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今朝眼神扫向一旁。
齐继光心头一凛,有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当即跪下,高声道:“河口海军,万死不辞!”
是,他用了很多心计。
甚至这些年里,也做过不少违背良心的事,数次想要放弃。
可说的再决绝,这里都是祖父,父亲洒血之地。
如何舍弃!
燕今早亲手将人扶起来:“将军说的好,陛下没有看错你们,名册可在?
再派个人去通知,所有人都来领欠发的军饷,回头一起用饭,谁对这里熟悉?带个路。”
说罢招手叫来王六:“你跟着去,多买点牛羊,再叫几个会做饭的婆子来。”
齐继光连连点头:“有,名册全都在的。”
战死的,饿死的,遭了灾活不下去的,伤残的老兵……一个个全都纪录的清清楚楚。
他日日贴身带着。
鼻头有些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没想到啊,真让他等到了今天,赶紧叫了几个激灵的,分不同方向去喊人。
领银子可万万慢不得,还压低声音加了句:“让人都快着点,别顾着做饭了,可不敢让王爷等。”
小兵瞬间抓住了重点。
还做什么饭?钦差可说了,多买牛羊,光是想想,口水就差点淌下来。
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当然不能落下兄弟。
至于带路!
他们就没有对河口地形不熟的,还没等齐继光点名,苏二手就举的高高的:“大人,小人祖上当过酒楼小二。
会认东西好坏,小人去带路吧。”
看他眼睛滴溜溜转,燕今朝就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好笑着应下:“好,且去农户家里看看。
有好的牛羊尽管买来,再借几口大锅。”
苏二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走路都是飘的。
天色尚早,燕今朝让士兵仍旧操练,边看边交待……
柳云烟没跟着,他自己倒不是不能计算。
可这不是有徒弟在吗,都教了一路了,刚好练练,把齐继光纪录的名册,和朝廷的备案一起交给赵书颖。
让她仔细核算:“只要确认无误,所有饷银,拖延超过三年的加一成,一到三年的加半成。
当年的加适量米粮,若是人不在的,仔细打听其后人,万不可随意交给族里。”
钱庄借贷都有利息,没道理朝廷一毛不拔。
齐继光喉头狠狠哽了下,下意识掐了大腿一把,疼,不是做梦?
海军想过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之后饷银正常发放,现在说不但补以前的,还给利息?
要不是没意义,他都要怀疑钦差是打算拿他们填海。
所以,那些混账官说的是真的?
河口真要大建海师了?念头闪过,齐继光介绍的声音都更洪亮了:“都有血性。
一个打两个末将不敢夸口,但只要海盗敢上岸,海军将士绝没有退缩的,就去岁,他们还追上去,凿穿倭寇一艘船。”
不过风浪太大,跳下去的人也没回来。
燕今朝听的牙疼。
跳海,上岸,凿船?
听听,这哪件是跟海军有关的?空地上呼喝声震天,他看着就更一言难尽了。
不光上百人凑不齐十套军服,就连武器,也是渔民用的那种木质叉子。
不过三个来回,就有人开始气喘。
五个来回后,速度就降了一半,要知道这才刚刚开始,他们来之前,将士光顾着发牢骚了。
体质太差了。
燕今朝叫了齐继光和赵熙,一起坐到巨石上,摇头道:“海军不能这么练,要明白,你们的战场只能在大海上。
哪怕让一艘船,一个人上岸,都是海军的失误。”
这道理齐继光何尝不知,可是没有船啊。
燕今朝也不为难他,直接掏出战船图纸:“我这次还带了二十个大匠,这远远不够。
还需要军械工匠,能配合造船的匠人,回头你去安排,优先从军户里选,银子不是问题,本官只有一个要求。
要在三个月内完成,五个月内完成下水。”
齐继光凑过去看了几眼,差点直接撅过去。
这是战船?
居然有三层,跟钢铁怪兽一样,怕是得有几百艘渔船那么重,能浮得起来?
中间那些孔洞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但就这精密程度,怕是一半都得手工上,三个月,不是不行。
掰着手指算了算,忐忑道:“大人,按您说的,想来得要二百人。”
河口人不值钱,军户更是给口饭就成,但一个人三月的口粮,也要二两银子。
二百人,可就是四百两。
朝廷真出吗?
燕今朝没抬头:“成,河口人手若是不足,本官就从白沙口调,刚好可以让当地农户补贴补贴家用。
造船期间官府管饭,寻常帮手给一两银子,工匠二两,不过话得说到前头,活必须干好。
若是有人偷奸耍滑,蓄意拖延工期,本官不介意拿他填海。”
“有,河口人手就够。”齐继光差点跳起来,给银子?哪能便宜别的地方:“大人放心,末将亲自盯着。
谁敢不卖死力气,末将砍了他。”
淡淡嗯了声,燕今朝本就有一百种监管方式,并不太放在心上,继续道:“时间不能浪费。
战船建造期间,先用渔船操练,回头跟渔民买一些,实在没有就自己造。”
作用这个时候的木头不值钱。
训练方法也不成。
齐家兵法,哪怕是不简略,也只能适应初级海战,根本发挥不了新战船的威力。
燕今朝掏出改良过的操练手册,递了过去:“前期严格按照上面的来。
先把体能锻炼上来,然后再练习海战和配合,齐将军,陛下对你们期待很深,大周海军不能只是拱卫港口。
更要扬帆出海,要去给陛下开疆扩土,放眼于大海深处的财富。”
大手啪的拍在齐继光肩上,沉声道:“这样的战船只是开始,未来会配备更精良的武器。
且会越造越多,航程更远,中兴就在眼前,你可不要被落下。”
齐继光豁然起身,浑身血液都开始呼叫。
向海而战,他齐家想了几辈子,总算等到机会了吗?
怯弱?
绝不可能!
深吸了两口气,单膝跪地,朗声道:“陛下信重,河口海军敢不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