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影疏斜,北窗静暝,霜雪昭递,入弦冷冷。

昨日的事情,让徽仪很不好受,她起床时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很不好受。

自从昨天中午与赵峯琛的那场谈话,徽仪晚上和今天上午都没见到他。

就像以前在少帅府一样,整日整日都见不到人。

有烦心事,就也有好事。

昨天徽仪应聘的成绩很出彩,据说学校一众老派教师都力挺徽仪。

也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赵峯琛昨日行为的影响……

总之,今天在路过一轮面试领导的办公室时,他和徽仪说了这件事。

不出意外,徽仪的事情就板上钉钉了。

徽仪听到那话的时候,激动不已,连忙感谢领导。

她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情绪去面对,但她是开心和激动的。

她安抚激烈跳动的心跳,深吸一口气。

去宿舍水房的冰水洗了一把脸,她也平静了不少。

今天中午要去元帅府参宴,徽仪逃出来的太急了,哪里带了礼服。

她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还是够买一条低廉一些的礼服裙。

城南的百货大楼的一家服装店,是离徽仪学校最近的一家店了。

大学座落的地方离一处机场近,却有些偏僻,徽仪在这里也实在人生地不熟的。

见到那店面金光闪闪又富丽堂皇,还觉得挺意外。

还以为这里的店面都很老。

“看什么看?买不起别堵在门口,挡我客源。”一个画着长长眼线的女子站在那对徽仪嗤之以鼻。

徽仪被骂的一愣。

她不知道,这里可不是中心城区那样的百货商店,这里的店员都不是多么纯粹的店员。

在这里的老板娘和军政上流人员的关系不可告人,连带着这一整个店铺都是为了供人家取乐来赚钱的。

说是售货员,听着好听,其实卖的是什么,还真不好说。

所以,见着徽仪这样穿着普通的,没看过的生面孔,就一副势利眼。

店大欺客,你也没招。

徽仪本想要发怒或转身走。

可想了想,这附近就这一家店铺,不在这买,就要坐电车跑到中心城区。

那太麻烦了,时间也不太充足。

她一向能忍,反正买完,就再也见不到这群人了。

于是徽仪冷静平和地说着:“我来买衣服。”

那店员斜了她一眼,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一遍。

“这里的衣服,你不用看了,你买不起。”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别人的三两句话,就能让那强烈的胜负欲和野草似的疯涨。

“你怎么知道我买不起?我偏偏就要买。”徽仪的气性也上来了。

她是格格,过去就算在家族里过得不如意,但还从来没有人瞧不起她,觉得她穷酸。

那女人叫柳春,前些日子刚攀上一个奉系内部的大官,这几日自是谁都看不上。

见着这小丫头逞能的样子,没忍住一笑。

“行啊,那你进来吧,看到时候买不起,谁丢人。”她翻了个白眼,晃着脑袋。

徽仪被女人带着走入店内。

与外面看着还不太一样,这里面更加别有洞天。

里面的装修是很典型的维多利亚时期的装修风格,装潢豪华,面积巨大。

见到徽仪这副仔细瞧装修的模样,柳春更加不屑。

“傻眼了吧,等会有你哭得。”

“你要买什么样的衣服?说好了,我们这可不允许赊账。”

徽仪被她的话说得心口堵。

她有时候都在想,自己应该去报个课程去学习学习骂人技巧。

自己的嘴太笨了,还总是羞于互怼。

现在就是,自己真的想要骂几句什么话,却发现大脑空空,搜肠刮肚就找出俩词。

‘我恨你’‘烦人精’

“这边就是我家最便宜的裙子,你看吧,能买的起哪条?”

她不怀好意地笑着看向徽仪。

徽仪皱了皱眉,这些衣服的款式都太老了,一问柳春价格,她报给她的,还都是比最新款高出几块钱的价格。

这是拿她当冤大头坑钱吗?

“你是认真的?去年的款式,去年都没卖这么贵。”

徽仪刚摸了一下那裙子的面料,裙摆底下甚至都抽丝了。

“你别管那些了,这裙子你必须买。”

“为什么?”

“你刚刚摸了这裙子,本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被顾客沾手,就得买下来。”

徽仪瞪大眼睛:“这是什么规定?摆明了讹人不成?”

“这就是我们这种奢侈品成装店的规定,土包子,有能耐你别进来啊。”

“多说你你承受不住这个价格,还要打肿脸充胖子,好笑。”

徽仪长舒一口气,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

和她扯皮,自己感觉要减寿了。

“柳春,你今儿个人去哪了?”

