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在上完初中后就没有再去上学,我爸给他找了一个师傅,那名师傅是搞室内装潢的。

师傅承包了坪坝镇中学教室的装潢,我家离坪坝镇中学很近,几分钟就能到,我哥身上的衣服落满了白灰,就像件迷彩服,那件衣服成了他的工作服,他扛着一个长木杆,木杆上安置着滚筒。

先前由于洪水的肆虐,我家的一间厨房倒塌了,连接着做酒的作坊也毁于一旦。

我家先前的做酒作坊以木制器皿为主,木制的冷凝池,制酒时还有热水,我和我哥就在木池里洗澡。配上竹制的大蒸笼盖。

新建的作坊在露天里,釆用了水泥池,蒸粮食的锅上是用砖砌成,用水泥涂抹平整的器皿,用铝制的锅盖,盖上用铝管连接的铝制冷凝器。

我爸没有用谷酿酒了,而是用细米加上谷壳子,将细米和谷壳子搅拌后,然后上锅蒸,蒸好后就将米壳子用箩筐挑到大厅里,然后加入发酵剂,把米壳子搅拌均匀。

我妈挑着满满一箩筐米壳子走进厅里,倒在水泥地上,我爸将曲洒在米壳子上。

曲白白的,像土豆样大小的固体物,我爸把圆圆的曲放在铁制的船形槽里,用铁制圆盘把曲锤散,然后握着把手推动圆盘,碾碎曲成粉末状。

我爸拿着一把铁锹,我妈拿把木锹,两人对立铲着地上的米壳子,铁锹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把地上的米壳子翻了个遍,酵子均匀的在米壳子中,然后用锹把米壳子铲入箩筐中,挑至院子内的水池中,用塑料布盖实。

我家的缸在洪水中碎了一大部分,仅留下两口大花缸完整无损,花缸是装酒的。

发酵好后的米壳子就上锅蒸了,然后通过冷凝器流出白酒来,我爸在半夜里时还守在灶旁。

蒸酒后剩下的浆水就喂了猪,把些谷壳子碾碎喂猪,我家养了一头大母猪,能生下十来头猪崽。

年底时,街上来了个马戏团,有马术表演,我们还准备从帐篷后钻进去,哪知帐篷后系着两条大狼狗,让人望而却步。

我爸准备让我家四口一起去看表演的,我很是高兴,已是穿戴整齐。

“妈,我们一起去看马戏表演吧。”我迫不及待地说。

“我就不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我在家看电视。”我妈说道。

“两个孩子都去,你也一起去吧。”我爸说道。

“我不去看,你们去。”我妈说道。

我爸领着我们弟兄出门,我妈一人守在家里。

我们到得帐篷前,在炽烈的灯光下,我爸买了三个人的票,他跟认识的熟人打招呼。

我们走进宽敞的帐棚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中间是圆形空场子。

有人甩着长鞭子,有四五个人骑着马,在场子里转着圈跑,骑士在马上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我们鼓着掌。

有卖零食的小贩售些瓜子零食之类的,我爸买了一包瓜子,我们三人边看表演边吃着瓜子,是种白色的带咸味的圆形大颗粒瓜子。

表演结束,我们随着观众出了帐篷。

到家后,我妈一人守着台黑白电视机,我就跟我妈讲述着马戏表演的内容,还讲到了瓜子的形状和味道。

“你们买的瓜子呢,有没有带回来?”我妈问道。

“带回来了,都在我肚子里,瓜子被我们吃完了。”我笑着说。

“瓜子都吃完了,也没有带点我吃?”我妈问道。

“忘记了。”我说道。

“下次,我有好东西也不留给你吃。”我妈生气地说。

我哥把一挂鞭炮拆了些,他抓了一把散炮竹装进口袋里,我哥用火柴点了一根烟,他左手拿着点燃的烟,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纸包着的细细的炮竹,他将炮竹引靠近火源,见到引线燃了,迅速地将炮竹扔掉,炮竹在落地时就爆炸了。

我是不敢学我哥那样点炮竹的,我的手笨,扔炮竹慢了会炸到手。

我时常跟着我哥在附近游玩,走到街上去。

过年了,对于我是盼了很久,有新衣服穿,还有好吃的,我爸从街上买回苹果和桔子。

大年三十的,门前的路灯亮了一夜,看对门交管站的放烟花。

我和我哥看着春节联欢晚会,我爸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就惹得我妈不高兴,甚至还红了眼,我妈在另屋还哭了起来。

