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乾坤

清晨, 门外的雀鸟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尹清从睡梦中???*挣扎着坐起时, 头疼欲裂,

他伸手下意识抬手往身旁探去,却猛的扑了个空。

往常,即是是笙笙早起, 也总是会为他捻好被角, 他醒来之后就会摸到留着余温的被窝。

可现在,手下传来一阵冰凉。

笙笙昨夜没回,一夜都没回,

她当真是恼了他了。

尹清呆坐了一会儿后撑着身子坐直了身子,

腹中的孩子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与之前相比,肚子大了很多,身子也重了很多。

他摸到了床边, 随即下了榻, 顺着床沿一路摸索过去,便找到了衣桁,

他取下衣物,一件件的穿上, 宽大的外衫遮掩住了他日渐隆起的肚子。

“主君可是起了?奴可是能进来伺候洗漱了?”屋外响起了乌雪的声音。

“进来罢。”尹清开口。

乌雪的脚步声平日里很好分辨,只是今日他实在是头痛,就连这窗外的鸟声都显得有些吵闹。

他听见细密的水声响起,紧接着, 乌雪就将温热的帕子放到自己的手中, 叮嘱道:“主君, 小姐临走前特地吩咐的, 您这药巾绝对不可取下。”

“妻主,她出门了?”

“嗯,小姐她自今日天不亮就走了的,不过临走前,还专门吩咐了咱们的小厨房做了主君最喜吃的金丝卷。”

尹清捏着帕子,他也知道他并非一个合格的夫郎,

没有身孕之前他便吃不得肉,有了孩子之后,但凡只要闻到一丁点的肉腥都会吐,

笙笙从未怪过他,还陪着他已经吃了好些时日的素菜了。

这琉璃金丝卷是用了红豆做的,味甜,他很是喜欢。

“妻主,有说她今日何时回来吗?”

“回主君的话,并未。”

“嗯。”

“那奴伺候主君用饭?”

“不用了,只端来一些金丝卷就好。”

***

一连五日,大小姐都没回房歇息过了,

主君眼睛不方便,又怀着个孩子,却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送去的吃食也都被退出来了大半。

让人看着实在是难受的紧。

乌雪一边烧着锅中的热水一边想着。

大小姐将今日份主君的眼药给他之后,就带着另一位小厮出去了。

自古以来,小厮最终变成侍君的例子也不少见,

只是他没想到自家小姐也会是这样。

分明前两日小姐同主君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怎得这人心为何说变就变了呢,

夫妻的情分为何说淡就淡了呢,

***

酉时,笙笙踏进前厅之时,尹清已经都安坐在了前厅与青芜喝着茶。

接连着五日未见,尹清好像瘦了许多,她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的时候,澄迁瞧见后将她一把拉了过去:

“趁着现在还没上桌,我要先同你说个事。”

笙笙瞧见澄迁的表情有些严肃,隐约有些不对劲。

“何事?”她问道。

“就,这件事到底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别吞吞吐吐的,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姐,我若是是说了你可别生气。”澄迁说着,还扭头看了一眼花厅里的尹清。

“你快说。”

“最近,你可是闻到了姐夫身上的淡淡香味。”

???

“你,也闻见了?”

“姐夫身上的香味极浓,今日一来我就闻到了。”

“所以,这并非是我的错觉,这香味竟是真的。之前你姐夫刚有了的时候,我便闻到了,但他说他自己闻不到,我便没在意。既然如此,那青芜他们可以闻到吗?”

澄迁继续点点头:“可以。”

“这是为何?难道这种香味只有怀孕的孕夫是闻不到的?”

笙笙这话一说完,澄迁像是看傻子一般的看着她:

“虽然咱家女子众多,少有男丁,可我也不是三岁小儿,也知道这男人又并非是这山野精怪,自然也不会陡然生出来什么香味。只是,我要同你说的是,这种香味我并非是第一次闻见了。”

“不是第一次?”

“这味道阁中那个大肚子孕夫也有的。”

???

“此话当真?”

“千真万切,当日你坐在主桌,离的他远些,兴许没闻到,可我离的他很近,自是闻到了他身上的被蜜香掩着的香,不过那时我以为他只是染上了些味道特殊的熏香,直到今日姐夫大着肚子第一回 露面,我又闻到了这个味道,才猛然觉得此事有蹊跷。”

的确,澄迁此话不假。

这事真的是蹊跷的很啊。

倚绿,她原本只是以为他就是个大着肚子的苦命人。

却没想到却充满了各种各样掩人眼睛的谜团。

***

晚膳过后,笙笙同尹情一路无话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了院子,尹清收起了探路的竹杖,随即停住了步子问:“妻主今日还是要歇在书房吗?”

