉的,现在才刚刚开春,天气还很冷,被子没有温度,说明人肯定已经出去好长时间了。
他马上查看了地面,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痕迹,屋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他又查看了一下四周的门窗,都是完好无损的。问了侍卫之后,窗户门刚刚才打开的,之前是从里面闩上了的。
这就奇怪了,门如果从里面拴上,那这人跑哪去了?他不可能出去之后,从外面把里面的门闩上啊,难道门上有什么机关吗?
陆铭查看了门闩,发现并没有任何机关,门的缝隙也是犬牙交错闭合了的,这种门关上之后,没办法用刀子之类的伸进来把门栓拨开的。门上并没有窗帘,就是一扇完整的木门,所以也不可能破坏窗帘之后,伸手进来关门或打开门。
陆铭略一沉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问先前那个说出去上茅房的护卫,说道:“当时你出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吗?还是关上的?”
“是关上的呀!”
护卫下意识的冒了这么一句,可是马上他又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想了想说:“好像不是,应该是虚掩着的,我记得好像没有开门声。当时我还疑惑了一下,门怎么是虚掩着的?不过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尿又逼得急,屋里又没有便桶,只好到外面上茅厕。上完茅厕回来,我才关上的门,然后接着睡。我记得我回来之后闩上门闩的,现起来门闩也闩好了的,是我去开的门。”
陆铭沉声问道:“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你出去的时候门真的是虚掩的还是关好的?这很重要。”
“是虚掩的,刚才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但是好像门闩真的是已经拔掉了,门是虚掩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