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龙,你们大别山区有什么好吃的呀?”江清海正翘着二郎腿,在师部外的藤椅上晒太阳。他用白布仔细擦完勃朗宁手枪后,闭着左眼,朝着远处的一棵树作瞄准状。“师座,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呢!虽然我是土生土长的大别山区人,但对于瓜果蔬菜,我一概了解不多,所以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老子要吃青菜,不有的是啊!我是问除了青菜还有其它什么美味没?”江清海对这位曾经的书生不懂农产品,只懂得一些课本知识和军事理论,感到既可以理解,又觉得好笑。“这个嘛!”尤银龙稍一沉思,“有了,我们山区上的映山红又好看又好吃呢?小时候我和我——的表妹就经常上山摘着吃呢!”尤银龙差一点就说出来他和弟弟上山采摘映山红的事,但他马上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弟弟这一敏感人物,因为他说的方言中“的”的读音和“弟”相同,所以江清海并没听出有何异样。其实,即使他听出来也无关紧要,因为他早就听说过尤银龙有个当*的“弟弟”。在江清海看来,这很正常,国民党和共产党早在北伐时期就开展过军事合作,当时共产党员叶挺领导的独立团是一支铁军,本来就像亲戚一样,如果想两者没有任何瓜葛是不可能的。有人曾建议不要任命尤银龙为特务营营长,以免养虎为患,但他不以为然。毕竟尤银龙曾带领孙则夫砍了*团长黄正德的脑袋,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区区几个花瓣有什么好吃的哦?看来你还是不了解我啊?银龙。”江清海站起身,把心爱的手枪放到腰间的牛皮枪套里。“卑职愚钝,请师座训示,我定当谨记。”已经在国军里摸爬滚打了五年,尤银龙对这些官僚词汇和术语信手拈来。

“走!叫上特务营,跟我打猎去。好久没打枪了,手痒痒了;好久没吃山间美味了,嘴巴也痒痒了。”江清海跺了跺锃亮锃亮的皮靴,昂起头来说。

“是!师座,我这就去召集部队。”尤银龙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等等,不用那么兴师动众,出动一个营人太多了,会让老百姓以为又要打仗,免得产生不必要的恐慌。”江清海叫住了正跑开步的尤银龙。

“师座,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我看要不这样,我亲自带领特务营一连与你同行打猎,二连和三连紧随其后,以便需要时接应和联系师部。”尤银龙向江清海敬了一个军礼后说。

“好吧!可以。”江清海说。

“是不是把副师长和参谋长叫来,你安排一下工作?”尤银龙又说。

“行啊!你小子终于开窍了,有进步啊!”江清海说完,尤银龙一路小跑地离开了。

原来,在这些日子里,江清海师据守要塞,而无仗可打。一向忙碌的江清海,一旦闲下来,就会觉得心痒痒,说不出来地难受。

江清海管辖的师,早前接到军部命令,移师华和城驻防。华和城位于大别山北部,是大别山地区一座面积不大,但战略意义十分巨大的小城。在冷兵器时代,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纵穿该城的就是通往平岗镇的道路,城内人流如织,经济商业十分活跃,平岗镇的农民还经常到此城赶集。这座城东、西、北三面都是高12米,宽5米的城墙,而城南有一处天然屏障——铁门坎——从名字就可得知这是一道天险。因为此地两侧山体位置较高,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沟坎。当地人传说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在这里砍了一铁斧,以便破开“天门”,因此名之为“铁门坎”。

“营长,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感觉怎么样哦?”小张十分大胆地和他的营长开起了玩笑。小古也用一种艳羡的眼神看着尤银虎。

“我根本就不想和她结婚,更谈不上和她那样。你们就别哪壶不提开哪壶了,小心我揍你们。”尤银虎双手握拳,做出欲敲打两位警卫员的样子,他们也假装迅速躲闪。“哎呦!尤营长还不好意思呢!”“呵呵,新郎官还害什么羞呢!”小古小张分别开起了玩笑。尤银虎十分严肃地说:“小古小张,你们跟了我这么久了,因此我对你们没必要隐瞒,我跟张少芬根本没发生什么,她是我的亲表妹,因此我不喜欢她,我也不想和她结婚。但是母亲以死相逼,我也只能从了母亲的愿,但是叫我和张少芬做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是不可能的,因此我选择新婚之夜逃走。”

