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糊地想，她还是那样会惹他生气，说的话没有一句是他爱听的。
殊不知，宋一念接下来的话对他而言，才是残忍的打击。
“钟笙，这么久了，有些话我一直没对你说，今天不妨都跟你坦白了吧。”
再不说，以后怕是也没机会了。
宋一念苦涩地道，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藏在心底的那些过往一页页翻开。
她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白月光吗？之前是我骗了你。那时候我刚失去宝宝，得知你一直陪在杜思优身旁，我很生气，想逃离你，所以才和时煜一起骗你说，他就是我的白月光。”
陆钟笙闻言，愕然抬头，眸光微颤。
他的视线在贺时煜身上停留片刻，又回到宋一念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上。
她讪讪一笑，淡淡的柳眉微蹙，脸色复杂地望着他。
“其实，是……你。”
“怎，怎么会？”
宋一念继续解释：“当初，我怕奶奶提出婚约，你误会我处心积虑在她老人家面前说了什么谄媚话，才让她老人家答应这门婚事。我害怕，怕自己在你心目中是个糟糕的女人。”
“所以，结婚当天我骗了你，骗你说我有个白月光。殊不知那个人就是你，早在那年我和我爸第一次到陆家，看见你在那棵黄葛树下读书，我就……喜欢上你了。”
“后来到了中学，我和你同校，那时候我被徐倩他们几个欺负，有一天晚自习后他们把我扔进食堂后面废弃的冷藏室，我和你待了整整一个晚上。自那以后，我更认定了你……”
说到这里，宋一念那双明媚的杏眼里有莹莹闪动的泪光。
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你毕业的时候，我本来想跟你告白的，可是我亲眼看见杜思优拿着情书向你告白，也亲口听你答应和她交往，我很失落……”
“现在想起来，倒要感谢你，亲眼看见你接受了杜思优的告白后，我开始专心投入学习中，准备报考C大计算机系少年班。”
想到少年时代的那些往事，宋一念其实是怀念的。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陆钟笙静静地听着，目光紧紧锁死宋一念，看似很平静，其实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原来，她的白月光是他！
突如其来的喜悦，令他那双深邃如墨的黑眸，像是被搅动的湖水一般，波涛汹涌。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来了个转折。
“当时，我就决定放下了。尽管后面发生了很多事，你和杜思优最后没能走到一起，但不可否认，你喜欢过她。”
不，不是的！
宋一念，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你就是我在冷藏库里遇见的女孩儿，我以为是杜思优……
天晓得，他多么想大声地告诉她。
可陆钟笙就像是失语了一般，千言万语汇聚到一起，只能无力地吐出一个字。
“不……”
还不等他道出心中的苦楚，宋一念又说：
“说来我要感谢我爸，还有奶奶。如果不是我爸出事，奶奶就不会因为可怜我，而提出婚约，我们大概也不会有交集。”
“钟笙，我知道两年的婚姻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可对我来说，那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我告诉自己，虽然两年的婚姻，一直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可是两年的朝夕相处足够给这段感情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现在，你爱我？我真的无法置信。如果你爱我，我被困在时光大楼的时候，你在哪里？如果你爱我，我失去宝宝时，你又在哪里？如果你爱我，我说希望你不要骗我，你又为什么一次次反悔？如果你爱我，你怎会用那些手段来逼迫我？”
不，不是的，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
陆钟笙摇着头，站在原地，想要告诉她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她一句句声嘶竭力的声讨，让他觉得浑身无力。
外面开始变天了。
云层那样低，翻卷个不停，犹如风暴来临之时的海面，一定是起风了。
酒店的那扇窗是密封的，可陆钟笙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被吹透了，只剩下一个脆弱不堪的壳子，现在哪怕是三岁小孩也能把他戳破。
他木然地望着，面前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宋一念和贺时煜，脑袋里一片空白。
宋一念把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后，如释重负般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见陆钟笙没说话，她看着他，无奈地道：“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时煜，我们走吧。”
她刚要转身，身后的男人突然发号施令。
“不许走！”
陆钟笙就像溺水的人，明知命令无用，也期许能震慑住她。
天知道，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不要走。
两人顿住了脚步，贺时煜轻拍了拍宋一念的手背，示意她等着自己。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陆钟笙，道出更残忍的事实。
“陆总，其实有一件事我也得告诉你。”
他回头看了看宋一念，目光带着怜惜。
“你应该也听宋一念说过，你和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很可惜，孩子没能保住。”
宋一念愣了愣，没想到贺时煜此时会提起这件事。
她拽了一把贺时煜，蹙眉制止他。已经过去的事，他何必再提？
但，贺时煜目光坚定地说：“从法律上来说，他有知情权。从道义上讲，我也不该瞒着这件事，你不该一个人承受失去宝宝的痛苦。”
陆钟笙垂落在身侧的一双手，微微发痛。
对了，宝宝，他们的宝宝也没有了。
但贺时煜提起宝宝，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心中正迷惑，只听见贺时煜说：“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因为出事那天，宋一念一个人开车去北郊搞实地勘测，后来发生了那场车祸，她差点失去生命，宝宝也没能保住……要早知道会出事，我那天就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北郊！”
陆钟笙听到这儿，心口好像是被狠狠扎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宝宝……是出车祸流掉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宋一念，只见她咬牙撇开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湿润。
“宋一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宝宝是你出车祸流掉的？你为什么说，是你打掉的，你……”
宋一念再也忍不住，眼眶里掉出大颗大颗的泪水。
“我不忍心告诉你，因为失去宝宝的感受……太痛苦了，我一个人承受就好。我不想让你知道，也不想让奶奶他们难过……”
该死！陆钟笙禁不住握住拳头，一拳砸在了石墙上。
他全身绷紧着，气自己的疏忽。