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们此前所说,非我族类,其心必殊。遇仙教到底在想什么虽然明显、却并无证据,而且,他们和勘刑司或今上一定有着什么共同利益,这促使他们肯站在同一条船上。”

“利益么……他们的敌人不都是中原武林或道门?”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林宇曦嫌弃地在鼻前摆了摆手,“今上和勘刑司素来想要愚民,不满百姓们大多信奉本土道教,故而想请外来的道士来传教、甚至破坏本土信仰。勘刑司还很讨厌中原的侠义精神,经常以‘侠客以武乱禁’为名迫害各门各派,这都是朝廷的老手艺活了。”

“是啊。”提起这事,娄玉楼可谓是苦不堪言,“武林盟统共才有十多位长老,三家都被他们给找茬清理了不少势力,现如今,逍遥洞主生死未卜,无量门主被救出后时疯时醒,这两派再乱下去也就完了。”

“皇帝明明也是中原人,却为了自己的权柄而将中原武林给搅成了一潭浑水,再这样下去,百姓也势必受到波及。”

娄玉楼抬眼看她,尝试地问道:“对于掌权者而言,外来信仰能冲淡百姓们的原本信仰,以使百姓们对他们的抵抗之意大大减轻。不过,平心而论,中土文化与西域文化本身并无黑白、对错之分,百姓们也有选择信仰的自由,只是这种自由不该为人所引导、利用。”

“是啊。”林宇曦疯狂点头,头一次觉得娄玉楼这小子还算有几分见地,“大道生育天地,而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每种文化都有它的独到之处。百姓大可自由选择,但今上不该逆天而行、强行给百姓喂食,否则,中原与西域必生冲突,受苦的可不是高坐于朝堂的皇帝和权臣们,而是百姓。”

“如果江行舟当真是西域人,你会……嫌弃他吗?”娄玉楼替自己刚交下的兄弟问道。

“我为何要嫌弃他?”林宇曦轻叹,“我们都是四海漂泊、天下为家的孤舟客,如若他是西域人、又长于中原,那该是多么寂寥?而我生于、长于中原,却不受京城权贵们的包容,即使偏居青云观、在山里隐居着,背后也有不少人巴不得我吃饭呛死,又何尝不是如此?既然如此,我们两个小可怜蛋儿又何必还要互相嫌弃呢?”

“哎,也是。”娄玉楼放下心来,没有人比他更不希望四人组闹掰了。心头隐忧打消后,原本的伤心事便冒出了头,他不由地也吐起了苦水,“其实,个中滋味我也深有体会。我爹爹去得早,娘亲同样出身于道门、天下为家,也不肯打理武林盟的乱遭事儿,然而正值朝代更替之际,武林盟必需求稳、不能改姓而新立,所以这个位子只能由我来坐。”

“我在各大长老的扶持下长大,逐渐成为了自己原本最讨厌的油腔滑调之人。若是可以,我也不愿如此,我想当一个书画家,纵情山水、水墨为伴,天地为铺盖,走到哪儿我就画到哪儿,不比现在畅快吗?”娄玉楼自觉委屈,平日里还得摆出来盟主的架子,这下可算是逮着个志同道合的人供自己倾诉了,说起来就没个完。

“你喜欢书画呀?”林宇曦笑出了声,“那你可知顾轻玖喜欢什么?她也并不愿意打理那么多间铺子,怪累的,只因青云观也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老一辈人又做不惯这些,所以她和小师叔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她喜欢什么?”娄玉楼好奇地追问道。

“她说等一切都解决了,她就在青云山下开一家甜品铺子,自己亲手做,自己吃或者送给朋友们吃,剩下的再卖出去。”林宇曦嫌弃地摇了摇头,“不过,她做的东西可真是……炒个锅巴都能糊底,太可怕了。”

娄玉楼已经想象到那副场景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待两人结婚后顾轻玖给自己煮饭的场景,禁不住笑出了声。

林宇曦:?这小子在肖想些什么呢?

另一边,收到娄玉楼传来的消息后,江行舟和顾轻玖又同武林盟的部下们通了半天的信,将他们来长安城的确切时间以及晚上的部署都敲定了下来。

时间一到,武林盟的部下们立刻踩点而来。为免引人注目,他们直接戴上了林玉找人加紧赶制出的手绣腰带、扮作了勘刑司黑衣人的样子,也不便与娄玉楼和林宇曦碰头,直接赶去了燕玉客栈。

事实上,他们此前并不知道勘刑司需不需要给遇仙教回信,也不知道回信的方式是什么。幸好,根据自己对勘刑司的了解,在勘刑司的取信人没找到东西并离开了银螺街之后,林宇曦将一封写着见面时间的信又塞进了蔽竹里,很快便被陈升给取走了。

几人这下可将他们的联络方式给摸了个八九不离十,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了。

燕玉客栈似乎被遇仙教给包了下来,掌柜本就不在客栈内住、早就离开了,小二们则都被赶到了后院里,大堂里空无一人。

江行舟、顾轻玖和扮作他们手下的一干人等进入客栈后,依约在大堂中等了片刻,便听见楼上传来了一阵极轻的开门声,接着只有一人走了出来,趴在三楼的栏杆上同他们对起了话。

“来者虽是客,却并不是我们熟悉的客人,敢问为何呢?”

“敢问为何?你们居然敢问?”江行舟一副酷炫狂拽的样子,说出了早就编排好的答案,“因为你们的过失,楚墨已经不再负责联络事宜了,以后都是由我来负责此事,你们会经常见到我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是因为林玉早已派人在暗中盯着遇仙教好一阵子了,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在联络物丢失之后,他们从未同楚墨之外的勘刑司门人联络过,对勘刑司内部的动向可谓是一窍不通,这反倒给了江行舟他们可乘之机。

“好……请诸位稍等。”

那人显然被骂懵了,怂怂地又退了回去,似是同其他人商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