此刻的山谷里空****的,再也没有了小张小古两人的诡秘笑声。他们似乎明白了营长心里的苦,毕竟在旧社会,婚姻的不幸时有发生,他们没想到这样的例子就活生生地发生在身边。小张不禁叹了一口气,他深深地为自己的本家感到惋惜。

他们在山林中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沿路的风景。春天的气息总是令人那么着迷,正在茁壮生长的青绿色叶子发出青鲜的气味,路旁的映山红也探出了花骨朵儿,就等待四月温暖时节灿烂地绽放。尤银虎向小张小古讲了许多他和表妹张少芬的故事,意在说明,他们之间只存在天真无邪的友情和无法加深的亲情,但要他们在一起同床共枕、共度良宵,这对他来说太困难了。尤银虎喜欢真正让他动心的女孩,尽管那个女孩只是存在他的梦乡里。小古十分不明白,两小无猜的营长和长得颇为标致的少芬姐,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正当尤银虎一行三人往团部赶路时,尤家塆的小翠也在赶路,只不过她是在村里赶人情。按照夫人李兰的吩咐,她把头天晚上剩下的一些鱼肉菜肴送给临近的住户吃,以免变坏浪费,也是为了感谢几位乡亲对尤银虎婚礼的帮衬。

新房里的红烛已经燃烧完毕,只剩下两个灯座和一些流了一堆的蜡烛泪滴。新娘张少芬躺在**,没有宽衣解带,那个红盖头还罩在她的脸上。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整齐地摆在床前的木板长凳上,旁边却没有她期待的那双男子鞋。这位昨晚心脏还“砰砰砰”地跳得十分厉害的新娘,现在晕乎乎的,双脸也闷得通红,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她的心上人来。天已经大亮了,房里仍旧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道她的虎子哥为什么还没回来,难道喝酔了?不可能,他的酒量还好,再说在这么重大的日子里,他怎么能喝醉呢?她越想越不对劲,一丝不祥掠过脑际,但她不敢往下想了。

早饭已经端上了桌子,李兰亲自下厨,用红枣、莲子炖了一锅排骨。这是她为曾经的外甥女现在的儿媳妇做的,表达了她的一番心意。尤保贵坐在了饭桌的首席上,他昨晚喝了很多酒,睡了一觉后全无酒意了。“嘿!早饭都这么丰盛啊!我先来尝一块。”当尤保贵的筷子快要接触到排骨时,李兰一把用手挡住他,“这又不是做给你一个人吃的,再说虎子少芬还没起来呢?你这个升级为公公的,就不能注意点。”尤保贵放下筷子,并嘟哝到:“都啥时候了?他们这一觉也睡得够长的吧!我记得我当新郎官那会儿早就起来了。”

“那天早晨,你还不是死赖着不想起来,要不是我踹你,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了。”李兰朝尤保贵使了一个眼色,夫妻二人会心一笑。小翠端着两个空碗回来了,她告诉尤保贵李兰,那些菜已经送到村东头的尤保炎家了。“小翠,你回来得正好,赶快去叫虎子和少芬,叫他们起来吃饭,你也坐来一起吃。”李兰对小翠说。“对了,小翠,你看见虎子的两个警卫员没?昨晚他们说到院子外站岗,后来再也没看见人,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尤保贵追问到。

“没啊!东家。客房里没有吗?要不我去找找。”小翠把两只空碗放到大桌子上。

“不用找了,客房里没人,不用管他们了,先把虎子少芬叫出来吃饭,问问虎子也许就知道了。”尤保贵非常客气地对小翠说,“对了,以后你就别叫我东家了,叫我叔就行。把这里就当作你的家,不要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