以至于这个大年三十显得很不愉快,给我们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年初一,我们去亲戚家拜年回来,我妈在家,她已经给我们洗好衣服。

我家没有重新做厨房,而是在楼梯间搭着台子,用煤气灶炒菜,用煤炉蒸饭烧水。

“我家的大锅破了,不能装水了。”我妈说道。

我走到水井边,大锅里没有水,锅底有条裂痕,那是我家做酒用的锅,我妈用那锅装水洗菜,刚从井里取出的水是温热的,洗菜正好。

“妈,这锅怎么会破的?”我问道。

“邻里的孩子扔了一个擦炮进去,先前的擦炮在水面漂浮着,随后爆炸,溅起了水花,我也没在意,让孩子去玩,有一根擦炮沉到水里,落进锅底,本以为会熄的,哪知擦炮炸了,几个孩子走后,我见一满锅的水没了,只剩一口空锅,我就知道糟了,锅被擦炮炸破了。”我妈诉说着。

“那口大锅七八十块钱一口。”我爸惋惜地说。

“也没办法,不能去找人家小孩吧,还是我大意了,不让他们往锅里丢擦炮就好了。”我妈后悔地说。

我从四个满满的衣服口袋里掏出零食来,都是亲戚家给的零食,我放在一个大塑料袋子里装起来。

“思念,你好像没有向我拜年呢?”我妈问我道。

“给你拜年,你有压岁钱给我吗?”我笑着问。

“有啊。”我妈笑容满面地说。

我妈都没给过我压岁钱,而这次也许只是玩笑话,我也知道我妈手里没钱,即使她手里没钱,我也要给我妈拜个年,讨我妈一个欢心。

“妈,我给你拜年。”我笑着说。

“这是我给你的压岁钱,装好了,上学时买本子和笔。”我妈从兜里摸出一叠钱来递给我。

我数了数,几张两角和一角的票,还有伍角的票,总共才一块多钱。

两角钱可以买个练习本,两角钱能买支铅笔。

在十五的晚上,我见别的孩童玩的擦炮很起劲的,屋外时常有鞭炮的响声,我见到抽屉里有散的鞭炮,还有大颗的,跟手指头粗,这炸得肯定响了。

我跃跃欲试,又有些害怕,毕竟我一回都沒点过鞭炮,都是我爸或我哥点的鞭炮,我在旁捂着耳朵只当看客。

屋外的炮竹声哗啦啦的,我的心也痒痒的,我到得房间,从抽屉里摸出一颗大炮竹来,我就在堂屋内划了一根火柴。

我左手拿着燃烧的火柴梗,梗上有火苗,我右手拿着大炮竹,向火苗靠近,我见炮竹上有两根引,那根引在冒火花,这根引可没燃,是否将那根引点燃,正当我犹豫间,炮竹“砰”的一声炸了。

我眼前冒着金星,很是眩晕,我的右手麻了,疼得失去知觉,尤其是耳朵里轰轰作响。

外面的声音很小,我有些懵了,我觉得右脸上生疼,我用手捂着脸。

我爸妈从厨房出来,见我脸上有血。

“你放炮竹了,把脸炸伤了?让我看看?”我妈焦急地说。

“是的。”我痛苦地点着头。

“这是大炮竹的爆炸声,你拿了抽屉里的炮竹,你用手拿着了,你怎么可以用手拿呢,大炮竹威力大,人要站得远远的点。”我爸说道。

“思念,你耳朵还能听见吗?把手拿开,我看看你脸上的伤。”我妈关切地问。

“你们的声音很小。”我把手从脸上挪开,见手上沾有血迹。

“没事,脸上的伤不大,抹点膏子就好了,让你瞎玩炮竹,把耳朵炸聋了,脸毁容了,到时连媳妇都难娶。”我妈说道。

我爸推着自行车出门,骑着自行车去街上买膏子。

不一会,我爸骑着车就回了,他从口袋里拿出膏子来,那是一圆形塑料盒装的绿色膏子,我妈接过盒,用手指抠出盒里的膏子,并将膏子轻轻涂抹在我脸上,膏子接触到皮肤,我感觉到凉凉的。

“脸上伤好了,还会留疤痕。”我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