二人之间还在剑拔弩张,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徽仪和柳春同时看过去。

是张毓晚!

徽仪顿时脑袋嗡嗡作响,冤家路窄,这个词显现的淋漓尽致。

张毓晚见到她似乎也很意外。

她的身旁还揽着另外一个女人,一身精致的小洋裙,自然的波浪卷,像个小娃娃似的。

“二嫂,我去给我哥致个电,告诉她我下飞机了,你先挑。”

张毓晚冲女孩温柔一笑。

徽仪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就是赵峯琛的每每,赵家三小姐。

今天晚上的宴会,也是以庆祝她留学归来为由的家族宴会,赵元帅对她宠爱,甚至不惜请来奉京尽数名流。

徽仪还在走神,张毓晚就已经踩着高跟走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徽仪,极为不屑。

“哎哟,张小姐,您怎么亲自来了?都好久没见到你了,哎哟,这皮肤又白了,怪不得少帅独宠您呢。”

柳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张毓晚也只是草草看她一眼,接着将手提包扔给她。

她走到徽仪面前。

“哟,还有能力买礼服啊?”

柳春一看张毓晚小姐这态度,更加张狂。

“穷酸玩意,去去去,别打扰张小姐的心情,赶快付钱,赶快滚。”

徽仪手中死死攥着那裙子,怒不可遏。

可她又无能为力,自己的确没什么钱。

要是买了这件穿不出去的裙子,不就真成冤大头了?

二人见她骑虎难下,不禁偷来嘲笑和假意怜悯的目光。

“买不起就别在这站着了,这裙子,我替你买单了,以后,离峯琛远些,别把你那一身卑贱味沾到他身上,明白吗?”

张毓晚装成大发慈悲的角色替她化解。

可徽仪只觉得可笑。

“不需要。”

“张小姐,我可不用从别人**赚来的钱,我要花,只花自己挣得。”

“新时代摩登女性,嗯,名头真好听,到头来,还是像个菟丝花一样,靠和男人睡觉,挣到钱,之后再拿钱去为难别人。”

“您可真高贵。”

徽仪虽然不能像柳春这些人一样咄咄逼人非常强有势的骂人,可她却字字珠玑。

说完,她心里也舒坦不少。

“你……你”张毓晚作势就要扬起手,打徽仪一巴掌。

可她举起手时,突然想到昨天赵峯琛对她的警告。

她气得眯起眼睛,冷哼一声。

“是吗?那这位自己挣钱的女士,你买吧,我看看你手里那几张票子能买什么?”

张毓晚没动手倒是让徽仪很惊讶。

毕竟,她仗着赵峯琛的宠爱,极为嚣张跋扈。

也不知今日怎么转性了。

看着手中这件过时礼服,忍不住叹口气。

咬咬牙就买下吧,她再去挑一件新款的,王府的荣誉和面子不能丢。

她只想快点买完,不愿意和张毓晚在这耗着,影响心绪。

她想着,就奔着另一侧而去,然而她走到哪里,张毓晚就带着柳春跟在后面。

徽仪不解,她到底要干什么?

徽仪不想多看,只是认真挑衣服。

她见到一件小洋裙,做工和剪裁还不错,和她的身型大差不差。

看了一眼标签的价格,也还好,咬咬牙,也能买。

“就这件了,包起来吧。”徽仪说道。

“哎,等等,这件我要了。”张毓晚横插一脚说道。

徽仪顿时明白了张毓晚的目的,觉得她幼稚。

“张小姐,我先来的。”

“什么东西你都喜欢横插一脚是吗?”徽仪想要拿回裙子。

张毓晚却突然抬高手臂。

“我和你这个人最大区别就是,我年轻漂亮,有人宠着,甘愿给我花钱。”

“这件衣服,我三倍买,小春,包起来。”

张毓晚这霸道嚣张的模样让徽仪无奈。

她的话,很难听,却也是真的。

赵峯琛很舍得给她花钱,张毓晚一个不会开车的人,赵峯琛甚至都不惜给她买了十几辆限量的德国汽车。

只能说,对她宠爱无限。

徽仪握紧拳头,忍住怒火。

大不了,再选一件吧。

她就在那挑着,又看见一件价格合适的。

“这……”

她的话还没说完,张毓晚就打断了她的话。

“三倍,包起来。”

说完,她那高傲的狐狸眼不屑地瞥了一眼徽仪。

就这样,十多件衣服就这样被截胡了。

饶是徽仪再好脾气,也是受不了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徽仪冲着她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