他声音淡淡的,让笙笙听不出来情绪起伏。

“嗯,我今日要忙到很晚,就还是歇在书房。”笙笙硬着头皮说完就抬脚往东侧的书房走去。

“妻主——”

尹清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微风拂过,带起了尹清身上自怀孕以来便生了的异香。

笙笙顿住了步子,随即转头,只瞧见他抬手将眼睛上裹着的药巾摘了下来。

那寡婆子曾说过,眼睛未好前,这药巾是断然不可摘下的,凌霄的解药最是畏光的,尽管现下是夜里,但可这皎洁的月就顶在二人头上。

她慌忙走上前,从他手里夺过了那条涂满了黑乎乎药的布巾,想要重新覆到他的面上:

“这还未到七日,不能摘下的。”

风中清香幽动,尹清拦下了她的手,随即睁开了他的这双惑人的桃花眼,

一双干净黝黑的瞳仁变得漆亮,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眼底的柔情似是满的要溢出来。

“你眼睛?”

可这么会呢,今日才第六日,寡婆子最后一帖的药明日才会刚给她,尹清这眼睛如何这般快就好了?

但很快她满脑袋已经被他现下这风朗月清之姿占据,

她自遇见他之时,他就是一身的狼狈,等再次撞见他被一个胖婆子欺辱戏耍之时,她才知晓他的眼睛是看不到的。

那时候他的眼睛是还是浅棕色的,尤其是眼角的那一颗小痣,美的就勾人心魄极了。

之后他的这双眼睛渐渐的变得灰白,显得病态,像是了个灰色的玻璃球,虽然并不好看,但却让她揪心,只想多疼惜他一些,多爱他一些。

她从不知晓尹清的这双桃花眼,在重新绽放它原本该有的光彩之时,会这般的好看,

头顶是天穹月色,眼下是剔透眼眸,

目若郎星,翩然风姿,只需一眼便已醉了人心。

“其实我今日一早就能看见了。”

尹清扬起唇,随即抬手抚上了笙笙的小脸,

他再也不用摸索着寻找,只一下就摸到她的这张脸了。

笙笙骨相清秀,眉宇间雅气像是个男子般好看,难怪她的性子这样的软,脾气也这般的好。

他自从识得了她,就没瞧见过几回她动气,

只是那几回都是为了他。

眼前的这张脸同他在梦里想的那张不大一样,他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忽然撰想出那样一张可爱的面庞。

但这都不打紧,

无论她是何种模样,她都是元笙笙。

“那你刚才在前厅为何不同大家说,还要继续戴着这药巾?”

“因为……我想复明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你——”

“是你。”

不是你,其他人便都不重要。

尹清的这番话,就犹如一盆水,一下子浇灭了笙笙这连日来心中的委屈同闷气,她的心就像被泡在蜜水里一般,软的一塌糊涂。

这些时日,她的紧张与担心早已经盖过了其他,尹清怀着孩子,之前已经是挑食的紧,自从她歇息在书房之后,他更是吃的一日比一日少,

尽管心痛的无以复加,可她还是想趁着现在让他明白。

笙笙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晶莹逼了回去,随即抬起头:“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嗯,我知晓的。”

他一直都知晓的。

“那你且说说吧。”

“我不该……自轻自贱。”

“那且问你,假设我俩的处境对调,是我,被别人欺辱弄瞎了眼睛,亦或者是我被人轻贱折辱,你当会如何?”

“自当是寻仇。”

“你既然会为了我出刀,那为何现在换了我就不行了呢?是觉得我弱小吗?”

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她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互敬互爱的感情,她想要不过是相扶相持的情谊。

虽然她也可以仗着女尊男人骨子里的卑微而洋洋自得,也可以仗着略加施舍些怜悯给尹清便能得到他的全部庇护,但她做不到这样。

就像大多数人都以为,这银河系中所有的行星是围着太阳运行的,

但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是太阳携着这些行星一同前行的。

世间万物,天与地,阴与阳,干与坤,都是相辅相成的。

她自想要的便是这样的情谊。

笙笙抬头望着尹清的亮透的双眸,她变成了小小的一个,倒映在其中。

“妻主,是我错了。”尹清开口:“天地与共,日月绵长,我是知晓的???*。”

尹清一字一句的说完,轻轻侧脸,对准自家妻主笑意晏晏的脸庞,虔诚地吻了上去。

他懂她的,一直都懂,以前只是他不敢相信罢了,

他何其有幸,能找到这样的妻主。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要好上一万倍。

一吻结束后,他看着妻主布满了红晕的面颊,伸手摸了摸她的耳根,随即凑上去说:

“妻主,郎中昨日便说——”

“孩子已经四个月后就可以同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