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悄悄凝聚,淡淡晨雾升起。

司凤和璇玑十指相扣,穿行在被秋霜打过,越发红艳的枫树林里。

林间升腾着薄薄的轻雾,随着两人的动作如流云般缭绕起舞。

“司凤,你说你师傅见了我,会不会把我打出来?”

司凤抬手扶起一根挡在身前的树枝,等璇玑走过去,才轻轻松开,免得反弹回来,打到璇玑头上。

听到璇玑问他,慢悠悠回答:“谁知道呢?没准儿一个不高兴,连我都打出来了。”

“啊?这么厉害?”璇玑有些怂,眉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

“怎么,害怕了?”司凤垂眸看她,眼里闪烁着笑意。

“是有那么一点害怕,”璇玑嘀咕:“我通共也没见过你师傅几次面。每次他见了我,眼睛都瞪得有铜铃那么大,总觉得他心里有想要揍我的想法。”

司凤故意调笑璇玑:“你拐了他最得意的徒儿,他想揍你也无可厚非。”

这下眼睛像铜铃的人变成了璇玑,感情大宫主想揍自己不是自己的错觉呀。

她拽了拽司凤的衣袖,斯斯艾艾:“那个,小凤凰儿,要不……咱们等他不那么生气了再去见他?”

实在不是她胆怯,大宫主是在人界把司凤从小抚养成人的长辈,在司凤心中的分量不言而喻。

璇玑当然害怕大宫主不肯接纳自己。

司凤好笑:“你堂堂战神大人,面对千军万马都毫无惧色,竟然会怕我师父?”

他突然俯过身去,在璇玑耳畔低声低笑:“你当着天帝的面,向我求婚的时候,我瞧着你的胆子可大的很。”

说完,便对着璇玑白白嫩嫩的耳垂咬了一口。

璇玑“啊”一声,揉着耳朵低声嘟囔:“还说人家呢,那你怎么不说说自己?你以前端庄稳重,行止有礼,现在都变成属狗的了,动不动就咬人。”

司凤一本正经:“因为我饿了。”

说“饿了”这两个字的时候,司凤长长的眼睛水波潋滟,尾音拖得极长,颇有深意。

璇玑过了片刻才品味过来,顿时羞得满脸桃花开,欲要恶狠狠瞪他几眼,奈何自己眼里也是春情无限,瞪人的表情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反倒勾引的司凤低下头,在她粉嫩嫩的嘴唇上又咬了一口。

二人穿花拂柳,终于来到一座寺庙前。两个离泽宫弟子欢欢喜喜迎上来:“请大公子安。宫主早已经等候公子多时了。”

这两个人伺候了大宫主半辈子,已经改不过来称呼了。

他们也是看着司凤长大的,因此司凤并没有自恃身份,而是对着两个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有劳二位前辈了。”

两人连称不敢,率先走在前面引路。

到了寺庙后院,是一处陡峭的石壁,进出石壁的小径被两扇大门隔断,门口也站着一个离泽宫弟子。

那名弟子笑着说:“大宫主只允许公子一个人上去,还请褚姑娘止步。”

璇玑摇了摇司凤的手。司凤在她脸上摸了摸,含笑示意不会有事。璇玑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看着司凤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门的那一面。

两名离泽宫弟子安排璇玑在寺庙里的客房中住下,这才离开。

这所寺庙是人界的皇家寺庙。

原本这里的香火很鼎盛,经常有高僧开堂讲经,弘扬佛法。

但是由于近几年皇帝痴迷修道,很久都不曾来这里了。上行下效,许多人也纷纷转而信奉道教,寺庙的香火冷清了许多。

璇玑一面奇怪大宫主为什么要选在人界的寺庙里隐居,一面百无聊赖的出去闲逛。

居住在她隔壁的是位二十多岁的贵夫人。

这位夫人长的妖妖娆娆,体态风流,十分美艳。估计家境极好,出出进进有许多丫头仆妇伺候着,前呼后拥。

璇玑私心里觉得她比五大仙门的掌门人还要有派头。

这位女子虽然看着嚣张,但心地应当是不错的。大约害怕璇玑一个女孩子家孤单,便邀请她同游。

女子自称姓张,让璇玑唤她张娘子。

一路上,这位张娘子不停的给璇玑讲解着各处风景,谈笑风生,妙语连珠,显然对这座寺庙十分了解。

璇玑六识初开,与人情世故上并不通透,觉得这人有趣,渐渐便和她也有说有笑。

两人行至一处假山,张娘子说腿疼,吩咐丫头在山上的凉亭里备下茶水果点,和璇玑走上去,慢悠悠品茶吃点心。

璇玑的胃口已经被司凤养刁了,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司凤亲手做的美食更好吃的东西。因此对着满桌子的琳琅点心,吃的还算优雅。

两人正自说说笑笑,突然有一个仆人行色匆匆跑过来,低头在张娘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张娘子脸上的笑容猛的消失,乌黑的柳眉倒竖,咬牙切齿问:“那个小贱人呢?现在何处?”

