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湖村在市中心,交通非常便利,医院和学校配套完善,房子简单装修后,我又挂盘到中介,没过几天以6700元的价格租了出去。

租房子的是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他们很早来深圳工作,一直没买房,说穿了他们租华湖村的房子是为了这里的学位。

既然价格可以,又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我也就跟他们签了长租合同,约定每年涨五个点的房租,这么一来,我就舒服了,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也过起了包租公的日子。

可是一个星期都不到,男租客就打过来电话了,语气异常愤怒,让我马上过去。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立刻赶了过去。

我一到,那男租客就说:“你这业主也忒不厚道了,咋能租给哦们个凶宅,还不是死一个,是死四个的凶宅。”

这一下就把我说懵了,我赶紧把买房的时候的中介叫了过来,没想到中介竟也不清楚。

于是中介带着我和租客三个人就到了物业管理处,这一问还真是,我买房前的一个月,房子也是住了两夫妻和两个小孩。

男的好赌,本来不过是打打小麻将,结果被人勾去澳门。

物业一说我就明白了,这是被“叠码仔”坑了。

“再然后呢”,我们三个问。

“再然后,听说在澳门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被人押着回深圳卖楼,他老婆哪里会同意,两个人就起了争执。结果一失手,把他老婆打死在卧室里,这男人一看,知道自己也活不成了,于是就关了窗户,打开了煤气,家里的两个孩子也跟着中毒了,一个想去关煤气被熏晕了厨房里,一个想往外跑,还没跑出去死在了门口,而那个男主人,竟然还没有死,就被邻居发现了,他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婆孩子,再无生念,直接从阳台上跳了下去,脑浆子崩了一地,那叫一个惨呐。”

这物业嘴是够碎的,形容的我直反胃,说的我差点没背过气儿去,嘴里就骂道:“个扑街,丢雷某嗨。”

中介脸儿也黑了,卖楼时委托人根本就没跟他提过这事儿啊。

按道理,凶宅没有告知买家,中介是要承担责任的,这不止意味着他的佣金是煮熟的鸭子飞了,他们公司也要原价回收。

租客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物业到说了:“怎么,这房子是你们买了?”

租客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何止买了,还他妈租了。”

那物业看不清形势,还在说:“谁那么蠢,会租凶宅?”

租客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租给我了。”

物业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吐了吐舌头。

中介还想和两句稀泥,结果租客又说了:“你也别跟我说那些不着边际的,我住了一个星期,这房子他妈闹鬼。”

我就赶紧问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租客说:“搬进去的这几天,先是他和他老婆半夜总能听见小孩哭,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家娃,起床一看才发现家里小孩睡得好好的;后来又以为是邻居的,结果一问邻居家里根本就没有小孩;再后来家里的小孩总蹲在墙根儿玩儿,有一次问起来,他们就说在跟其他小朋友玩过家家,自己觉得不对劲儿,左右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住了个凶宅。”

大夏天的,我被租客说的后脊背发,白毛汗起了一身。

得,这房子肯定是要退了,我很理解,要是我碰上这事儿,肯定也是一样怕啊。

还好,中介知道自己理亏,租客算在我身上的赔偿,他们出,而我的房子,也只能退,但是那个卖房子的老先生,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最后,还是中介按合同,原价回收,可这办理手续就没我买房时那么快了,说是要两个月。

实在没办法,怨自己倒了霉吧,而那房子只能先空着,等办完手续,过到中介公司名下。

等着办手续的那一段时间,倪阴阳突然找到,我们俩的关系,差不多能算上发小了,我一接了电话,就听见他的调笑:“听说你西米仔最近发了横财,当了包租公啊,这么好的事儿都不跟兄弟说一声,真是不够意思。”

我跟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没好气的回复道:“什么包租公?我都快成包公了,比包公还黑。”

倪阴阳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就跟他说,最近发了笔横财,想去买房投资,结果买了个凶宅。

他却来了兴趣让我细说说,我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把事情经过跟他一说。

他倒“咦”了一声,非要让我带他去看一看。

我就没好气的挤兑他:“还真不知道你好这口。”

倪阴阳一听就急了,音调也提高起来:“西米仔,你知道我是习玄空飞星的,赶紧带我去,或许还有救。”

倪阴阳虽然有时候没有正形,但是听他说的这么严肃,我心里就打了个激灵。

当下也不说那么多了,约了时间在华湖村见面。

中介公司的过户手续还没有办完,所以房子的钥匙还在我手里,我被倪阴阳吓得不轻,手拿钥匙哆哆嗦嗦地把房门打开。

房间好一段时间没有通过风了,一打开就是一股夹杂着霉味儿的阴冷寒气扑面而来的。

我站在门口不敢进,倪阴阳却一把推开我,一面往里走,一面从包里拿出一副罗庚。

进了房间,他一边紧盯罗庚,一边掐指算起来,我在旁边小心的伺候着。

就见到倪阴阳的脸越来越阴沉,最后竟一跺脚,把罗庚扔到包里,着急忙慌地拉着我走出房间。

我不明就里,但也只能跟着他,一直走到楼下,外面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他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我有些着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倪阴阳就拉着我,两个人找了一个喝东西的小店,随便的点了两个饮品,然后直直的看着我,半天才说:“黎粟,你摊上大事儿了。”

我有些不明就里,赶紧听他继续说,倪阴阳却道:“这房子户型方正,一家四口,偏巧横死在四个方位,每个人死时又都心有不甘,这在玄空飞星里有个说法,叫做“四鬼抬棺”。

我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彩头,赶紧辩解:“这四个人又不是我害死,再说这房子,过两个月也不是我的了。”

倪阴阳又说:“那四鬼抬的是什么?是棺材,棺材,是给接手了他们这个房子的人准备的。”

