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昂吃完午饭,走去画室的时候,心中依然蔓延着些许的愤懑。早些时候他跟姜睿分享自己的收获,却没想到姜睿竟会那么答复自己,那感觉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现在,他只想安静地画一会儿画。可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活动中心传来了一阵**声。
他看向门外,几个安保人员和医生向着活动中心的方向赶了过去,心里祈祷着他们能赶快搞定这阵**,这些人总是有办法的。
他把门掩上,又坐回到座位上,外面的**声似乎小了一些。他拿起画笔,准备投入绘画的世界,过程却并不顺利。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自己无法集中精神,门外的每个脚步声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门被“咚”的一声打开了,张雨昂不耐烦地抬起头,却正对上小莫慌乱的眼神。
“怎么回事?”他一脸疑问。
小莫抿了抿嘴唇,好似说话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是小勇,”她说,“刚才的**声是他。”
“怎么回事?”难道他又犯病了,可最近他的情绪很稳定啊,莫非是刘老板一行人做了什么,张雨昂感到困惑不已。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小莫摇头说,“只知道他一直大声叫喊,大吵大闹,说着必须要马上出院之类的话。”
张雨昂吃了一惊,因为那孩子昨天还很坚定地跟自己说过,他有不能出去的理由。短短一天,能发生什么事,让他突然想要离开?
“现在怎么样了?”他问。
“我汇报给院长了,他说小勇的事他会亲自处理,现在小勇被送进了院长那里。”小莫说。
张雨昂点点头,放下心来,说:“那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等明天见到程一勇,再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莫看起来却有些难以启齿,过了一会儿才说:“张先生,我们可能需要你帮忙。”
“帮忙?”
就在这时,张雨昂才发现叶灿然一直默默站在门外。
他的视线转向叶灿然,发现她的脸上毫无血色。
“我不想来打扰你,但小莫坚持。”叶灿然说,“我们准备去找马镜清院长,问问小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问在活动中心的人不就知道了?”
叶灿然摇了摇头,说:“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找我?我更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不仅仅是要搞清楚小勇到底怎么了。”小莫说,“这次的事件很可能会让小勇的治疗发生变化,因为康乐家绝不会允许有人擅自逃离,这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事。最近那孩子的情况很稳定,而你跟小勇的接触比我们都多,你去的话可以更好地说明情况。马院长现在在会客厅,有两个重要的会面,等他结束了会通知我的,到时候我带你们过去。”
张雨昂从没搞清楚针对程一勇的治疗到底是什么,就他自己而言,他所接受的是药物治疗、集体治疗和一些常规的心理咨询。
他不由得想起程一勇上次眼中的恐惧,忍不住问:“程一勇的治疗到底是什么?”
然而没有人回答,张雨昂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气氛瞬间变得压抑,空气似乎结成了不均匀的硬块。
小莫似乎是觉得气氛过于沉重,唯一能做的只有转移话题,于是她走到张雨昂的面前,问起他画画的事。张雨昂不明所以,但也没再坚持问下去。
就在这时,叶灿然悄然离开了。
这些日子,叶灿然觉得浑身无力,眼前的世界暗淡无光,痛楚就像潮湿的空气一般,走到哪儿都无法摆脱。她的思绪无法集中在任何一件事上,就像所有的小溪终会流到大海,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何韵诺,想起她们互相分享人生,想起她们拥有着相似的痛苦,想起她们几乎每个周末都聚在一起,想起跟何韵诺一起唱歌的日子,然后潸然泪下,眼泪怎么也不能停止。
程一勇的事让叶灿然想起,和何韵诺熟悉以后,她曾和对方说起自己向往的生活。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能离开康乐家,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生活,开始不一样的人生。
“我没有什么宏大的愿望,如果能离开这里的话,我想去海边,开一家花店。”叶灿然说完,又不好意思起来:“很幼稚的想法吧?”
何韵诺摇了摇头,说:“很棒的想法啊,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当店长,我当店员,到时候我负责替你吸引顾客。”
“这不就屈才了吗?”叶灿然说。
“帮朋友怎么叫屈才呢?”何韵诺笑着回答,“对了,来这里的时候,我的所有私人物品都被没收了,连吉他都不能带进来。喏,只允许我带这个竖笛进来,这可是我学会的第一种乐器。我来教你吹一首曲子吧,很简单的。”
为什么要想起这件事呢?叶灿然想,想起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又想起前阵子姜睿对自己说过,何韵诺的死已是一个既定事实,谁都无法改变,尽管悲痛,但她应该努力生活下去,因为那是何韵诺最希望的事。
可又哪里来的勇气重新开始生活呢?
不知不觉叶灿然的眼前又一片模糊,她擦干眼泪,定了定神,走向音乐室——只有在听到那首曲子的时候,她才觉得悲伤可以稍稍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