仆人回答:“大人前脚出庙,小的后脚就叫人将他绑了过来,等待夫人处置。”

“你做得很好,”张娘子使个眼色,贴身伺候她的丫头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荷包,塞到那个仆人手中。

仆人千恩万谢,躬身倒退着出了凉亭。

“来人,把那个小贱人给老娘押上来!”

张娘子美艳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让璇玑都吓了一跳。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才会让一个上一刻还语笑晏晏的人,下一刻就暴跳如雷。

远远的,几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拖着一名五花大绑的丫头,一直拖到张娘子面前,用力掼到地上。

“掌嘴!”

张娘子废话都没有一句,直接让人惩罚这个丫头。

家丁二话不说,对着丫头的脸,噼里啪啦就是一阵耳光。不过几巴掌下去,她就口鼻流血,两边的脸颊高高鼓起。

璇玑在修仙门派呆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她本能的想要阻拦。但是又想起司凤叮嘱过她的话:在你不清楚一件事情始末的时候,千万不要贸然出手。否则很有可能适得其反,说不定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司凤说的自然都是对的。

璇玑勉强压下那一颗想要管闲事的心,用一块又一块点心堵住嘴。

那名丫头被打的鼻青脸肿,只是不停的哭,却连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想必张娘子平时在家中积威甚重,丫头知道就算求饶也不顶用。

“好了,不必再打了。破了相可就卖不出好价钱了。”张娘子慢条斯理品了口茶润润嗓子,厌烦地挥挥手:“拉走拉走,找个人牙子卖了吧。看着就碍眼。”

“不要!夫人不要卖奴婢!奴婢知道错了,”丫头扑到张娘子脚下,不停磕头,哭得涕泪横流:“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夫人饶过我这一次吧!”

张娘子一脚把她踢开。

家丁上前用手帕堵住丫头的嘴,不顾她的拼命挣扎,又把人拖走了。

空气沉寂压抑。

璇玑斟酌半晌,终于不吐不快:“张娘子,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待你的丫头?”

张娘子余怒未消,手中团扇摇的呼呼响:“那个狗男人,老娘稍微错错眼珠子,他就到处偷吃。那个小贱人,寻到一点机会就爬老娘男人的床,打死活该!”

璇玑虽然和司凤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但毕竟涉世未深,对张娘子说的这番话似懂非懂。

不过看张娘子的样子,他们家应该很有钱,不缺吃食才对,为什么张娘子的夫君要到处偷吃呢?

璇玑想不通,自然要诚心诚意的请教:“哦,你家夫君干嘛要出去偷吃?是因为家里的饭不好吃吗?”

张娘子含着的一口茶水“噗”地喷了出去,捂着肚子笑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你这个小姑娘真是单纯的厉害,此偷吃非彼偷吃。是指男人家里已经有了夫人,还要到处拈花惹草,花天酒地,这下你懂了吧?这世上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任是家里的夫人再貌美如花,温柔贤惠,也改不了他们无耻的本性。”

张娘子这一棍子打倒了所有的男人,璇玑下意识便替司凤辩解:“又不是全天下男人都这样,我家小凤凰就很专一,对我好的不能再好了。”

“你还没被他得到手吧?”

有了最亲密的夫妻关系,但是还没有成亲,应该就不算得到手吧?璇玑含含糊糊的“唔”一声。

“所以呀,他现在还得把他的狐狸尾巴夹的紧些,不能被你发现端倪。可是等成亲以后就不一样喽。”

张娘子似乎十分感慨:“想当年,我也是京城里数得上的美人,我家那个狗男人娶我之前,表现情深似海,发了多少毒誓,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可是这才成亲几年,他就一房一房的往回抬姨娘,还见缝插针的和家里的丫头不干不净。”

她把扇子在手里把玩着,幽幽叹息:“所以说这男人呀,甭管成亲前对你有多好,只要你嫁给他,不消三年五载,短些的甚至只需要一年半载,就会被打回原形。他们就是属猫属狗的,你有见过猫儿不吃腥,狗儿不吃屎的吗?”

璇玑默了,虽说她心里并不怎么相信司凤会和旁的女人如何,但是爱的越深,就会越发的患得患失。

璇玑虽说是战神,但她首先是女人,当然不可能免俗。

司凤一夜未归,璇玑把张娘子的话在心里翻来覆去的也剖析了一夜,从而脑补出无数恩怨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