然后他抬起手指着我:“就是给你准备的。”

倪阴阳说这话的时候,我刚好从杯里吸了一口碎冰出来,也不知是因为他说的渗人,还是被碎冰凉到,浑身立刻打了两个冷战。

我看着倪阴阳的表情,真是不像开玩笑,就追问,这“四鬼抬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倪阴阳想了想,说道:“引煞为凶,害人性命。”

我这是招谁了,买个房子把自己命搭进去,于是赶紧问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倪阴阳却一脸萎靡,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被他搞急了,指着他怒道:“你小子没良心,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练‘五雷正法’,屁股都被劈焦了,谁给你擦药,谁他娘的给你端粥...。”

倪阴阳一脸无语,最后叹了口气说:“也不是没解,但是这个解根本就做不到,人造的‘四鬼抬棺’都这么凶险,何况这是天造地设出来的凶局。”

我把大手一挥:“别扯那些没用的,你就说怎么解吧,我就不信我还办不到。”

就这么,倪阴阳才说出了“四鬼抬棺”的由来。

这阴阳风水,从大的方向来说,是分成六派,俗称风水六法,但在传承过程中,有些师秘和法秘不慎外流,本来驱凶避煞是好事,可一旦流入江湖,就被一些江湖术士拿来利用。

原来“四鬼抬棺”是清末民初江相派从外流出去的风水相法中悟出来的一个局。那时江相一派,横行岭南,自称江湖宰相,干的全都是坑蒙拐骗的事儿,但无形中害人性命,他们还没有这个道行。

自从得了“四鬼抬棺”的局后,他们便是如虎添翼,但凡碰上了有后患的,是既要拿人钱财,又要杀人灭口,用“四鬼抬棺”引煞气入局杀人,一旦“抬棺”起局,一定要事主死者屋子里,煞气才消,连证据都不留。

也就是在民国初年的时候,江相派在岭南风生水起,江相一个堂口的“小探花”在广州十三行起局“抬棺”,竟让一个姓杨的风水师给破了。

这“小探花”扎飞诈了一位广州“十三行”布行老板一大笔钱财,原本想诈后“抬棺”引煞行凶,害了这老板性命,来个死无对证。哪想到这布行老板明白被诈后一时气不过,就请了这位姓杨的风水师。

“扎飞”和风水本来是扯不上半点关系,可偏巧这名“小探花”用的是风水局,而那布行老板误打误撞,竟稀里糊涂的对症下药了。

布行老板请的这名风水师叫杨三通,是山峦嫡传后人,功夫扎实,眼光老道,一眼就看穿了“四鬼抬棺”。

我心里想着自己的小命,赶紧问:“后来怎么样了,杨三通到底有没有的解了“四鬼抬棺”。”

倪阴阳被我问急了,又赶紧说:“杨三通先仔细研究‘四鬼抬棺’这个局的理法,融合了自己山峦派秘术,竟创造性地设了个局中局,他先让那老板花了大价钱把‘小探花’捉回来,由他做法,虐杀在局中,然后又施法,凭一己之力将‘四鬼抬棺’硬生生的变成了‘五鬼运财’。

这棺材棺材,四鬼是“抬棺”起局,五鬼却变成了“运财”。从此那布行老板竟一本万利,日进斗金,也就是因为这个局中局,杨三通才名声大噪,声震岭南。”

我胸口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按照倪阴阳的说法,我想破了这“四鬼抬棺”,非得我在房屋中间再杀个人,他娘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啊。

倪阴阳也一脸无辜道:“这本来就不是个办法,你非要问,我只能说。”

让我杀个人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四鬼抬棺”局已经成了,还不是人做的,是天造地设的,又正赶上我买了这房子,我又能如何?

于是我又问,如果这局不破,我会怎么样?

倪阴阳摇摇头就说:“恐怕是煞气入本命宫,命不久矣。”

我这个后悔呀,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两个人无语对坐半天,倪明阳就说,要不回去翻一翻典籍,看他们这一门传下来的《玄空摘星秘录》里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然后又告诉我,这段时间呆在家里不要外出,防止意外。

我也没辙,只能回到家,被倪阴阳这一吓,我是半步都不敢出门,这几天待的我是心烦气躁,人都快精神分裂了,饿了就叫外卖,可时间一久,我感觉自己的精神都开始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了。

可能有人觉得宅在家里,不就是相当于给自己放个假,反正一个人在房间里也没有人管。

但如果你真正长时间地体验过这种感觉,你就绝对不会再想尝试,因为那种感觉会让人变得抓狂。

我先是把能找到的美剧下载下来,饿了就叫必胜客,想吃零食了,就在京东便利店里下订单,可越呆下去,人就越萎靡。

最初的感觉只是无聊,想尽一切办法找事儿做,后来似乎感觉时间从我思考的维度上被拉长了,有时我甚至能感觉到每一分钟每一秒钟时间的流逝,如果一定要用一些词来形容的话,度日如年和坐立不安再贴切不过了,直到最后,我感觉自己简直就要发疯了。

那时正是沿海城市的台风季节,“山竹”来袭,风雨天不断,外面是电闪雷鸣,天气阴沉的要命,这让我心情更加压抑,正当我按捺不住,一咬牙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固定号码,归属地是深圳,尾数是110。

我一接起来,电话那边就问:“你好,请问是黎粟吗?华湖北区1*栋顶楼的业主,我是华湖派出所的民警,要找你了解些情况。”

这么突然一问,到把我问懵了,下意识的就回答:“是我,我是黎粟。”然后我又反应过来,回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又道:“你的房子...,怎么说哪,你还是来一趟华湖派出所吧,我们要给你做个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