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能看见你了，我的眼睛复明啦！”
姜黎眨巴着眼睛，像小时候一样，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笑得轻快调皮。
姜父听到她确定的回答，松开手赶紧转过身去。
“哎呀，闺女大了，漂亮地晃人眼睛，晃得我眼睛都花啦。”
姜父边说，不着痕迹地揉掉眼眶里的湿意。
姜黎也不拆穿一生要强的姜爸爸，跑到地头上，捡起一旁放着的菜种子打开，掏出里面的种子倒在掌心里。
“我能看见了，我来播种，爸你说往哪种，种几颗，我保证种出来的菜苗又整齐又均匀！”
“我宝贝自小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姜父骄傲地拿起锄头，有女儿陪着，做什么都起劲。
父女两个一起锄完地，做了早饭，吃完。
姜黎接到盲人机构的电话，因为之前被白梦初污蔑事情上了新闻。
好多人对盲人调音师很关注，有电视台特意联系了机构，请他们转告姜黎约一个拍摄专访。
“可是我恐怕没办法代表盲人调音师接受采访……”
“没关系，对方指明要为你做一期专栏节目，甚至还愿意采访结束后给机构捐一百万用于盲人调音师的学习培训，为了机构和其他同事，姜黎这次采访你也要全程配合啊！”
姜黎不得已答应下来。
毕竟这次的采访不光是为了她自己。
姜父抓紧时间把姜黎撵走了，回到屋子里换了一身从前的西装。
见姜母看过来，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我也不能拖闺女后腿，一辈子还长，总要找份工作，养活你们娘俩。”
“我的手里还有一点钱，你可以缓缓再出去。”
姜母怕丈夫刚出狱，适应不了外面打工的辛苦。
尤其若是碰到从前认识的人，从市长变成打工人，也怕他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落差。
姜父既然决定出去工作，该做的心理建设都提前做好了。
再差的情况，他也能接受。
只是当他拿着连夜手写的简历出去找工作。
对方看到他的名字，又看看他的手写简历，神情复杂的双手捧着简历还给他。
拒绝的理由不是他年纪太大，或是要求电脑办公，担心他年纪大了不胜任。
明明也不过四十岁出头，已经在职场面临淘汰的年纪。
何况顶着这张脸，过去没少上地方新闻。
一些大企业人事看到第一眼就认出来，也清楚他有案底，自然不可能录用他。
姜父挎着公文包，身上的深灰色西装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样子，却已然没了上午出门时候的意气风发。
路边的小吃摊随便买了两个包子果腹。
看到旁边带着橘色工程帽坐在那里啃馒头就大菜的农民工，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西装，脱下外套，想了想又脱掉洗得白净的白衬衣，只穿了上身的工字老头衫，过去搭话。
工地搬砖打水泥当小工一天260元，懂点建筑理论，会看图纸，当大工一天350。
不要简历，不要身份证。
姜父跟人一起去见了包工头，拿了橘色帽子开干。
姜父过去是清大毕业，学习起来又快又好。
一天功夫，包工头晚上结算工资时候，单独留下他，嘱咐他明天干大工活。
姜父拿着350块钱的工资，用口袋裹着装进西裤兜里。
“老姜还挺讲究，看你这样坐办公室都行，何必跑工地干这种体力活？”
“上年纪脑子转得慢，不如干点体力活，就当锻炼身体，何况工资不比普通白领少啊。”
老姜说着学着旁边工人的样子，将水杯里半瓶冷水一口喝干。
心情都比先前舒畅了不少。
等到所以工人都走后，老姜去工地给工人准备的工棚里简单冲了一个澡，看了一眼沾了水泥点子弄不干净的西装裤，使劲扣掉上面的水泥干巴，这才穿上白衬衣和西装外套。
路过马路边橱窗玻璃，夹紧手臂下的挎包照了照，应该看不出来什么吧？
姜母见他回家，一边念叨他怎么回来这么晚，一边去厨房端出锅里温着的饭菜。
姜父趁机跑屋子里把身上的西装衬衣全部脱掉，换上居家服。
“怎么出去一天，晒黑了？”
过去一年在监狱里，常年不怎么见光。
姜父文质彬彬的脸，白得发青。
就一天的功夫，这会儿在灯光下坐着，脸颊鼻子的皮肤，比额头黑了不止一个度。
“秋老虎比较晒人吧。”
姜父一边大口吃饭，一边随口搪塞一句。
“你出门也没带帽子啊，咋还晒出色差来了？”
“你还当我找工作去当市长啊，打工挣钱，哪有那么多坐办公室的闲差。”
姜父将自己找的工地活告诉姜母，只说了自己看图纸，没说要干体力活。
姜母当她找了工程师预算之类的活，就没多问。
进屋要拿他脱下来的西装清洗，吃饭到一半的姜父跑过去把衣服抢到手里。
“以后我的衣服不用你洗，丢洗衣机里转转就行，工地上也不好穿西装，以后买衣服多给我买些舒适休闲的吧。”
姜母没想到丈夫出去工作第一天就适应得这么好。
也没坚持，由他去。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想细问一下他一天的工作，旁边人沾了枕头立马传出轻微的鼾声。
工地工程师的工作，也这么耗费体力吗？
姜黎接了机构电话，采访时间约到第二天。
一大早起床洗漱，姜黎眨眨眼，看着镜子里双眼明媚的自己，心情美滋滋地画了淡妆，挑选一条素雅的裙子去约定的咖啡厅。
电视台想要采访的是盲人调音师这个群体代表，她现在视力恢复，没办法完全代表他们。
可机构负责人说对方点名只采访她，还答应给机构培训盲人调音师投资一百万。
为了那一百万，她考虑是不是可以装一装瞎？
反正她也是才恢复视力一两天。
一路上姜黎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在没想清楚装瞎还是坦白之前，姜黎带着盲杖打车到了约定采访的咖啡馆。
下车时候，看到咖啡馆门前停下一辆黑色宾利，车上下来的男人，手臂挽着身材高挑的女人，一起步入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